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阿律曼和姜玥下马，把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
“我记得他，他们好像管这个人叫肖大。”阿律曼说。
人还没有断气，肖大的身上布了几处触目惊心的贯穿伤，脸色已经毫无血色，浑身衣裤都被血染得看不出之前的颜色。他的手在颤抖，死死抓住姜玥的裙角。
“小姐，有贼寇……杀……抢……了货，山……后面。”
肖大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姜玥听下来，大致清楚了情况。
谭才带着他们赶到图乡，却发现这里整个村子很早以前就被流寇血洗，变成了一个空村。那些流寇埋伏起来，看到他们边冲出来一顿砍杀，肖大他们饿了两三天，毫无抵抗之力。
流寇看他们带了几车财宝、货物，欣喜若狂，连忙把东西往北面的那座山后面搬。因为都忙着搬东西，没空理他们这些“尸体”。所以肖大就爬进了村子里躲藏起来。
那些流寇一开始没数人数，最后清理尸体的时候没能发觉肖大不见了，说着今日大赚一笔，要办庆功宴，就连原本在村子里值守的人也撤走了。
肖大趁着天黑，又往村外逃，朝着他们来的方向一路爬，晕倒又苏醒，断断续续爬到这里，遇上了姜玥和阿律曼。
说完，肖大气息奄奄，流着泪看向姜玥：“小姐，救……我。”
阿律曼看他现在垂死的模样，原本想骂都不知要如何骂，便说道：“救？如何救。你们把值钱的东西，药材全部带走了，现在那些东西都落入山贼手中，我们拿什么救你？用你们没看上的那些绸子、还是茶叶？”
肖大痛苦地低声呜咽起来，他依然紧紧抓着姜玥的裙角，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谭才……没死……”
阿律曼追问道：“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没死？”
当时肖大中了几刀，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装作死了的样子。他听见谭才大喊：“我们后面还有一队，他们的东西比我们还多、还宝贝着呢。”
然后山贼小头目听了他的话，便开始问他具体情况，谭才不得已，说他们是走前面探路的。那小头目大笑，只说：“看你们这饿得面色腊黄的样子，怕是偷跑的吧。”
谭才也没有再试图哄骗他。那小头目又问了后面有几车、有几人，情况如何这样的问题。谭才都一一答了。然后那小头目就把谭才带走了，没有杀他。
说完这些，肖大似乎体力不支，再度昏迷了过去。
阿律曼问姜玥：“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救他吗？”
“大家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带物资回去，肖大说那些山贼回去开庆功宴了，想必村子里是空着的，我们得先去找东西。”姜玥思索一番，看着直至晕倒还扯着她的裙角不放的肖大，又说：“他伤得重，我们的马也没办法带下他，先把他安置在村子里。你去找食物喝水，我去看看有没有药材，有合适的就先给他用着。只要他藏好了，完全可能等到我们再回来。”
阿律曼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接着，她们把肖大放到马背上，牵着马往村子的方向走。
这一走才发现她们现在虽然已经能看到图乡，但走起来倒还要些时候。
阿律曼摇了摇头，感叹：“这肖大还真是能爬，居然能跑这么远。”
姜玥频频向北面的山看去，那里的山并不高，却一座挨一座的，起起伏伏，连绵甚远。她答阿律曼的话，道：“他想活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们总算是到了图乡。
就按一开始说的那样，阿律曼去找食物和水，姜玥牵着马，找了一处偏僻的屋子，把肖大安置进去。然后开始在村里的空房子里搜寻。
就像肖大说的那样，这座村子看起来已经空了多时。民居里都有被暴力翻找过的痕迹，值钱的东西大概都被拿走了，剩下不值钱的也都被损坏，残破地摔在那里，控诉着它们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有些民居里的确还有些食物，但基本上都已经干瘪发霉，她还是拿了些带走。
姜玥只能牵着马去阿律曼那边，她去的是那几户山贼们值守时住的地方，在村子入口不远处。那边应该能找些东西。
果然，找到阿律曼的时候，她的布包已经装得涨鼓鼓了。
“姜玥，你快过来，这里有水井，你带着马儿过来喝点儿水。”
阿律曼一喊，都不用姜玥牵，马儿就撒腿跑了过去。
