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博弈
堂堂魑域尊主,威武霸气,法力无边,手握无数黑衣铁甲,所向披靡,实乃五界皆惧,却被彦云叫做“那小子”…
繁霜不准有谁对芜愿不敬,哪怕是彦云,“他叫…”
“芜愿,芜愿,我知道…”,彦云一脸不乐意,阴阳怪气,“这几天可真是稀奇~不见那个跟屁虫…”
“以前又是叫人家恩公,又是要和人家一醉方休,满心的欣赏喜欢,而如今,倒嫉妒个不行,满眼的瞧不上人家”,羽瞳边说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彦云可不管羽瞳的嘲讽,忽地凑近繁霜问道:“他哪儿去了?…”,听这语气,又倒像是挺惦记芜愿。
繁霜回道:“魑域…”
彦云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继续念道:“可算是回去了,放着好好的域尊不做,偏偏整日混在妖界…不务正业不说,还影响我们父子团聚…我看他那个域尊,可是没眼力见儿得很!”
彦云念叨的正起劲,忽听一声冰冷到要命的声音响起,“彦云…我听得到…”
彦云一个大激灵,顿时整个弹跳了起来!
因为,那是芜愿的声音!
彦云分明早就将整个屋子都搜了个遍,怎的会突然冒出芜愿?!他立刻四处张望,环视了整个屋子也没见到那身殷红。
“他大爷的!难道是幻觉?!”彦云丈二和尚摸着头看向羽瞳低声问道;“你听见了么?…你听到那小子说话没?!…见了鬼了!…”
羽瞳摇着头,繁霜也微微皱起眉,鼻子用力的呼吸了好几次,也并没有闻到阳光的味道…繁霜确定芜愿不在房内,那这声音?
繁霜忽地看向自己的胳膊,倒是明白了缘由…
是双旋。
那日在长相留,繁霜发现蓝笑偷放在圣长身上的那朵双旋后,便随手收了起来。没想到,待圣长、风荷和蓝笑离去后,芜愿见这可以传音的物件儿是个好东西,便偷偷的藏起了蓝笑掉在地上的另一朵,所以,远在千里之外的芜愿通过双旋,把彦云在背后的念叨听了个正着…
彦云还在急头白脸,不知所以然,而羽瞳顺着繁霜视线也看向繁霜衣袖,蓦的轻轻一笑,“未料想,域尊竟也熟知旋花传音之术~”
听闻羽瞳此话,彦云随即低头盯上繁霜的胳膊,一双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意识到原委,随即他眉毛一挑,渐渐直起身板儿,双手叉腰道:“喂~…好歹你也是个堂堂的一域之尊,怎的干这种偷听的勾当!…我说…你很闲么?~…”
偷听?芜愿偷听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就是靠着偷听才把繁霜这些年的经历拼凑了个差不多…
可彦云这么和芜愿说话,虽然没有什么犀利言辞,但这天上地下,他也是独一份了…
繁霜直直的看向彦云,冷清的脸上,多少有些异样。
但怎奈彦云这个大咧咧根本察觉不出繁霜脸上的那丝不悦,继续呛芜愿道:“听羽瞳说,你不是找到你的生世挚爱了么~那你就在你的魑域好好陪她!莫要再对旁者动什么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繁霜的胸口蓦的一沉,动了这般龌龊念想的,不是芜愿,而是,自己
“你怎知,他在魑域?”,芜愿忽地反问彦云。
不在魑域?
听闻芜愿此话,繁霜不由得一怔,芜愿如此爱她,生世追随,如今再重逢,芜愿怎会不将她留在身边?
“呦,是魑域放不下她?还是你域尊留不住她?哼,怕是你对人家也没动什么真感情吧~口口声声叫人家什么心头血,不过如此~”
羽瞳紧忙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彦云,眼神嗔怪他口无遮拦,芜愿的威严冰冷羽瞳可是见识过的,彦云这般同一域尊主讲话,芜愿怕是会震怒不已。
可,没想到!
繁霜的衣袖中传来芜愿的一声低沉:“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我要让他看到,最美的魑魅山脉”
“切~乌漆麻黑的魑域,能美到哪儿去!~”,彦云抱着膀子对着繁霜衣袖里的芜愿,言辞嘲讽,不肯示弱。
“一白~你看他,总是和我过不去~”
芜愿忽地来一句,而这一句九曲幽长的撒娇真的是要了繁霜所有的心跳…
一顿长久的心脏骤停后,繁霜仿佛受到支配般看向彦云,制止道:“彦云”。
彦云一听繁霜果真偏心,怒火可是真的直冲头顶,立马对芜愿暴躁道:“看什么看?!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可是我儿子!…他还能偏着你?!…你”
彦云喋喋不休起来,可听闻那一声儿子…
繁霜忽地伤感,眼眶不由泛起红来…
父上,你可还能再唤我一声儿子?…
我盼望着,你能再叫孩儿一声,真正的,儿子
羽瞳似乎瞧出了繁霜的异常,看向彦云斥道:“还不闭嘴!”
