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翎羽印迹
东国边界
无际黄土,两军列阵以待,气吞山河。
东、金两国兵马针锋相对,一方誓死守卫国土,另一方志在侵略。
乾坤将军高坐马上,目光凛冽对金国大将道:“撤兵!”
金国大将听罢,狂笑一声,“笑话!我金国从不做无功而返之事!不吞并你这小小东国,我金国誓不撤兵!!”
将军面无颜色,“要么,撤兵…要么,死…”
金国大将默默哼笑,道:“小小年纪,猖狂至极!我征战数十年,从未败过!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我!”说罢他看向身侧的副将,此副将名为单贺峰,其兄长乃是金皇最信任的武将单贺年。
单贺年在金国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他曾为金国扩张疆土立下过汗马功劳,为人心狠手辣,气焰嚣张,整个金国无人敢惹,就连金国皇帝也要高看他三分。
大将看了单贺峰一眼,单贺峰即刻明了,顿时离弦而出!挥刀踏马,对乾坤将军长喊道:“拿命来!!”
两国对战,理应大将先行,单枪匹马,一决胜负!
若是胜了,那么,全军士气大增,胜券在握。若是输了,则军心不稳,大军败局已定。可这金国,却派副将出场,显然没把东国这个年少的将军放在眼里。
但别人怎么看,将军从小便未放在心里,他看着提刀打马而来的副将,迎其而上!
两匹战马,飞踏黄土,拨乱扬尘,相向奔驰!
战马近在咫尺!
单贺峰举刀斩向乾坤将军!
将军刹时左手挥鞭,缠上他出刀手臂,随即腾空而起,脱离黑马,腾空旋转!刹那间立在了单贺峰身后,将军右手飞速横过一剑!
乾坤将军手起剑过,沙场寂静。
单贺峰的战马上,后有站立如风的东国乾坤将军,前有跨坐僵直的金国副将,画面如同定格静止一般…
只听,将军口中一声哨响,他方才脱离的那匹黑马仰头长嘶,立刻掉头!
将军踏步而起,落回马上!
东国乾坤将军一骑绝尘!
却见!
原地的金国副将单贺峰早被一剑封喉,骤的跌落马下,红血洒落中一命归西!
东国将军,胜!
金国副将,败!
伴随着乾坤将军驾马凯旋,无数号子整齐轰鸣而起!
“将军神武!”
“将军神武!”…
东国兵卒举剑齐喝,全军气贯长虹!
金国副将被一招毙命,统率大将受当头一棒,但震惊转即变成了动力,他怒发冲冠双手挥刀长吼一声:“杀!”
大将声落,他身后的数万士兵,顿时举起刀剑,无数“杀!”声泛起,直奔东国大军!
将军看着远处驰来的千军万马,淡定如钟,他轻轻抬起右臂,骤然垂落!
秦郁即刻回身喊道:“冲!驱逐敌寇,誓死卫国!”
“冲”字一出,他们刹那冲向金兵,势不可挡!
