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万骨窟
暮朝山
“那是?”
“是繁霜护使”
“另一位是?”
“魑魑域?!”
“是繁霜护使和魑域尊主!”
“还不闭嘴?!”
虽然芜愿已是第二次和繁霜一同出现在山中,但还是引起了不小震动。
回想上一次,那还是在燎烈围攻暮朝之前,芜愿不顾一切的来向繁霜告知鬼域出兵的讯息。但他却被视为眼中钉,武妖们对他兵刃相向,甚至连圣长都亲自出面,想要结果了他。
而今日,他是击退鬼域鬼侍大军、挽救了整个妖界的功臣。可,同时他也是恶煞聚积的魑域尊主,魑域之恐怖,四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所以武妖们一见他和繁霜走过来,说不清是该感谢还是惧怕,只是皆俯身低头,屏息禁言。
繁霜望向半山腰的树林,不知为何,一推理出燎原未死,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去那里仔细查看一番。
芜愿顺着繁霜视线看向山腰,问道:“一白,那里可有何特别?…”
繁霜道:“燎烈曾出现在那处”,那日燎烈突然现身,繁霜便觉异常,可还未来得及弄清端倪燎烈就被姬池一嗓子惊动,立刻没了踪迹。
听闻鬼域燎烈竟然曾冒死潜伏进妖界暮朝,芜愿点头道:“哦~…那倒是蹊跷的很…”
相视一眼后,繁霜和芜愿飞身向山腰而去。
落在一块隐秘寥落的空地,不见任何特别,只见无数碎石堆砌,荒凉至极。
眼望此景,繁霜不知这乱石的背后是否有着什么,才会让鬼王燎烈冒险出现在此、久久徘徊。
右掌聚出大团白焰,繁霜刚抬起手臂想要清理石堆,忽见芜愿的五指轻轻搭放上自己的手腕,他笑着低声说道:“以后家里的体力活,都由我来…”
家?里?
何来家?和,芜愿,怎的会有家?
“胡言乱语”,繁霜虽不大同意芜愿所言,但掌间的白焰却渐渐消散。
芜愿立在石堆前,侧头看了繁霜一眼,不知在美着什么,悠的向石堆推出一掌!然后猛的转身,撑开双臂、笑盈盈的护在繁霜身前,纤长的眉眼,弯出的流水弧度,摄心动魄。
“嘣!”
一阵巨响过后,无数碎石当即四散爆裂开来!
石子如雹溅落中,繁霜猛的伸出手臂,径直穿过了芜愿腋下!
随即,“嗖!”的一声,物体急速逼近!
又,戛然而止!
繁霜收回胳膊,五指中攥握着一颗本该击向芜愿背后的石子。
芜愿微微侧首,又看向繁霜的手掌,渐渐挂起一侧嘴角,邪魅至极。
碎石接连滚落的声响过后,山中变得安静无比。
九尺多的芜愿将繁霜护得严严实实,严实到挡住了眼前所有视线。繁霜只能稍稍侧身,稍稍到只露出半只眼睛,越过芜愿肩头看向他的身后,一方洞口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那乱石堆的背后,果真别有洞天。
侧回身子,繁霜抬眉看了一眼芜愿,道:“将军,该走了…”
芜愿又是一笑,回道:“是,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
恐怕,无论是曾经的乾坤将军、还是当今的魑域霸主,芜愿都从未对谁说过如此谦卑的话语…
可他却说得自然至极,将双手背在身后,迈步走向那处洞口,但,这背影…
繁霜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背影,与自己梦中所见竟如此相似,难道?难道那个伴随了自己十八载的梦中身影,就是?…就是芜愿?!
可将过往记忆仔细搜索了一遍,繁霜确定前世的一白从未见过这面背影,梦中的他,不是乾坤将军,那么,又会是谁?
除了他,还会是谁?
繁霜似乎陷入了无尽迷茫,忽地,芜愿回身看向繁霜,眉眼如渊道:“一白…不要让我等太久…”
“嗯”,繁霜不得不抽离困惑,避开了芜愿眼神,低眉也向洞口走去。
芜愿直勾勾的看着繁霜步步靠近,叹息道:“一白,方才你离我太远,远到我都心生想念了~”
分明不过一丈,怎会太远?何来想念?
