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打架
这个年纪的人叛逆，夏悸从小被惯着长大，叛逆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所有人都让她远离的人，她偏偏就要靠近。
原本计划给欧阳思睿挑的英语题因为挂水拖了进度，最后只好换了本单词书。
“嗓子好点了吗？”
夏悸刚坐下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愣了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剪了头发后看着没之前可爱了，看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些凶，眉心的小痣很显眼。
都是同学，她什么越线的事都没做，凭什么离他远一点？她又不是教外面的人写题。
“还行，但今天不讲课，你先看看昨天错的题，我折角了……然后就背单词吧。”
夏悸的声音还是哑，但嗓子确实没白天疼了。
欧阳思睿低头翻了翻昨天的数学题，书页停在了全对的一页，看着上面已经干了很久的水痕愣了片刻。
“你今天……”夏悸转过头，欧阳思睿顿了一下，把那一页对着她，“哭过？”
他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书页上是三滴干透的水痕，被水浸湿的地方皱皱的。
夏悸愣了一下，别开头，“怎么可能？那是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被撞了一下，水才溅到你书上的。”
可夏悸忘了，如果真的是被撞了，那水渍应该是一大片，而不是一小滴。
但她一脸别别扭扭的，欧阳思睿没有拆穿她，“你今天就穿这么点衣服？”
一天听到三个人这么说，夏悸低着头翻了个白眼，语气平和：“出门的时候热，没带。”
“那你就这样冻了一天？”
是啊，怎样嘛，冻的又不是你啊！
夏悸深吸了口气，片刻后，欧阳思睿递过来一张纸，字迹工整的写着：“我抽屉里有件冬季的校服。”
夏悸愣了愣，神色有些复杂，“不用。”
没多久，欧阳思睿又推过来一张纸，“校服的钱包含在了学费里，丁主任前两天让我去领，我刚领回来的，没穿过。”
旁边的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仿佛还带着冬末的寒意。夏悸去了七班。
他说没穿过是真的没穿过，校服还在包装里封着，折得整整齐齐。
一起在抽屉里的还有一些零食和五颜六色的信封，全都没拆。
还挺受欢迎。
隔着外套穿外套，没什么的，大不了洗了再还他。夏悸这么想着，拆了衣服往身上套。
三中冬季的校服是天蓝色的，不算厚，但这个码对她来说有点太大了，套在自己校服外面都感觉还能塞一个人，下摆遮着屁股。
再回阶梯教室的时候，她又一次成了焦点。
这个天穿冬季校服本来也没什么，但她身上穿的那件一看就是男生的，大得离谱，像个偷偷穿了爸爸衣服的小朋友，格外有喜感。
夏悸看了一眼憋着笑的欧阳思睿。
你的衣服你还好意思笑？
“你的码这么大？”
看着挺瘦的，怎么校服穿起来感觉像个壮汉穿的？
欧阳思睿有些无辜，“我报的是正常码，后来才知道要报小一个号。”
片刻后他又在她纸上补充了一句：“我穿只是宽松了点。”
夏悸盯着那句话看了两分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没证据。
夏悸本来没打算去找刘源齐，她觉得如果她不去找他麻烦，那他应该就不会主动去找王佳麻烦，却没想到放学后在校外碰上了。
雨停了很久了，地上有积水，清晰的映着头顶的路灯。
夏悸穿着宽大的校服，手在口袋里翻玩着钥匙，看着门外的刘源齐给了别人一本题集，亮起了二维码，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
书是前两天夏悸盯着欧阳思睿刚刷完的英语题集，那题集随便一个书店就能买到，但欧阳思睿的字可不是书店有的东西。
夏悸捏着钥匙眯了眯眼睛。心想我辛辛苦苦盯着人写题，你他妈转手就偷出来卖人？卖就算了，还跑来她眼皮子底下卖。
“生意不错啊同学？”夏悸忽然开口，甩着钥匙往前走，“也不介绍介绍？”
这个点刚下课，从东门出去的人也多，有人回头看了他们两眼。
“等等。”
夏悸的书包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她回头看了一眼，拉住她的是一开始就叫她“同学”的女粉丝。
刘源齐见状，站在旁边笑了。
“听说你总是给欧阳思睿送早餐？”
夏悸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惹事，看她嫉妒疯了的表情，凑热闹的心也起来了。
“对啊，我给他他还不能不收，所以呢？”
“哦，对，他抽屉里还有很多零食和情书呢，”夏悸看向刘源齐，声音嘶哑，“那位同学，你偷都偷了，怎么不多偷点出来呢？”
“偷”字敏感，一个字就引来了不少目光，刘源齐脸色变了变，笑不出来了，“草，你他妈说谁偷呢？”
“钱都收了，还不承认啊？你成绩也不怎么样啊，到底是怎么被塞进三中的？”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痛得跳了脚。
“我操你妈……”
夏悸当场就冷了脸，把包从肩上拿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她扯着嗓子，声音哑得难听。
“我操你妈！老子怎么上的三中关你他妈什么事？我……”
夏悸松开了包带，冲过去就往他脸上抡了一拳。
夏悸身高接近一米七，往一米八都没有的人脸上抡拳也不占下风。
她动手动得突然，刘源齐一开始被打懵了，直到第二拳落下来的时候才回过神还手。
女生力气小了些，男生就不一样了，恼了打起架来谁都不会管力道。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吓得周围的人连气都不敢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东门刚打起来三中的群就都爆了。
欧阳思睿拎着书包跑到东门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个大圈，里面只有一个保安的劝架声。
“你他妈是婊子吧，一个女的跟个疯狗一样！有娘生没娘养吗？”
欧阳思睿挤进人群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又看到扭成一团的两个人。
“夏悸！”
夏悸发不出声音，被人压在地上，校服脏得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了，有人叫她也没听见，死死揪着刘源齐的头发。
“啪”的一声脆响，夏悸和着一手泥的巴掌扇在他脸上，刚被打的人又被人从侧面狠狠踹了一脚，重心不稳当场翻到了一边。
夏悸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爬起来就还要过去，欧阳思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拦在了她面前，“等等！”
