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不用去了
浮山，望阁
芜愿立在门外，举头望着天边，静静等待，苍苍白白，不言不语…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即使有秦郁相助，竟也不能走动太远的地步，但他却执意呆在望阁，不肯歇息片刻。
芜愿望着天边，秦郁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
若此时回头看看，芜愿便知，秦郁的眼眸一直饱含热泪。
望了许久，许久…
房舍外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是秦郁长刀出鞘的干脆，紧接着，是归鞘的低声缓慢。
芜愿没有移动一丝视线，却如同知晓一切般开口道：“你来了…羽瞳…”
声音有气无力，芜愿丧失了所有法力，根本感觉不到谁在接近望阁，可他仍舍不得离开凝望着天边的视线，也不需离开，因为有秦郁在。
秦郁的一系列动作便表明了一切，他长刀出鞘是有不速之客，而归鞘又意味着来者是熟识。
那么能揣测出自己在这儿的、有事来找自己的，只能是羽瞳。
芜愿的话刚一落，果真听羽瞳传来一声哀愁的回应：“域尊”。
芜愿缓缓落下了眉目，看着不远处立站着的羽瞳，眉头微微皱起。
数年前，就是那个位置，彦云和羽瞳在细雨中从树后尴尬的走了出来，那时的一白来找自己，他说他永远相信自己…
那时的羽瞳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而今，一白因为对我的怨恨而放弃了一切高去九天，羽瞳也因为失去挚爱而变得，憔悴不堪，失魂落魄…
羽瞳看向眼前的魑域尊主，亦双眸闪动。
往日威震八方、世间无敌的芜愿，如今竟虚弱不堪，气若游丝。
往事如昨，历历在目，可现实却是这般残酷，物是人非…
芜愿和羽瞳就这般互相望着，太多话，不能说，只能各自在心底心酸感慨着。
羽瞳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可见芜愿如此，却有些开不了口。
但…
犹豫三番，羽瞳还是沉重的向前走了几步，深深俯身拱手道：“羽瞳有一事恳请域尊相助…”
芜愿没有一丝压抑，仿佛早就猜测到了羽瞳的来意，“你要，去鬼域找她？…”
听闻此话，羽瞳悠的一抬眉，是啊，这世间恐怕没有谁能比他更能理解我此时的心境了…
羽瞳落下眼帘，回道：“是…人死了，鬼魄还在…所以，我请域尊想法让我见见她…”
芜愿站了太久，有些累了，身子不由的轻晃了一下，缓了一瞬才开口道：“羽瞳，你自是知晓，你是无法进入鬼障的…”
“我知…但…”，羽瞳第一次开口请求旁者，这请求得还是快死的、伤心欲绝的芜愿，显然有些难以启齿，可羽瞳又的确没有其他法子。
“但…我会想方设法带她出来见你…”，芜愿似乎明白羽瞳的无奈，打断吞吐的羽瞳，回应道。
“当真？!”羽瞳猛地看向芜愿，他仿佛立即就能见到展莫素一般难以置信。
芜愿点了点头，有些遗憾道：“不过…我已无法亲自前往…”，他微微向后侧目，唤道：“秦郁…”
除了鬼域，纵观其他四界，眼下能进入鬼障的除了芜愿、繁霜，便只有秦郁了，芜愿无法去，繁霜不能去，这件事，只有交给秦郁去办。
秦郁即刻向前跨了一步，但他却迟迟没有回应，因为，他不放心离开尊主半步！
芜愿再次抬头望向天边，不用问出口，他便知秦郁因何迟疑，那苍白的双唇中传出，“不必担心…我想我还没那么快死…”
“尊主永远不会死！”，秦郁这次回应得极快。
芜愿心里冷笑一声，我何尝不想活着…
时过境迁，瞬息万变，千余年前那个执意弃生的向死心魂，此时此刻，却不舍到贪恋…
一白，你可知，是因为你啊…
