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他必须住院
北京下完雨就一直是阴天，乌云在天上就没散开过，夏悸也不敢离开病房太久，一日三餐打包了就走。
夏悸和精神科的医生谈过欧阳思睿的情况，他的建议是等他醒了，情况稳定下来就带他转正规的精神院。
已经到了闹自杀的地步，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必须住院正式接受治疗，那里毕竟是专院，比在这里安全一点。
在医院的第六天，夏悸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来往的车辆，电话里还在试着跟辅导员申请延长她的请假时间。
但她没有正当理由，申请无效。
夏悸这边刚答应辅导员上课前会回去，回头就跟心理学老师请假，又找人帮忙在思政课上充数点个到。
临大缺课一节算迟到，缺课两节算旷课，会扣点平时分，累计六节课没到会被记过一次。
他们周一有八节课，她翘四节问题也不算太大。
她最多也只能在北京多待一天，如果他还不醒，只能告诉他父母了。
何锐问欧阳思睿醒没醒。
他每天都问。
夏悸叹了口气，转过头，愣在原地。
欧阳思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垂着眼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陌生，有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撩动他的头发。
夏悸脑子里空白一片，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忙忙回去把窗户关上一些。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先干什么，在他床边转了两圈，终于想起来要按铃。
欧阳思睿抬眼看着她，眼神淡漠。
缺氧醒来反应有些迟钝是正常的，夏悸熟练地先给他简单检查了一遍，等护士过来再去叫医生的时候，夏悸才又开始担心起来。
他不是反应慢，他是不想理人。
她的少年不会对他笑了。
和他的医生一起来的还有精神科的王医生，夏悸把他扶起来调整了一下枕头，让他靠着能稍微舒服一些。
正式检查了一番，他说他已经没事了，又看向王医生。
王医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正式开口前，夏悸抬手打断他，转头问欧阳思睿：“我可以在场吗？”
欧阳思睿默了瞬，抬头看她，夏悸被那陌生的眼神刺了一下，别开头，“……那我出去。”
他们都知道，其实她在不在场都没什么区别，该问的她到时候还是会自己问医生。
唯一的区别就是听他亲口承认或是听别人说。
欧阳思睿不想让她在场，夏悸就关上门靠着墙抱膝蹲在门口，看了看何锐的那句“醒了吗”，摁灭手机垂着眼盯着地板。
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不知道等了多久，腿麻了好几轮，门终于开了，夏悸连忙站起身询问情况。
王医生却说：“他的状况很不好，我还是那句话，住院和系统治疗。”
“……这么严重吗……”
“他现在的情况，你觉得你一个人看得住他吗？他早就该住院了，现在让他住院也是对他负责。”
王医生没再多说，看着他离开，夏悸后背抵着墙滑下去，蹲在地上抓了抓头发，心情复杂。
撑着膝盖站起来，夏悸弯着腰缓了一会儿，拍了拍脸，开门进去。
欧阳思睿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拿过床头的水壶和杯子自己倒水。
“……转院的事，医生跟你说了吧？”
“你怎么进的我家？”
他没用这种语气跟夏悸说过话，即使那天质问她也能让人感觉到隐忍的怒意，这次却连语气的起伏都没有，好像她答不答都无所谓。
“……猜的。”夏悸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你家人要进门密码就不会太复杂，你爸妈和你妹妹，总有一个是对的。”
当时她以为欧阳思睿只是把她的记录删了，后来何锐去喂猫的时候夏悸才知道，欧阳思睿不止删了她的，他应该是把所有人都删了。
他想死在那，不希望有人去找他，而他没改密码是因为密码只有他和他家里人知道，他家里人不会半夜去找他，给他们留密码也不会妨碍他的计划，到时候还能免去找人撬门的大动静。
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得知他失踪了，他都已经不会再醒了。
但他那天晚上的计划里没有夏悸。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夏悸抬头看他，“……你说什么了？”
欧阳思睿垂着眼，夏悸看向他旁边的监护仪，记录心率的那条线不规则地上下波动着，半晌，他抬眼对上夏悸的目光，淡淡道：“我说到此为止，分手吧。”
“我不同意。”夏悸别开头眨了眨眼睛，散去眼里的雾气看向他，声音有些哑，“你把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过。”
“别缠着我了，”欧阳思睿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她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到此为止吧。”
“凭什么啊？”眼泪掉下来之前夏悸就抬手擦掉，努力抑制着哭腔，“如果真的不喜欢了，好，我可以走，我可以不来找你我可以消失……”
“可是如果你是因为想……”夏悸哽了一下，不再避讳什么，“如果是因为你想去死，所以把我推开，我不同意。”
“你知道我那天再晚去一分钟，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吗？”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你在我这不想笑就不笑，你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我们可以不做，每个人都有情绪，你想哭想生气想发脾气都没错……”
想到五一那两天欧阳思睿明明都能睡个好觉了，这次来见他他却把自己弄成这样，难受和怨愤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包裹得让人喘不上气。
夏悸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网上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敲下的东西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爸妈，比你妹妹还重要吗？”
欧阳思睿垂着眼，大概是戳到了痛处，他眼眶微红，额前的长发垂下几缕挡着眼睛，夏悸看着监测仪里又乱了几分的心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可以不在乎她，也可以不在乎他那些朋友，但他不会不在乎他家人，他一直都很宠他妹妹。
用他在乎的人绑住一个想了结自己的人对他来说很卑鄙。
可她已经没办法了。
“……那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我们就不看，生病了我们就看医生，好好治病、好好吃药，我们都会陪着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有一天会好的……”
夏悸抿着嘴别开头擦掉眼泪，再看他的时候满眼的固执和倔，“可凭什么你说走我就必须得走啊？”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帮他了，为什么还是要把她推开？
“……凭什么啊？”
欧阳思睿沉默的捂着右手袖子下的伤，右手青筋暴起，夏悸看着只剩心疼。
他说过太在乎网上的恶评其实对在乎他的人很不公平，他说他因为有段时间的连轴转想过退网，但因为那些粉丝又留下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总是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通透又理智的，可现在却要用他的家人来绑住他。
夏悸坐到床沿，欧阳思睿愣了愣，抬起头。
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的，夏悸的比他厉害，低声道：“你能不能……抱我……我就当你没说过……没说过分手的事……我就当你撤回去了……没过两分钟，可以撤回去。”
欧阳思睿抬起手，揽过夏悸紧紧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没有声音肩膀却在抖。
这几天累积的所有恐惧和不安在这一刻仿佛终于落了地，夏悸的心脏被紧紧抓着，心疼地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勺。
他拿到手的每一个角色有哭戏，但他作为欧阳思睿却没在镜头前落过泪，夏悸也没见过。
最多也只有成年礼那天，他听他妈妈读信的时候红过眼眶……也只红过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