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军务处，有城门守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那些东疆人又来了！此刻正在外头叫阵呢！”守卫双手颤抖，脸色煞白。
蒋理心中一惊，猛地站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人在外头了才来通报。”
西北城门与东城门不一样。
东城门是明华本国人进出的，起的是通行作用。而西北城门是为了防范外敌，做得又重又厚，非人力可破。除非那些东疆人杀进城下，用飞虎爪攀进城来，从里头开，不然也只能在外头叫阵。
所以守卫们平日里也是瞌睡的瞌睡，玩闹的玩闹。以至于今日雨势变弱了，东疆人已经离城门不足两里地，他们才听到大地在马蹄践踏下发出的沉闷声响。
蒋理慌了神，这次东疆人来犯，并不是商量好的。难不成他们是想毁约，动真格儿的来了？
“快去把施将军叫来！击鼓传令，命所有将士到东城门来守城！”
蒋理内心恨道：这些异域贱民就是不可信！
西北城门外，东疆兵马已列阵在前，士气高昂，明明他们是在城门下仰视的人，而他们看向城门上那些慌作一团的老鼠般的明华人，却尽是嘲讽。
为首的东疆将领体态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粗硬得像钢针一般，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叫人触目惊心。
城墙上的那些守卫一看这人如此凶狠模样，简直吓破了胆，脚似灌铅般难以挪动。
“宜长城的孬种听着！速速开门，莫等我东疆士兵杀红了眼，血染你宜长城。”
“若是要我们自己杀进去，那你这城里的老少妇孺，一个不留！”
后头的士兵们激昂起来：“一个不留。”
叫阵声响破天际，蒋理爬到城楼往下望时，险些晕过去。
身边所有守卫都在看着蒋理，他强作镇定，吼道：“巴克将军，你们东疆人，便是如此言而无信，小人行径的吗！”
巴克大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将士们，后头也开始狂笑起来。
若不是前几日进城，他们也不会发现在宜长西北城门里头，是这么一副虚空腐烂的模样。回去以后，这一仗，不管怎么想都是必胜。能抢的东西，又为何不抢呢？
巴克懒得跟蒋理这个老狗再说什么，他的副将伸手抓起身后的投枪，用力一掷，那枪便扎进了蒋理的胸口。
姗姗来迟的施淮刚到，便看见蒋理倒地，血漫当场的景象。
他张着嘴，疼痛得沙哑地低哼了两声，甚至连遗言都没说出来。
包括施淮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回退，没有人想过去露头。
施淮咬紧牙关，道：“莫要慌张，城门坚固，易守难攻，他们不可能上得来。”
毕竟……毕竟上次是施淮带人主动开的门，若是真的让那些东疆人硬攻，他们不可能攻破。
“施淮，大爷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速速把城门打开！不然我强攻进来，第一个便是割下你的头颅，挂到那城门之上！”
守卫们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慌张：“将军，我们……我们要如何守啊！”
在宜长城逍遥了这些年，施淮心里还哪里记得什么兵法，什么布防。
他汗如雨下，又听那巴克催命般地开始数数。
“三……”
“二……”
“且慢！”
正当巴克要数最后一声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女声响起。
姜玥披着红身白领的斗篷，出现在城楼之上。
“巴克将军，用叫阵来拖延时间，并不是个好计谋。你说要攻城，怎么却连攀城墙的飞虎爪都未曾准备。”
听了姜玥的话，施淮硬着头皮伸长脖子往下看，发现果真如此。那些东疆士兵，并没有身上佩了飞虎爪的。
姜玥扬了扬手，姜宅的护卫便把五个捆成麻花的人压了上来。