与芜愿擦身而过的瞬间,繁霜冷清道:“还回来…”
芜愿挑起眉毛,“何物?…”
繁霜径自走着,飘出一句,“原来的将军…”
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乾坤将军往日肃穆威严的样子。
“原来的?”,芜愿听罢,忽地一怔,又紧忙跟上繁霜脚步,慌张惜惜,“现在的我,不好么?…”,这语气如同精心准备的贺礼,遭到了嫌弃一般失落。
好,还是不好?
繁霜也无法给出答案,所以没做声的一脚迈进了洞内,随即,又听到跟了进来的芜愿催促道:“一白?~”
这一次,繁霜仍旧没有回答,而是猛地回过身!
注视着洞口,繁霜道:“结印”。
芜愿瞧见繁霜的神情,渐渐收起了笑意,也回身看过去。
果见,方才毫无异样的洞口,此时却如同被帷幔遮挡般,将洞内死死封锁。
“一个废洞,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布下结印?看来,此处必定有蹊跷”,分明被封在了洞内,芜愿却一副悠然自得、毫无波澜,还竟顽皮的伸出手指,撮向那面浮动着的淡紫色结印。
随着他指尖轻触,结印顿时泛起圈圈涟漪,如同汪洋大海中坠入了一滴水珠,无法平静。
看着泛起波澜的结印,芜愿忽地一笑,光茫之中的笑容,没有久经沧桑,没有满目荒凉,却似孩童那般无邪…
一心寻死的惨小子,战死疆场的乾坤将军,如今的芜愿,他们接连浮现在繁霜眼前,随着芜愿笑意绽放,繁霜的嘴角,不禁也随之弯起…
芜愿收回手指,看向繁霜,“一白,这里进得来,出不去…”
这洞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得而知的秘密,如何出去,倒并非是眼下要考虑的。首要的,是该将这个隐匿之处,一探究竟。
繁霜转回身,向洞中走去,没来由的飘来一句,“好…”
芜愿跟在身后,追问道:“哪里好?…”
繁霜道:“你现在,很好…”,见君一笑慰平生,绞痛三百又何妨。
芜愿笑出了声,胳膊搭上繁霜的肩头,“我也觉得甚好…”
石洞越深入越昏暗冰冷,阴森恐怖也越来愈浓烈。
渐渐的,眼前失去了光亮,一切被阴暗笼罩。阴暗到一近此地便似乎能感觉到有嗜血恶魔正在向自己步步逼近。
忽地,漆黑之中,出现了一团火光。
芜愿的掌心托起一团火焰,普照周身。他几步走在前方,侧过身子将燃着火焰的那只手臂,递在繁霜身前,横着走了起来…
下雨有伞,漆黑有光。
昏暗之中,繁霜看着眼前的那片光亮,心头一暖,迈出了步子。
即使洞中没有任何声响,但身经百战的他们,愈走愈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在弥漫逼近…腐烂的恶臭浓重飘来…
忽听芜愿道:“一白,别动…”,说着芜愿手掌轻抬,将火焰飘忽在了空中,他低下头,“嘶拉”一声,扯下一条衣摆。
随着撕裂声响起,繁霜的眉头微微皱起,芜愿,怎的这般喜欢撕衣服?
芜愿将布条叠成一摞小方块,不由分说的盖在了繁霜的鼻子上,一手为繁霜捂着鼻子,一手托起火焰继续走去。
繁霜愣了一瞬,步子稍微慢了些,鼻子和红布间稍稍出现了一丝空隙,浓烈的腐臭立刻涌了进来!
身前的芜愿仿佛感知到了繁霜的脱离,猛地回头,立刻将繁霜鼻子捂的严严谨谨!
呼吸着红布中的阳光味道,繁霜有些不情愿的随着芜愿前行了数百丈,终于到达一处宽阔之地,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情形,“小心!”芜愿忽地横在繁霜身前,阻止了繁霜脚步!
只见,一道浓浓的灰烟骤的冲向他们!
随即,又有数道烟雾袭来!急速环绕!狂飞乱舞!
繁霜掌间即刻幻出冰封,但转瞬间它们却忽地消散!