彦云直肠子一根筋,哪里知晓为何,只是满脸委屈着:“儿子也不能叫了…”,这话说得,心都碎了一般…
可,除了彦云,繁霜怕是再也听不到这两个字了,沉静了片刻,繁霜低眉道:“可以…”
“可以?!”
彦云顿时眉开眼笑,一拳打回羽瞳,得意道:“听见没,他说可以!…”一场争风吃醋的大赛,彦云胜利喜悦。
三葳山
繁霜立在漫山的梨林中,抬眉看向前生自己经常躺靠的那颗古树,凝望许久…白衣翩跹再次飞起,落在了那处…
繁霜缓缓躺下,双手垫在脑后,望向茂密枝叶中穿透过的斑驳阳光,心绪沉沉…
母上,原来你也曾在这山中,这树上…
那时的你,在想些什么?…
那般的你,风华绝代,父上相伴,母亲,那刻的你,是幸福温暖的吧…
母亲,茫茫天地间,你到底在何处?…
“一白,你是不是有了倾心的女子?…”树下传来了父上的声音…
“什么是倾心?…”
“见过她,世间其他再无颜色,她是最绚烂的存在…不见她,朝思暮想,只盼不离不弃长相依…为了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甚至可以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她…”
“父上,你可曾说给我母上听过…这么肉麻…”
……
一切仿佛昨日,近在咫尺,可终是,回不去了…
繁霜闭上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一父一子,一个靠坐在树下,一个高躺在树上,而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位女子,她叫飞羽,温婉绝色,却不言不语,只是淡然的立在那里,微笑着,看着那对父子,谈笑风生,岁月静好…
眼前出现了那枚飞鸾玉佩,洁白的玉身上依旧氤氲着一絮殷红,阳光之下,白玉和殷红是那样的和谐交融,如同,它本就该是这样一般。
繁霜缓缓伸出手指,触向那枚玉佩,可它,却泛着光晕忽然消失,碰向玉佩的手指,摸了个寂寞…
是幻觉…
无比失落…
白玉不见,只有无尽的苍白沉沦,但在那无尽苍白失落中,繁霜忽地看到一抹殷红飞絮,那抹飞絮渐渐飘渺,渐渐纤长,然后,晕染开来,最后,化成了芜愿…
自从蔁莪归来,暮朝山下一别,繁霜始终未再见到芜愿,不知他现在如何,恶煞反噬可曾再次发作…
繁霜唤道:“芜愿…”
片刻后,“一白,我,在…”
衣袖中传来芜愿熟悉的声音,但,他仿佛大病一场,虚弱无力…
可现在分明是十月,不是七月半,芜愿为何如此虚弱?!
繁霜眉头皱起,“你,可还好?…”
“无事…”
无事,你有事的时候才会说这两个字,繁霜顿时坐了起来,“你在何处?”
“一白~…你竟然问我在何处~ …难道,我不在你的心里么?~”
话语轻佻不羁,语调九曲回肠…
繁霜心内当即泛起一阵汹涌浪潮,而后又渐渐平静,繁霜缓缓躺回了原处,他终究还是习惯了与乾坤将军天差地别的芜愿。
“别闹…”
“一白…你在想什么?”
一直沉浸在父母双亲回忆中的繁霜,忽地心酸起来。
爹娘…
这两个字再寻常不过,可芜愿,芜愿他从未体会过爹娘的温暖包容,从未感受过被父母疼爱的滋味,他从未被娘亲拥抱过,从未被父亲赞许过,从未被谁宠溺过…
在这天地间,他一直是他自己,他永远都只有他自己,每一个艰难困苦、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无依无靠,他,只有他自己…
但,这样的芜愿却道:“一白,你会见到她的…”
繁霜红了眼眶,“芜愿…”,在这个从未对你友好过的冰冷世界中,你缘何还会这般温暖…
“一白…”,你可知,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你是我唯一的温暖源泉,有你的地方,阳光普照,光芒万丈…
繁霜静静的躺在树上,芜愿远在千万里之外,可,漫山遍野的梨林中,有一颗高大的梨树上,分明躺着一白一红,暖阳照射下,安静,美好…
许久后…
繁霜轻跃落下梨树,迈出了步子,忽听得芜愿问道:“一白,要回去了?…”
“嗯…”
“一白…我也想念三葳山的梨…”
繁霜听罢停下了脚步,一袭白裳仰头而视,茂密绿叶中,珠珠白梨玉润剔透,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颗上,繁霜惊鸿而起,伸手摘下那颗白梨,轻纱旋舞衣袂飘飞,落地迈步中,繁霜隐去了梨子…
“我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