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她完了
欧阳思睿回到酒店,在群里跟贺开他们聊天。
他其实听到了,夏悸在电话铃响前问他的话。
不仅听到了,一字一句还听得很清楚。
东门前的树林里,萤火虫漫天飞舞,夏悸被欧阳思睿背着,撇了撇嘴,出口的话带着怼人时的阴阳怪气:“可惜了,盛情邀请某人,某人不仅不去还给我甩脸子。”
“我没甩。”
某人无奈,夏悸歪着头往前,半截身子都快越过欧阳思睿的肩膀探到前面去了,伸手就掐着他的脸。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再说没有?”
欧阳思睿被迫侧着头看着她,眼睛里映着周围星星点点的光,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低声道:“你讲不讲理?”
“不讲。”
欧阳思睿半垂着眼看着她,忽然低下头吻在夏悸的嘴角。
温热的,软乎乎的。
夏悸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强烈的心跳让人无法忽视。
良久,夏悸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草……有毒。”
早上四点,夏悸拿了手机找了几个欧阳思睿舞台的视频。
他个人的舞台更多的是跳舞,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他身后的伴舞团配合着他,灯光打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美好得让人觉得,靠近他就是脏了他。
夏悸关了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也是,你成绩好怎么了?怎么下得去手……
在离三中只有一条街的一个酒店里,少年裹着被子睡熟了,窗帘紧闭着,垂到床下的手白皙又漂亮,骨节分明。
床底下缓缓伸出一只手机,悄无声息地把那只手拍了下来。
欧阳思睿在梦里被夏悸盯着写一张英语卷,就觉得周围好像有光渗进来,和梦里的教室格格不入。
从梦里醒来还没睁眼,就觉得身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头皮有点发麻。
那是有人靠近的生理反应。
大概是走这条路的人都会有的通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三个都或多或少的害怕人群,谢池州和贺开的症状都要比他严重一些。
欧阳思睿抓着被子,意识到可能有人在房间,忽然觉得耳朵里一阵嘶鸣,伴随着太阳穴隐约传来的刺痛。
地毯被踩的轻微声响,眼前并不亮的光线被人挡住,垂在床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欧阳思睿睁开眼,倏地死死钳住那人的手腕,对方脸上痴迷又兴奋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瞬,换上了惊恐。
少年漂亮的脸上带着冷,凤眼凌厉,手肘上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在昏暗的光线里,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你谁?怎么进来的?”
谢涛等在楼下看时间的时候,就看到女孩一只手拎着书包,一只手拿着牛奶面包,睡眼惺忪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瘸一拐地从店里出来。
她皮肤白,一个没睡好就会有黑眼圈。
“又没睡好?”
夏悸神色如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洗澡的时候撞到脚了,疼了一晚上。”
“你确定不是昨晚自己蹦下楼,蹦回家伤到的?”
“我确定,走吧。”
因为本来就不是因为脚疼,她皮糙肉厚的,多动动反而没之前疼了。
“喂,老谢。”夏悸咽下嘴里的面包,看着旁边的车水马龙,正是高峰期,人多得恐怖。
“你有喜欢的人嘛?”
谢涛微微侧头,敞开的校服被风吹得往两边飞,夏悸抓着他背上的布料,“问这个干什么?”
“随口问问。”
谢涛没说话,夏悸以为他不答了,等绿灯的时候谢涛才答了一句:“有。”
“那你追了吗?我好像也有个喜欢的。”
大概因为不在一个班,比起王佳,夏悸更喜欢把事情和谢涛说,他们认识得也更久一些,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习惯。
谢涛看了她一眼,“……没追,她没那个意思。”
“你没追怎么知道她没那个意思?”夏悸脑子直来直去,思维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是说烈女怕缠郎?要是我,肯定死乞白赖去找她,她要真没那个意思,那才能算了。”
“你要死乞白赖找谁?”
“我跟你又不一样,你是不敢追,我是觉得能追,但又不能追。”
“……说人话。”
夏悸伸手想碰旁边垂下来的黄桷树叶子,叹了口气,“你说,天上的星星能摘吗?”
谢涛没说话。
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加上她最近的心思几乎都砸在七班那位身上,就是傻子都能猜到她说的是谁。
“你认真的?”
“……不知道,也许是最近和他走得太近的错觉。”夏悸笑了笑,“这几天我注意点看看。”
年少的冲动是常有的事,如果冲动过去还觉得心跳加快,那她也认了。
“你们昨天不是还别扭着吗?”
夏悸没说话。的确,他们昨天还别扭着,就因为她腿瘸了,某人就不气了。
谢涛神色复杂,“夏悸。”
“你是不是想说别靠近他?”夏悸捏着口袋里的糖,“当初老廖也让我注意点,但是没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叛逆。”
“……我想说的是……他不像我们。”
“是不像,我知道,大众焦点嘛。”夏悸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所以我才问你,天上的星星能摘吗?”
“你要是不想,能问出这种话?”