自你从山崖救下我，我便开始舍不得死，你在，就是我想活下去的理由…
大抵，羽瞳也是如此…
继续仰望天边，注视着一白可能会出现的方位，芜愿对秦郁轻声催促道：“去吧…”
秦郁又变得犹豫起来…挣扎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是…”
可刚欲转身，却忽听芜愿略带惊喜道：“等等…”
听闻此话，羽瞳、秦郁也即刻看向了高空，在他们三位的注视下，繁霜落在了芜愿身旁。
芜愿在这里站了十余日，此时此刻，这十几日的举头等待，格外的无比值得。他牵起嘴角，泪眼笑着道:“一白…”
繁霜再听芜愿这么莫名其妙的称呼自己，他没有质问，也没有反驳，只是对芜愿点了点头。
但这一个点头，即便饱含着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可对芜愿来讲，已然珍贵，甚至足够他欣喜若狂。
再见繁霜，芜愿激动不已，一旁的羽瞳也红了眼眶。
展莫素死去的那一夜，羽瞳太过悲痛混乱，甚至都未曾和繁霜说过只言片语，如今才发现，他是真的不识得自己半分了，他居然，连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羽瞳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悲凉：彦云，怪不得…怪不得你要走…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转既，羽瞳又看向芜愿，他不知，这个把繁霜视为天的尊主，是如何做到一边流泪，一边对他展开笑意的…
繁霜难得的看着芜愿，他似乎比上次见面，又虚弱了许多，十几日不见，他竟瘦到了脱像，“你，可还好？”
听闻繁霜垂问，芜愿笑了开来，虽苍白无力，但仍光茫泛起，芜愿永远记得一白曾对自己说过：要笑得光芒万丈。
所以芜愿笑着回道：“无事…”
繁霜悠的看向秦郁，他竟真的说：无事…
“一白…你可有要事？…若不忙，不如同我一起在此等候羽瞳和莫素姑娘团聚…”芜愿颤抖着将手搭在一白肩头，仿佛从前。
可芜愿费尽心力才说出的话还没有落，就听繁霜快速回道：“忙…”，但，他却没有躲开他肩头的芜愿的手…
繁霜的心忘了芜愿，可习惯却似乎没有忘记。
但繁霜急切回复的一个忙字，使得芜愿无奈的收回了手臂。
心理道：是啊…自己是个等死的废物，自然闲…但一白却是要务缠身的神司，有太多的生命等待着他的解救…
可低眉间，却又听繁霜道：“莫素？…”
芜愿和羽瞳相视一眼，又看向繁霜道：“就是那日死在绝迹手中的那位姑娘…她是羽瞳的心上人…我正要秦郁前去鬼域…”
“不必去了…”，繁霜看了羽瞳一眼，低眉打断芜愿道。
不必了？…
羽瞳当即身子一颤！繁霜,“你此话是何意？！”
芜愿也怔怔的看向繁霜，但转即间，未等繁霜解释他就明白了繁霜此话涵义。芜愿缓慢的望向羽瞳，感同身受道：“她…不在鬼域…”
羽瞳再次蓦地一愣！“不在？！莫素怎么可能不在鬼域？！她的鬼魄不在鬼域还能在何处？！！”
“她…已成神…该是在，九天…”芜愿低眉回道，不忍直视羽瞳接下来的反应。
“神？…”
“神！…”
羽瞳仰天而视，泪，当即滑落…
“莫素…”
“我天天期盼能再见你一面，我日日盼着你能原谅我…”
“我时时祈盼着，你能不再怨恨于我…”
“但我未料想，爱恨嗔痴，你竟然统统都不再记得了…”
“莫素！如此这般，我宁愿，我宁愿你恨我！”
“也不想，你忘了我…”
繁霜和芜愿相识一眼。
无情神繁霜不知羽瞳是何感受，但他料想那一定很痛苦。
繁霜也不知，他和芜愿，就是羽瞳和展莫素的另一种写照…
更不知，较此时此刻羽瞳的悲痛，芜愿承受得更多，更重，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