“难道你以为，东疆人进城烧杀抢掠后，多出的几个生面孔会没有人发现吗？”
施淮看了看那几个人，小声问到：“他们是细作？”
银台白了他一眼：“东疆人既已入城，岂有干干净净离开的道理。昨日我家小姐知道了宜长城的状况以后，命我们与城中百姓协作，把这些东疆人抓了出来。不然那巴克与你废话的那些功夫，这几个人早就把城门打开了！”
施淮听了，额间冒出冷汗来。
姜玥把五人里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按在城墙上，说道：“巴克将军，我瞧着这小子，怎么与你有几分相似？”
阿律曼先前用了些折磨猛兽的法子审问这几个人，才得知她手里这个，正是巴克的幼子。
少年不断挣扎，若不是堵了嘴，只怕是骂声不断。
巴克怒瞪着姜玥，没有答话。
“巴克将军，你的爱子，是想让我从城楼上扔下去，还是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你？”
“你敢动巴元鲁，我一定灭了宜长城的所有人！”魁梧的将军恨得红了眼，眼中的血丝几乎下一秒就要漫出来。
但他又觉得奇怪，城墙上的女子，她看起来分明与他的幼子差不多大，与他目光对视时，却没有半分胆怯。在东疆，便是最威武、难以管训的士兵，见了他也如耗子见了猫一般。
而城楼上的女子，甚至让他有一种错觉，明明被围困的人是她们，但她的神态，却像是她主导一切，发号施令。
“人，我从城墙上吊下去。东疆军退十步，我放三尺。若是中间有人前进，我便把人拉上来直接扔下去。”
高高的城墙，扔下去不死也是伤残。
巴克咬牙，下了令：“退！”
守城的守卫见状，下意识就听了姜玥的令，和姜家护卫一起，用麻绳缠在那几个人的腰上。再把绳子缠绕在滚轮上。这样以来，只要巴克的军队敢冲过来，她们就能立刻把人拉回去。
就像姜玥说的那样，东疆军退十步，守卫便放三尺。
巴克赫然想起，既然她们抓了巴元鲁，岂会这么轻易就放回来？想到这里，巴克一个心惊，难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计？
再定睛一看，先前站在城楼上的女子，竟然孤身出了城。
城门在她出来的那一刻，又迅速关上了。姜玥把那几个细作身上的绳子解开，叫他们自己滚过去。
唯有巴克的幼子，是她陪着走过去的。
那孩子小狼似的，目光凶狠极了。巴克连忙叫人把巴元鲁带了下去。
原来这个女子让他们后退，只是怕他们看到城门开一个小缝的时候会猛冲过去。
但，她竟然敢孤身出来？这个威胁他的卑劣女子，是怎么敢的？
巴克挥着大刀，驾马冲了过去！
就在他快到近前的时候，姜玥竟跪倒在地，双手抬至额前，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听说，这是明华国拜见皇帝时才会行的礼。
她居然跪他？巴克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玥，停了下来。
“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子方才用将军爱子性命威胁，实在是不得已之举，万万不敢伤害将军幼子，求将军原谅。”姜玥低着头，言语中满是恳切，“求将军放我与族人一条生路。”
眼见只有她一个人，连城门都已经关上了，巴克倒也不怕，又问：“你现在叫他们开城门，我杀进去，可以留你和你爹娘一条命。”
“将军，或许您也知道，这宜长城里住的大都是元狄人，而这些明华大族的官员到这里，只会视元狄人为低贱之奴族。我们早已恨他们入骨，刚刚将军的副将射死了蒋理，而我也命人绑了施淮。”
“哼，这些虚伪的明华人，对我们东疆人何尝又不是左一个蛮人，右一个低贱。”
巴克抬头望去，施淮半个身子被推出了城墙。此刻，他憋红了脸，正猛睁着眼睛，恐惧癫狂地惨叫。
“请将军给我一天时间，我带着城里的元狄人离开，其他的明华大族之人，就留给将军祭旗！还望将军杀个干净，别让他们逃了出去，免得我们背上叛国之罪。”
巴克轻笑一声，并不完全相信姜玥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其他地方借兵，下次他再带人来，这宜长城怕是早已固若金汤。
