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丑
长相留依旧是老传统,有客到来,列宴开席,篝火数丈,果酒满案…
繁霜的心思自然不在这酒宴上,而是暗自思虑着,虽然朱诺医术高明,但芜愿似乎对他颇有敌意。如此这般,要如何才能劝解芜愿信任朱诺,才肯将他的她放心交给朱诺医治。
这种事,繁霜向来不擅长,故而感到些许忧愁。
“我提酒一杯”
族长端起酒杯笑着对繁霜道:“小伙子,怪不得你胆识过人,原来你就是两次大败鬼域入侵的繁霜护使~恕老头我眼拙,虽初次见面就看出你不同寻常,但却未料到你是如此法力超群而又义薄云天!今日,老朽借酒谢英雄!”
族长提酒开席,而这第一杯却敬给了低眉不语的繁霜,繁霜只好暂且收起思绪,点头回礼道:“族长谬赞”。
“是你过谦~这等身份却从未透露~”,族长干尽了杯中酒,又突然奇想道:“听回来的孩子们说,魑域那个青面獠牙的大魔头竟与你关系匪浅?~”
大魔头?青面獠牙?
繁霜眼角瞥了一眼芜愿,原来,好看的芜愿在旁者的口中竟是如此恐怖模样,看着芜愿不悦的挑起一根眉毛,繁霜不由牵动嘴角,泛起难以抑制的淡淡一笑,而后回族长道:“正是”。
“何来正是?!是他与你关系匪浅,还是?还是他青面獠牙、奇丑无比?”,芜愿忽地凑近繁霜眼前,紧张逼问道。
芜愿字字急切,繁霜却不紧不慢的缓缓看向他,极其认真道:“两者,皆有”。
“一白!”,芜愿腾的站了起来,毫不顾忌在座各位的异样眼光,一把抓上繁霜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一白,你觉得,我丑?”
“嗯”,繁霜冷静无比,甚至,还在芜愿火辣辣的眼神注视下淡然的饮下了一杯酒。
“这?!”
“你就是?魑域魔尊”
“爷爷~你怎的如此形容人家?”
“唉,我怎知他就是我只是听说而已”
方才见芜愿如此质问繁霜,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那个魑域大魔头,而就在芜愿焦急质疑自己的样貌之时,伶陌竟然还不忘补刀一句:“族长,即便他相貌恐怖,你也不该说出口的~”
伶陌也如是说,芜愿渐渐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落寞,喃喃道:“我,丑我真的丑”,他忽地看向繁霜,满眼祈求,“一白,你,可会嫌弃我?”
看着芜愿相信自己丑相信到泛出泪光的眼神,繁霜再次弯起嘴角,“或许,会”。
“完了”,芜愿当即趴在台案上,喝起了闷酒,谁也不想搭理。
忽地
一只红粟鼠窜到了繁霜的肩头,身子也就手掌大小,但尾巴却比身子要长出许多,高高的立在身后,长长的毛发松散垂落下来,仿佛开屏的孔雀,它费劲巴力的爬到繁霜肩头,然后,竟就那么静静的蹲坐着,一动不动。
繁霜侧头看了看,认出了它,便任由它呆在那儿。
芜愿本来不言不语生着闷气,可发现有东西靠近繁霜,他还是难免看向红粟,不怀好气道:“伶陌,你真的是什么都要带回来…”,这落在弱水里的东西,大大小小,生生死死,伶陌都如数家珍,各个都要带回长相留,连只老鼠也不肯放过。
各位一听,也皆看向繁霜,而后,目露讶异。
族长惊讶道:“这个红鼠!莫不是看脸下菜碟儿?~…”,大家顿时意会,接连笑着。
向来聪慧的芜愿此时倒是不知所以然,不解的看向伶陌…
伶陌道:“它自从来到这儿,吃得香,睡得沉,就是谁都碰不得…它可是谁都不信任…”
“谁都不信任,偏偏喜欢一白~…”,芜愿盯着红粟看了片刻,突然看回繁霜,“一白,是它!”