火光摇晃下,依稀见得它们化为了厚厚灰尘,笼罩在周围,悬浮在空中,根本未曾离去…
这是,惊醒了什么?…
四处望去,繁霜的身旁有一副人形骸骨。
骸骨的形状如同想要爬离一般,它的腿骨痛苦蜷缩着,一根臂骨伸向前方,头颅歪在一侧,下颔骨咧张着,仿佛在提醒着他们,这洞中有着嗜血狂魔,猎杀怪物。
但,它并不是唯一。
紧邻着它,是一具野兽白骨,整副骨架数丈有余,脊骨粗壮,肋骨宽阔高耸,凭借残骸也足见它生前壮硕凶猛。它的头,不在身上,而是倒落在残骸不远处,巨大的头骨如同顽石一般,颚中四根獠牙森白阴寒,獠牙的尖端上还有一段干涸暗血。
放眼望去,火光摇晃下,遍地骸骨,阴森恐怖,不寒而栗。
洞中满是腐朽气息,周围墙壁一片暗黑,无数白骨,杂乱散落,野兽残骸、人体骨架,比比皆是,那石壁的墙角下,更是骸骨成山,凄惨堆砌。
芜愿盯着那副野兽残骸,回首望向繁霜,“一白,这是何物?…”,芜愿显然没有见过这等庞然大物。
繁霜回道:“野豸”。
野豸形似野猪,但比野猪硕大数十倍,它们浑身漆黑,凶猛好斗,生性暴虐。
芜愿俯身看去,却见颈椎上的断痕,切口整齐,干净利落,“出手果断,一击毙命”,又寻着几处白骨间的缝隙走出几步,他道:“四肢残缺,头骨断裂,拦腰斩断这满地的残骸,竟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芜愿话未落,无数的尘埃从四面八方,骤的汇聚成风再次涌向芜愿!急速环绕在他的周围!
远处看去,芜愿在顷刻之间就淹没在了灰雾之中,如同即将被恶魔吞噬一般!
繁霜见状,急道:“芜愿!”,说着飞身而去!
“一白,无事!它们是从这人身中脱离出的鬼魄,因被困在这结印中,久久不能归至鬼域,所以陷入混沌,以至于鬼魄消散,无法汇聚”
繁霜听闻此言,渐渐落地。
芜愿看着身侧的灰埃,双掌聚气,两臂周旋,将无数尘埃聚成一团,开口道:“你们,被谁所杀?”,这洞中关着何种怪物,恐怕只有它们才能回答了。
硕大的一团浓厚灰雾,顿时发出哀鸣颤抖,可随即却,骤的爆破散去!
“如何?”,繁霜问道。
芜愿摇了摇头,“我试着唤醒它们,但,无济于事,它们已然无法成形,即使现在结印撤去,它们也无法再重回鬼域了…”
他缓缓垂落双手,立在无数白骨中央,侧身看向落在身旁的繁霜,“一白,暮朝山中怎会有这万骨洞窟?…”
怎会有?
繁霜也不知。
是谁屠戮了无数性命,猎杀了无数生灵,而且下手决绝,毫不犹豫?
繁霜也想知晓,可这洞中,除了满地白骨,再没有其他任何讯息…
目光在满地白骨上停留了许久,繁霜忽地看向石洞周围满墙的暗黑,发现了异样。
这墙壁,似乎不是石头本来的颜色,如同,曾经有无数血肉挥洒喷溅在石面上,粘稠附着,层层叠加覆盖,日积月累,渐渐干涸风化成一面死亡的外衣…
繁霜望着石壁,目光忽地汇聚,只见那无数暗黑中有一抹空白,而那处,似乎有着几笔刻画…
这斑驳的暗黑下,定是隐藏着什么…
繁霜刚要迈出步子,见芜愿一手横在自己身前,“一白,地上脏…”说罢,他一掌击向地面!掌下顿出一道浓浓的红色红烟!迅速蔓延!
满地的白骨残骸瞬间四散堆积!阴森的地面上,空出一大圈干净。
繁霜走近那面石墙,忽见不离划着红光在墙壁前飞速的旋转,锏身不停的划过石壁,带出圈圈火星,溅落无数灰烬,墙上的暗黑斑驳,渐渐剥离…
一圆灰白墙面徐徐显露
刻画乍现眼前
芜愿伸手召回不离,和繁霜望向石壁上的图画,眉头渐渐紧皱…
他们仿佛穿梭回往昔,亲眼目睹了画中的情景,而那情景,竟然与刚刚所想,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