夏悸笑了笑,“可我怕星星摘下来就不亮了啊。”
人就是这样,不怕的时候天塌下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怕的时候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如果想要的东西太好了,就会想自己配不配有。
离学校只有一条街的酒店门口,夏悸看到了在打电话的欧阳思睿。
少年身上穿着三中的校服,身量很高,单肩背着包,手机贴着耳朵眉心紧锁,带着隐隐约约的戾气。
旁边站着两个警察和一个女的,还有几个穿着西装,大概是酒店的某个经理。
谁都没说话,但三个人谁都看到了对方。
夏悸皱了皱眉,“他怎么还没去学校?”
平时这个点他早就在班上坐着了。
“谁知道。”
欧阳思睿缺了半天的课,晚自习夏悸找他的时候一脸憔悴。
“怎么了蔫了吧唧的?”
“……没什么。”
夏悸拉开书包拿作业,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手肘无意间碰了他一下,欧阳思睿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动静太大,吓得整个教室的人一跳。
夏悸呆呆地看着他突然煞白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心想刚刚碰到他的是手肘不是刀尖吧?有必要躲那么快吗?
欧阳思睿觉得有些尴尬,“抱、抱歉。”
“你……真没事?”
“……没……”
半小时前说没事的人,半小时后递给夏悸一张字迹工整但错误率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数学卷子。
夏悸把卷子轻轻拍在桌上,拿笔敲了敲她改出来的分数,再次向他确认:“没事?”
欧阳思睿看着那个四开头的两位数,抿了抿嘴角,没有看她,慌忙收拾东西,“抱歉……题要不明天再做吧,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去请个假。”
想到早上看到的站在他旁边的两个警察,夏悸有些担心。
不仅是担心他,也觉得自己大抵是完了,早上刚说注意点,这会儿反应过来已经拽着包跟出阶梯教室了。
“你今天怎么了?”
“我就是不太舒服,”欧阳思睿看了看她的腿,下意识走慢了些,“我去请假,你别跟来了。”
“我也请假,又不冲突。”
最近夏悸还是往楼下阶梯教室跑,一班和七班班主任就坐对桌,两个人同时进去请假,欧阳思睿倒是一两句话就被批假了,廖燕忍不住多问了夏悸一句:“你们两个……都请假?”
夏悸拉起裤腿,露出肿得离谱的脚腕,看得人也脚疼。“他身体不舒服,我也不舒服,老师,我脚疼,我觉得我可能这两天走来走去伤到骨头了,这鞋穿着感觉都小了很多,挤得我更疼了,我觉得我需要去趟医院。”
虽然费了番口舌,还卖了波惨,但廖燕最后好歹也同意了。
以为欧阳思睿走了,夏悸瘸着腿蹦着往外走得很快,动作有些滑稽,看得廖燕直皱眉。
欧阳思睿等在了楼梯口,夏悸看到他才松了口气,走慢了些。
“脚疼还走这么快?”
“这不是怕你跑了?”夏悸叹了口气,“我假请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今天怪怪的?”
“……别问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夏悸弹了弹廖燕刚签字还热乎着的假条,“假条都拿到了,去个屁的医务室。”
“脚肿成这样还不去医务室?”
“我,不。”
欧阳思睿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除了紧锁的眉头,冷冷淡淡依旧没什么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丢下一句“随你”转身下楼。
“喂!”夏悸不理解为什么昨天刚哄好的人又不理人了,扶着楼梯扶手单脚往下蹦,看着他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距离越来越远,有些恼了,“你要是想摔死我,你就再走快一点。”
欧阳思睿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她,“我去找你们班的人带你去医务室。”
“什么我们班的人?我有病啊还要特地去班上找谁带我去?”夏悸趁着他停下来坐上楼梯扶手滑到他面前停下,“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早上我看到你旁边有警察……草,”夏悸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有点回过味来了,“你说的不会是谢涛吧?”
“我俩发小,还都走读,他就绕路来接一下我这个残疾人士上学,他不来我就要一个人挤公交了,你怎么还醋上了?”
“……我没有。”
夏悸觉得好笑,想说她都闻到味了,但还是更在意早上看到的事,从扶手上蹦了下来,“那早上那些警察跟你有关?”
“……嗯。”
夏悸看了看他的表情,他抿着嘴别开头,一副想就地遁走的样子,似乎不太好,“你干什么了?”
“……昨天有人进了我住的那个房间,我报的警。”
夏悸跟着他,闻言皱了皱眉,“人昨天进的,你今天才报警?她在你房间待了一晚上?”
一个陌生女的,在房间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察觉到,这要是放在悬疑剧里,他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欧阳思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白了几分,“我要去趟医院,你去不去?”
“你去医院干什么?”
欧阳思睿没答她,夏悸只能跟上,“我陪你去,陪你去还不行?”
夏悸跟着去了,但被欧阳思睿塞了一张挂号单他转身就要走,夏悸看着手里的单子有些无语,“哎你怎么那么行呢?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这算是诈骗吧?把她骗过来就为了给她挂号?
欧阳思睿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校服在车上就被他塞进了背包里,脸上戴着口罩,“我晚点过来,你看好了等我一下。”
夏悸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规避人群,有些担心。
之前带他出去的时候,他好像也没回避得这样刻意,好像和别人的距离小于一步他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