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再见
临大的医学系是五年制的，夏悸是跟着学校走的实习，最后两年大部分时间都要以实习生的身份待在医院。
实习期虽然长，但可以每个科室都去尝试一遍，也方便确定自己更适合哪个。
夏悸轮到骨科的时候刚过完元旦，医院外的北京飘着大雪，因为刚好有一场手术，夏悸值夜班，十点多还在吃夜宵被叫去了手术室，连病历都没来得及看只是问了一下情况就匆匆忙忙收拾着去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坐着一个胖子，夏悸还在系腰间的绳子，嘴里咬着笔记本，余光瞥见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锐哥？”
欧阳思睿和他助理何锐的名字里都有一个rui字，虽说同音不同字，但何锐年轻的时候拿的是泰拳冠军，粉丝就总喜欢叫他锐哥，相衬之下叫欧阳思睿的小名就有种大哥保护小弟的的既视感，莫名的和谐。
他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
即使戴着口罩，和欧阳思睿出镜了那么多年也不难认出那是何锐。
都说娱乐圈里艺人在哪助理就在哪，那助理在这……艺人呢？不是说在拍戏吗？
夏悸呼吸一滞，快步走向手术室的大门，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两年看到的那些因为咳血而去世的患者的样子，直到看到手术台上只露着一只腿才恍然想起这是骨科的手术。
“诶！你站那么远能看到什么啊？”
夏悸被叫得回了神，走到了她该站的位置，主刀医生看了她一眼，边下刀边讲解，夏悸拿笔记笔记。
手术台上的人被挡住了，夏悸站的地方完全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小腿外侧被手术工具翻开的肌肉组织。
从开刀到最后的打石膏，夏悸的目光就没在那个伤口上移开，之前的任何一场手术，夏悸都没有今天看的那么认真。
夏悸不希望那是欧阳思睿。
但手术巾撤走的时候，手术台上躺着的人的脸也跟着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她越不希望现实就越是相反。
因为只是缝合韧带，手术没有做全麻，欧阳思睿全程都是清醒着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头发剃短了，有点像高考那段时间的他，又好像不太一样。
夏悸被叫去把他推回病房，她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欧阳思睿没认出她。
或许是怕被人认出来，又或许是医院灯光太刺眼，他戴了口罩在被推出手术室之后又抬手挡住了眼睛。
夏悸看着他，心脏传来了久违的酸胀感，疼得她浑身都觉得难受。
拍个戏能把韧带弄断。
这次是韧带，万一下次是骨头呢？
那么喜欢跳舞，如果因为拍戏受伤再也不能跳了怎么办？
欧阳思睿身份特殊，被安排进了单人病房，陪他的目前只有何锐。
夏悸拉着他的手给他打点滴，欧阳思睿的手有些凉，还隐约能摸到茧，夏悸忽然想不起来上次牵他是什么感觉了。
夏悸调了一下药水的速度，声音有些沙哑，问他：“会冷吗？”
欧阳思睿愣了愣，看了看她，又不经意似的快速瞥了一眼被她牵着的手，微微点头，“还好。”
夏悸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低头勾着嘴角轻笑了一下，收回手。
都这样了，还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得。
夏悸的衣服被今晚带她的护士拉了一下，对方细声细语的，“这边可以了，该去查房了，走吧。”
等夏悸她们走了，何锐才道：“那护士好像是你粉丝，刚刚在手术室外面她还叫我了，你自己也防着点她。”
欧阳思睿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伸过去给何锐看，“这针扎得挺好的啊，没必要。”
夏悸换回白大褂，调整了一下胸前口袋上的工牌，帮着整理查房要用的东西，查房的时候两点，一层楼的房间走下来就已经三点多了。
“夏悸，你去看看2号房的药打完没，打完了给他换。”
“……我去？”
“对啊，他那瓶药应该差不多了。”
夏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工牌，刚才欧阳思睿没认出来是因为进手术室可以不戴工牌，现在工牌挂在这，证件照和名字都在上面，认不出来就有鬼了。
夏悸硬着头皮拿上要换的药，进病房前把工牌塞进了裤袋。
反正晚上没领导，无证上个岗能怎么样？
房门一开两个人都醒了，夏悸开了灯，药水不知道打完多久了，血顺着管子往上倒流，把她和何锐都吓了一跳。
夏悸赶紧上前把调节器推到最小，赶紧换上新的药水，牙关紧了紧。
幸好来了，不然留他们两个在这，抽干了都不知道。
“这个药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打完，陪床的注意着点，药快没了要按铃，不然我们不知道。”
何锐应了一声，欧阳思睿看着她，面露疑色。
之前她没怎么说话他也就没注意，现在一口气说这么长，声音和明明责怪却又努力克制的语气都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姐姐。”
欧阳思睿躺在床上忽然开口，夏悸呆了一瞬，有些心虚。
之前闹着让他喊一声姐姐都得磨很久，现在这么听他喊出来，却感觉怪别扭的。
欧阳思睿看着她，提醒道：“你好像没戴工牌。”
窗外的风刮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夏悸微微挑眉，一脸诧异地低头把白大褂的三个口袋摸了一遍，心脏跟着咚咚地跳，面上却淡定道：“好像落在护士站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陪床的记得看着点药。”
夏悸前脚刚把门关上就听见病房里的何锐在笑欧阳思睿，说：“你管人家戴没戴工牌干嘛？”
夏悸回护士站坐着看书，字没看进去一个，只觉得这骨科没法儿待了。
本来以为到点能下班，就算因为交接不能准时下班，那应该也不用再去查房了。
可意外总是在你做好所有安排之后准时到来。
下班前半个小时，夏悸被骨科的几个主治医生们逮去了查房。
这几个月夏悸也看出来了，这里的医生护士们对她都莫名的关照，手术几乎都会让她在场，一些培训和会议她也会被叫去参加，各个科室的人好像很想让她留下，反而给她一种“先哄再坑”的感觉。
被前辈们领着，夏悸也不好藏工牌，只能跟在最后面，他们让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一个病房结束后就汇报里面病人的大概的情况，哪里有问题就由他们的主治医生纠正。
到二号病房的时候，夏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背着手，但尴尬得脚趾抠地，躲在最后面心里默念“看不见我”。
但事实证明，她这个香饽饽用这招没用。
像在别的病房一样，夏悸被推上去给欧阳思睿做初步的检查和询问。而欧阳思睿虽然有在答她的问题，但看过她的工牌之后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
姓名：夏悸
编号：临清大学
职务：实习生
单位：2018级临床医学
夏悸故意乱动，光是名字那一栏欧阳思睿就看了很久，他多看一秒夏悸就多一份心慌。
工作牌上贴着一张一寸的蓝底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披着头发，皮肤很白，翘起的嘴角带着不屑和嘲讽，好像用表情在骂人。
夏悸没敢看他，走流程说了一遍注意事项，最后才匆匆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看到的欧阳思睿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精彩。
病房外，夏悸说完欧阳思睿的情况，跟在前辈们的后面，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把班里的人加回来的时候就说过了，不要把她的微信推给别人，要推就推那个废了的号，所以就算欧阳思睿问过别人也无济于事，对他来说她就是莫名其妙冷了他四年多。
四年的杳无音讯又偶然碰上，是她她也受不了。
但夏悸庆幸的是，今天的大夜之后是两天的休息，她可以有两天不用碰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