周天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疯狗骂谁呢？”
夏悸气得发抖，胸口剧烈起伏，胳膊被人拽着，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串气音——“放开我。”
我今天要弄死他！
“夏悸！冷静点。”
夏悸转过眼看着他，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现在脏兮兮的。
谢涛走到刘源齐面前，看着和夏悸同样狼狈的人开口：“道歉。”
“我道你妈的……”
歉字还没出口，拽着他的周天棋松了手。
周天棋本来就没让他站直了，现在一松手，刘源齐又摔在了地上。
周天棋跨站在他身上，撑着膝盖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笑得和夏悸一样人畜无害，“你要不……想好了说？”
如果不是看着像随时都要往他脸上抡一拳，差点都让人以为他真的只是让他再想想。
刘源齐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看挡在夏悸面前的欧阳思睿，扯了扯嘴角，“三个男人围着转……”
谢涛冷着脸挡住了他的视线，“要我教你怎么道歉？”
欧阳思睿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架，但这事今天已经闹大了，周天棋和谢涛两个人，他现在就一个人，要真跟他们杠没有胜算。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刘源齐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最后不情不愿冲着夏悸的方向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行了吧？”
刘源齐捡起地上的书包，拨开人群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谢涛回头看了一眼，欧阳思睿把夏悸挡得严严实实的。
周天棋拍了拍身上被溅到的泥，“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几个没穿校服的女生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欧阳思睿看到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的夏悸的书包，朝她们走过去，“书包。”
“……对不起。”
嫉妒归嫉妒，但在正主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把刚买来的书往身后藏，动作明显。
欧阳思睿伸出手，嗓音克制又冷，“书还给我。”
这种事以前他在学校的时候经常有，他习惯了却不能理解。
“对不起……思睿。”
“你们也该跟她道歉。”
周天棋和谢涛两人以前以后，带着夏悸往学校里走。
她们说：“可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只想好好过这三个月，然后高考，我真的不想因为我，影响我身边的人。”
她们不想道歉，欧阳思睿再怎么觉得生气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沉默着拿着夏悸的书包跟着进去。
医务室里，医生在给夏悸处理伤口，谢涛去便利店买了条毛巾回来在一边看着，周天棋在一边直摇头，“你打人怎么还是这么凶啊，脸都花了，回去你爸要是问起你怎么说？”
夏悸声音嘶哑：“他晚上不在家。”
“那明天要是丁主任找你呢？今天那么多人。”
夏悸看了他一眼，这会儿虽然气消了些，但两只手还在发抖，刚洗干净的脸又被头发弄脏了，“说点好听的行吗？”
“好好好，你自己一个女孩子打架还有理了？”周天棋叹了口气，“那傻逼嘴那么脏，你要打好歹叫上我们啊。”
欧阳思睿拿着包走进来，夏悸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泥泞，水泥地硬，手肘的地方擦破了好几处。
她借人家衣服穿，结果把人衣服弄成这样。
欧阳思睿把包放在旁边，嗓音低沉：“你的东西。”
夏悸抬头看了看谢涛，“老谢，你们要不要先回去？”
借他衣服穿的事要是被人知道就真的说不清了。
谢涛看了眼欧阳思睿，周天棋也看了看他，有几分不爽，“什么啊？他来了就赶人了？”
“走吧。”周天棋被谢涛拖走，“她的伤有医生在这。”
他们走了，医务室就剩他们三个了，医生往她脸上的擦伤上贴了两个创可贴，又给给她手臂消毒。
一场架打得自己一身伤。
“抱歉啊，衣服弄得那么脏，还破了。”
欧阳思睿摇了摇头，“一件衣服而已……对不起，是不是她们……”
“我打人跟她们没关系，她们还帮我拿包了，”怕他为难，夏悸冲他笑了笑，“我这一身泥，也就书包还干净。”
见欧阳思睿不出声，夏悸想了想，又道：“不管有没有她们在，他的嘴都长那样，想说什么迟早会在我面前说出来，我还是会打他。”
医生忍不住又看了看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动不动就喊打架？”
夏悸看着欧阳思睿没搭腔，欧阳思睿垂着眼沉默地盯着她胳膊上的伤口，眼睛黑漆漆的。
三月的夜，风很凉。
夏悸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弄了半个小时才处理好，欧阳思睿就一声不吭的在旁边看了半个小时。
出了医务室，东门这一处已经没人了。
欧阳思睿不吭声，夏悸以为他是吓到了。
但想想也是，哪个女生像她一样，打起架来那么凶，连个男的都挂了好几处的彩。
学校的路灯下，夏悸忍不住逗他：“喂，乖学生。”
欧阳思睿愣了愣，转过头看她。
和刚刚打架时的狠戾不同，少女披着泥泞的校服外套，脸上贴着创可贴，眼睛在路灯下像是闪着光，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
“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名字了？”
“……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没听过你叫这个，有点好听。”
“……”
“你要不然，再叫一声？”
出东门前，欧阳思睿停下看着她，片刻后低声开口：“夏悸。”
他嗓音很低，语气和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一样。
少年站在岔路中间，个子很高，轮廓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利落，单肩背着包，影子拉到了夏悸脚下。
“以后别打架了，很危险。”
他嗓音低沉悦耳，温柔里带着一丝无奈。
夏悸怔了怔，有那么一瞬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