繁霜道:“嗯…”,又猛地看向芜愿,“你竟?!…”
芜愿紧忙别过头,端起酒杯,装作若无其事…
第一次前来弱水的路上,繁霜曾遇到一个树妖,那个树妖乃是怪恶,未修成人形,样貌极其怪异,真可称为妖怪。
看见它时,它正在弱肉强食,藤条触手中卷着一只红粟鼠,正要往树干上面那张大嘴里送,繁霜立刻挥鞭斩断藤蔓,红粟鼠借机逃脱,躲到一边。
虽然当时的繁霜法力只有三成,但还是将其成功收伏。
见那只红粟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繁霜便将它放在地面上,径自离去了。
再后来,下雨了,再后来,芜愿出现了…
没想到,这红粟鼠却跟来了弱水…在这里又见到了它…
但,收伏树妖、解救红粟,明明是繁霜自己,怎的芜愿会知晓?…
繁霜终于明白,那日,那伞,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眼前,芜愿偷听、偷看的事情远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看着装模做样,一脸不自然的芜愿,繁霜浅浅一笑,对着佯装饮酒的芜愿道:“芜愿,你,不丑”
“当真?”,芜愿蓦的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等待着繁霜的再次回答。
“嗯”,繁霜道。
芜愿笑到开怀,伸手不停的揉着繁霜头发,“我不丑”,然后猛喝了一杯。
几番谈笑风生,数轮推杯换盏…
大家回房的回房,醉倒的醉倒…
繁霜和芜愿坐上屋顶,手里各握着一坛酒,一如第一次来到这里那般,但,又大不相同。
芜愿望着明月,“一白…今晚的月色…”,话未说完,他缓缓看向繁霜,“真美…”
繁霜喝尽了坛中酒,看向白月回道:“嗯…”
月光穿过弱水,洒落繁霜一身,仰头注视明月的他,下颔牵起俊雅的弧度,长长的青丝披落背颈,红粟鼠安静的端坐肩头,这一幕清美到举世无双…
芜愿欣赏了许久,笑道:“但,不及一白半分…”
繁霜瞥向芜愿,还未来得及回应,只听…
“咳…”
屋下传来一声做作的咳嗽…
芜愿念道:“伶陌…偷听是不合礼数的…”
繁霜看向芜愿,竟然没忍住笑,“你还知道”,偷听不合礼数…
听得伶陌回道:“来送酒…这就走…未偷听,打扰了,别管我,请继续…”
一阵离去的脚步声…
芜愿探出身子往屋下看了看,只见地面上摆放了十余个酒坛…
伶陌不但儒雅,而且细心极了,自从开了情窦,不但心思体贴入微,那一双眼睛更是仿佛能洞察一切…
芜愿伸手引上来一坛酒,坐回了原处,拿走繁霜空了的酒坛,将新酒放在繁霜手中,提酒对向繁霜,笑道:“与君同醉,把酒言欢…”
一声清脆的“砰!”,两个酒坛撞到一起,芜愿长饮不停…
繁霜却没有饮下,直直的看向芜愿,将军冢前,一白曾说过:今生未能与君同醉,把酒言欢,是我一大憾事…
幸,遗憾竟可填补,万幸,芜愿就在身旁…
繁霜牵起嘴角,“与君同醉…”
白月光下,一方屋檐上,端坐两个男子,他们四目相对,酒坛相砰,微微一笑,提酒仰头,各酒入各喉…
繁霜曾是孤独的,但将军何尝不是…
千年前,月下檐上的独身将军,一眼千年,他的身旁,终于有了另一个身影…
两个绝世孤独的灵魂,终于都不再飘零…
渐渐的…
檐脊上摆放着数个空了的酒坛…
繁霜醉了,平日里的端正冷清一点儿不见,浑身放松,满脸傻笑,眨眼的速度慢到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可芜愿依旧清醒,他看着酒醉的繁霜,有些趁火打劫,“一白…”
繁霜眉眼弯弯,桃花迷离,“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