第99章 白深将行澄梁城(2)
陆谕?
这人白深到也听说过,鼎鼎大名的大贪官,敢问这大熠境内谁人不识?虽然明面上说的是运粮途中遇到失误,损失巨大财数,但天下人也不是愚笨的,这一群普普通通的百姓中总是有那么几个能洞察本质的高人,这等借口是不能蒙混过关的。
白深还有一些顾虑,毕竟这种事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前尚书这种高官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怎么从一个年过半百宦海浮沉苦心经营的官场高人套话呢?
夫人为什么想要他去呢?府中奇人异士绝对不少,为什么这种事会落到一个刚入府不满一月的新人头上?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崔玄樱却是不想再说什么了。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舒服了一点后,又拿出一张纸递给白深。
他接过一看,纸上详尽地记载了前户部尚书陆谕的生平,事迹,产业,以及产业的收支,财数变动,甚至连钱财经过几个人的手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一切都写在这一张纸上面了,白深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了。接下这些东西过后,就火急火燎安排马车,准备人手去了。
白深此时心里也是有苦不能言,昨天晚上才战战兢兢与刺客斗智斗勇,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还没喘口气,结果又要马不停蹄地跑去澄梁。
澄梁这个地方,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但是偏僻苦寒却是真的。
这座小城在云雾缭绕的松山的山脚下,常年雾气氤氲,烟云笼罩,周围是漫山遍野的青松,常年青翠,寒冬不侵,但是那边更加靠北,这个时候那里应该已经下雪了吧。
崔玄樱道:“这次也当是对你的一次磨练。我看的出来,将军很是赏识你,我也有意栽培你。而且,再过数月你也到了弱冠之年,同龄人在你这个岁数早已娶妻生子,你却迟迟孤身一人,你年幼丧父丧母,我便替你父母做一回主,替你寻一份姻缘,这全京城,以你的地位,虽然攀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的大家闺秀,但是求娶那些小家碧玉还是绰绰有余的。本夫人会帮你留意的。”
一道人声从帐中传来,透过清清冷冷的香气,厉声道:“不需要你费心。”
高瑾言此时已经醒了过来,靠在床头上,一手摸着额头,宿眠难消剑伤带来的痛意。
崔玄樱愕然,刚才还半昏半梦,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快步走到帐前,轻轻扶他起来,柔声道:“将军总算是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
高瑾言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道:“他用不着你来操心,他不是你的奴隶,也不是你的下人。”
崔玄樱不解道:“我也没把他当做过我的奴隶,他于将军有恩有谊,我看得出将军也有意栽培他,我作为将军的夫人,而他也无亲友,我算他半个长辈。不过将军若是不想喜我这样,那么我便不这样。”
白深也跟着摇了摇头,道:“多谢夫人美意,我现在还没有那个打算。”
男子在合适的年纪成家立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但是白深却不这么想。他还没有遇到一个他想要的人,在他看来,感情之事勉强不得,缘分到了,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高瑾言沉默着,刚才他起身时牵动了伤口,此时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伤又微微裂开了口子,在一片暗红的痂中又淌出了鲜红的血。
崔玄樱又急着找来府医,指使道:“给将军看看,仔细看!不能有一点闪失!”
府医回到房中,刚睡了半个美容觉就被人火急火燎地召来,此刻正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检查着高瑾言的伤口。
他翻开高瑾言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摸着他下巴那蓄着的一长绺山羊胡,道:“夫人且宽心,将军已无大碍,只是一不小心牵动伤口,不过并非多严重,稍稍静一会伤口便又会结痂了。切记不要再乱动,还有,千万不要碰水……”
府医又噼里啪啦地讲了一遍忌讳之事,然后就被崔玄樱给打发走了。
崔玄樱小心地扶起高瑾言,端来一碗墨黑的药汁,用小银勺儿舀了一点,轻乎乎地送到高瑾言唇边。
高瑾言推开那药碗,别过脸,道:“你先放下吧,我自己来。”
崔玄樱面露不解,问:“将军?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刚说完这话,高瑾言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左手撑着额头,强忍疼痛,却仍指着崔玄樱道:“你先出去。”
崔玄樱身形不动,立在床前,眉目一片忧虑,道:“将军——”
“你先出去——咳咳”,高瑾言冷喝道。
“可是——”崔玄樱仍有不甘,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会说出如此陌生的话。
高瑾言的手指着门口,而他甚至都不看崔玄樱一眼,那样子很明显了。
崔玄樱强忍不忿,放下手中药勺,道:“那将军就照顾好自己。”
随后跨过门槛,又朝室内看了一眼,沉木屏风连着兰草盆花挡住室内光景,看不到什么,崔玄樱只好讷讷地关上门。
室内寡寂无言,白流香盈盈满室。高瑾言出神地望着屋顶,旁边是守卫在一旁的白深。
“药给我。”高瑾言头疼地指了指旁边立着的玉碗道。
白深仔细端起那晶莹的小碗,上面还腾腾冒着热气,升起一团团小白烟。
白深拿起小勺,勺里的药汁烫得很,黑乎乎的一片苦气,小玉碗旁还放了一个小小的蜜饯,想来应该是崔玄樱放的。没想到夫人看着冰冷霸道,居然也有这么温柔小意的时候。
高瑾言面无表情地咽了一小勺,白深又端起碗来舀了一小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便给他送去。
方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白深不禁问道:“将军既然要人服侍,又为何赶夫人走。我方才瞧夫人那样子,似乎也很是委屈。将军为何——”
高瑾言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白深也噤了声。
他在心中仔细酝酿了一会措辞,想了想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准备开口时,高瑾言道:“夫人刚才那些话,你怎么想?”
什么话?白深一懵,问了出来:“什么话?”
“就是……那些,你可以意中人之类的话?”
“啊?我没有啊。将军问这个干什么?”
高瑾言眼神有些躲避,扯了些其他的话头将其搪塞过去。
“你不用去澄梁,就待在将军府,玄樱她一个人操持府中内务,你留在这里还可以帮她分担分担。”
白深道:“将军这就放心了,府中那些事务虽然琐碎,但是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不消片刻功夫就做完了,再者,许多事务不是什么要紧事,留着我回来也可以做完的。”
白深信心满满拍着胸脯保证,却没注意到高瑾言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高瑾言心中胡思乱想,一会懊恼自己怎么留下他,一会又奇怪自己今天怎么如此失态。他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归罪于自己不久后又要离开赴边境,想要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多留一会。
他道:“我……没人照顾。”
“不是有夫人吗?而且府中不是还有许多下人吗?”白深感觉今天的高瑾言有些不同,至于什么不同,他说不上来。但听将军这话里话外,像是有一股别扭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