等姜玥走进了，她才看到山贼住的这个屋子外居然还有马厩，里头拴着健硕的马，足足有三匹。不知阿律曼对它们使了什么招呼，他们竟然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睡觉，听见动静也只是动了动耳朵，不管不顾地。
马厩里旁还有很多粮草，有些是新放上去的，估计就是从谭才从她们那里偷去的那些。
姜玥跟着喝了点儿水，也开始找空麻袋装粮草。
“那些山贼的屋子里东西多得很，我拿了一袋面粉，带回去应该能够我们吃了。”她朝姜玥扔过来一张饼，“厨房里顺的，做得没素叶好，勉强能吃，你赶紧吃了，我们这就往回赶。”
姜玥把她找的那一袋发霉了的东西放在地上，说：“你把这个放到你拿面粉的地方，免得他们看见袋子少了发觉什么。”
阿律曼点头，抱起麻袋就又去了厨房。
姜玥咬着饼，进了主屋里。她在角落找到个大圆簸箕，里面竟放了好些药材，她从里面挑了些止血消炎的，有往怀里揣了些银翘。然后把止血药材用一旁的石捣几下，磨成了粉用小瓶子装好。
刚装好，阿律曼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你要去拿药给肖大吗？”阿律曼问。见姜玥点头，她又拿了张饼给她，“刚刚我把他给忘了，喏，你把这个也给他吧。”
“咱们还有水没装好。”姜玥提醒。
阿律曼挥手：“你去吧，我去别的房里看看有没有水桶。”
说完，姜玥就拿着药和吃的去方才安置肖大的地方。
她刚推开门，肖大就再次惊醒过来，他慌乱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看到姜玥时眼里又泛起了泪。
姜玥知道他想说什么，先开了口：“好了别说话了，我会尽力救你的。”
他把药粉塞进肖大手里：“时间紧，你自己上药，外敷。我们要回去接应大家，你们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不用我再告诉你我们要马上走的原因。”
“吃的只有这个。这个竹筒里装了水。”姜玥把饼和竹筒递给肖大，“那些山贼在图乡那么久了，不一定会仔细检查这里头，你现在待的这个房子很偏僻，能不能躲过他们全靠你自己。”
说完，姜玥就离开了。
肖大看着女子的背影，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掉在手里的饼上，他咬了两口饼，却感觉嗓子里有什么堵得慌，和着泪水的饼怎么也咽不下去。二十几岁的男人，呜咽着哭出声来。
姜玥回到阿律曼那里，只见阿律曼已经牵着马站在村口。
她牵着两匹马，一匹是她们自己的，马儿换了个载货马鞍，两侧放着两个到她们膝盖那么高的木桶，里面装的应该是水。背上又背了一大一小两个麻袋，大的是粮草，小的是面粉。
“我牵了一匹他们的马来用，我俩骑这一匹，毕竟刚认识的马不一定听话，把物资摔了就不好了。我来骑着，还能控制住它。”阿律曼解释。
姜玥点头，用手摸了摸她们自己的那匹马的头。接着，她和阿律曼一起上了从马厩里牵的马身，扬鞭驾马离开了。
夜还深着，马蹄落在大地上发出的“嗒嗒”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她们赶路很快，饿了快两天的马吃饱喝足，现下跑起来也相当卖力。
但她们都知道，粮食和水的问题是一方面，那些扎根在图乡的山贼又是一方面，她们现在缺粮短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图乡直接往扶仙国去。更要命的是，她们现在的情况被谭才卖给了山贼，对方有所防范，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想从他们手底下讨个生路简直难上加难。
直到中午，姜玥她们总算和大家汇合。
原本长长的商队像是被拦腰斩断，马匹们精神萎靡，脚下一点儿力气也没了，拖不动马车和货物，瘫在原地不肯再走。大家的嘴唇都已经干燥起皮，二十来个人，个个都是苍白无力。
陆宇支着一只脚，倚靠着马车轮坐下。这几天他也一直在骑马找水，每次都无功而返。
有人看到姜玥和阿律曼的马，奋力喊叫着：“快看啊！大家有救了！小姐和阿律曼回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抬头起来看。
裴清舒靠在素叶怀里，还环抱着小灰，她一下子窜起来：“姜姐姐！阿律曼！”
这几天哭干了眼泪的裴清舒只顾着呜呜干吼，一滴眼泪憋不出来了。
阿律曼驾马的速度更快，不多时就到了商队前。
她和姜玥跃身下马。
姜玥用手一提，就把满满地一桶水放到众人面前。
马儿们看到水也兴奋起来，嘶吼个不停。
“快，大家快来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