“那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诚意？”
姜玥抬头，却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可以当猎物，给将军猎杀，若我能活过半炷香的时间，就请将军答应我的请求。”
巴克大笑，命人扔了支长矛过来。
“我骑在马上，便给你用这长矛当武器，不然你怕是摸不到我就被我的马踢死了。”
姜玥点头，巴克大喝一声便猛过来冲了。
而姜玥还在捡地上的长矛。
东疆士兵看见威胁将军的女子此刻正慌忙地去捡长矛，她握住矛柄，却难以站起，被那长矛的重量压得东倒西歪。
士兵们看着她拿都拿不动的蠢样子，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们东疆的长矛，她以为是明华小姐闺房里的绣花针吗？”
巴克也被逗乐，他在马背上翻了个身，一脚踩住马鞍，另一脚朝着姜玥的腰部便是一脚，直接将她踹飞了六尺远。
姜玥重重的跌倒在地，猛吐了一口鲜血，她支撑着站起来。
巴克见东疆军大笑，便知畅快人心，这个女人用他的儿子来威胁的时候，可是让他好好地憋了口气。
他扔了刀，骑着马打算再给姜玥来上一脚。
“砰——”沉闷的一声响，她又被踢倒。
地上的泥土沾着先前下雨时的雨水，把姜玥弄得肮脏不堪，丑态百出。
城楼上的守卫看的心内酸涩，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在下面说了什么惹怒了巴克。或许，她下跪是在为他们城里的人求情，但巴克这个卑劣的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女人。
有人想丢了盔甲悄悄跑掉，反正这些东疆人破城还需要一点时间。这宜长城，没了又怎么样呢？只要他们自己别死就行。
至于姜家的这个女儿，是她自己蠢。
姜玥像是没了力气，似乎要站不起来了。
巴克玩儿得无聊，决定蓄力直接了结她。
没有人看见姜玥正在用手指数时间。
巴克奋力一脚过去，女人竟蹲下躲开了。之后的好几番下来，她都借着身子小巧轻便闪了过去。甚至最后一次，她还拼命拿起长矛趁他不备的时候扎伤了他的马腿。
马儿吃痛，双蹄离地嚎叫，险些让巴克摔了下来。
巴克发了怒，跳下马来，捡起大刀：“好了，老子没功夫跟你这个小娘们玩了，去死吧！”
突然，狂风大作，是东南风，从城门吹向东疆军。
城门前原本狼狈的女子竟然突然吼叫起来：“就是现在！投过去！”
城楼上发出巨响，东疆军光看着下头猫抓耗子的好戏，竟然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把投掷工具搬到了城楼上。
他们把一个又一个陶罐放在投掷器上，守卫们猛踩高出来的一端踏板，那些陶罐便从城墙上飞落下来，正好砸在东疆军的聚集之处。
巴克见状急忙应对，大喊：“弓箭手，放火！攻城门！”
随着陶罐飞下，东疆军的弓箭手搭箭点火，无数只带着火的箭矢飞向城楼上。
有些落在城外，有些击碎了陶罐。
陶罐或落地，或被砍碎，或被箭射破，碎裂后，巨量的白色粉末漂浮在空中，逐渐笼罩了大部分东疆军。
紧接着，东疆军突然大规模、群体性地嚎叫起来。
他们有的捂住了眼睛狂叫，有的开始浑身抓挠，那些粉末钻进他们的盔甲，贴在他们的皮肤上，让他们像被火烧一样的疼痛。
巴克回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玥在此时捡起长矛，猛地跃起，一脚踹飞了毫无防备的巴克。巴克胸前吃痛，他感到自己的肋骨碎裂。接着，那个小女子用长矛猛地向他刺过来——对准他的心脏。
肋骨断裂的疼痛是钻心的，但巴克看着向自己心脏而来的长矛，强忍疼痛，准备翻起身来。
而刚刚那个看似柔弱愚蠢的女子，却一转方向，把长矛扎穿了他的手掌，把他“钉”在她刚刚滚得狼狈的大地上。
姜玥连忙跑回城下，把刚刚放那几个东疆细作的麻绳捆在自己身上。
“拉我回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