十万大军刀剑挥舞,顷刻间厮杀开来,混战之声传向八方大地…
帐中的白鸟睁开了双眼,慵懒的撑开翅膀,一白在里面伸了个大懒腰…
定睛一看,床榻上空空如也,人呢?…
白鸟摇头蹬腿支棱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扑腾扑腾翅膀,虽有点痛但也可以忍受,好歹是能飞行了…
一白瞥向帐帘,又厚又重,自己眼下这体形根本出不去…
只好试着幻出人身…
可聚气凝神,使了半天的劲…还是以失败告终…
一白心里嘟囔道:到底是谁鼓捣出的这捆妖绳?…也太过心狠手辣…到现在都不能摆脱束缚…
白鸟在帐中盘旋了数圈,才终于在一对帐帘的空隙中蹭了出去…
飞出军帐,直上云霄,一白心情好到爆…
“诶~,这不是将军救的那只鸟儿么…”守帐的一个士兵望着半空说道。
另一个回道:“这将军平日里严肃得要死,没想到还是个性情中人…连一只死鸟也怜惜有加~”
“那是当然,他的军饷,不都分给咱们这些穷人了…”
“不知这一战将军能否凯旋”
“咱们将军是谁啊…年少有为,战无不胜!那可是皇上亲封的乾坤将军!…”
……
他两你一言我一语,空中的一白听得来了兴趣,想起昨夜那个剑眉长眼的男子,他心里道:“原来你是将军…东国将军…不知那惨小子是否也参了军~若是他投了军营,不知你见没见过他~…”
见没见过,一问便知。
白鸟在空中俯瞰寻觅着那个红衣身影,阳光明媚,心情也明媚。
一路上他都在嘀嘀咕咕。
找到好看将军,问问他是否知道那个惨小子的下落
他自小就悲惨,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还那么狼狈~…
不知玉佩还是否在他那儿
他那等干瘦,也不知能在军营觅个什么职位~
他现在是否还整日被人欺负~
他不会?
不会战死吧?!
想着想着,一白忽地被吸引,不由悬在了高空向下看去。
地面上,有两国兵马正在浴血奋战,血腥激烈,这等场面一白可是要瞧上一瞧的。
仔细一看这对战双方的军旗,就是东国和金国。见这架势,东国士气振奋,显然胜利在望,倒是金国那一边可就惨了,只剩些个残兵败将,就连金国大旗都破烂不堪…
再细看,那两个正在厮杀着的,一个正是救自己的那位好看将军,不用说,另一个就是金国大将了。
他们两个的身手都不错,但,好看将军的出招武力明显占上风,金国大将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败局已定。
又见到好看将军,一白自是欣喜,身子越飞越低,越看越起劲…边看着边振振有词:
“呦呵,这小子的身手不错啊…”
“好!”
“哎呀…这一挥鞭,更好看了…”
“啧啧啧,这眼神儿,帅气…”
…
一白就像在看戏一样,虽没习过武,但却暗暗为将军使劲、连连叫好喝彩,甚至万分遗憾没带坛父上酿的酒来!他现在,恨不得就一壶酒,喝一口酒叫个好。
白鸟看的目不转睛,一双赤眼,上下左右的跟随着将军的招式不停晃动,应接不暇,身子也不由得越来越低…
又见!
金国大将一刀砍向将军!
将军左臂挥鞭锁住刺来的长刀!
金国大将的手臂和刀皆被长鞭缠绕,不得挣脱!
将军趁他试图挣脱的刹那间,迅速刺出右手剑!
白鸟忽然发现金国大将另一手中竟还有一记长刀!“小心!”,一白心里急忙提醒道,而这一急,自己竟然俯冲了下去!
将军猛的侧头看向白鸟,右手剑,慢了半拍。
金国大将顺势挥出另一刀!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毫厘,就在将军瞥看白鸟的一瞬间…
长刀,斜过了他的脖颈
……
混乱的战场中,一弯红血从将军的脖颈,迸射而出,横空渐落!
将军的手,直直的横在空中,长鞭脱落,利剑跌坠…
目光依旧看向白鸟,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
他冰冷的眼神中,闪过此生从未有过的一丝温暖…
“将军!”
一白剧烈的扇动翅膀,急速俯落在他的胸膛,焦急凌乱的踏着步子,额头一支青羽下的赤眼,怔怔的盯着地面…
那黄土之上,晕开了大片血迹,如海流动,如火灼热,滚烫刺眼。
“将军!!”
秦郁看到将军倒地,喊道撕心裂肺,他一把抽出刺入金兵体内的长剑,急忙跑向将军!却见一刀挥来!秦郁一心想近到将军身前,但被金国大将双刀牵绊,纵使心急如焚,但始终无法脱身!
将军倒在战场之中,能近到他身的,只有化成白鸟的一白,他脚步慌乱的踩踏在将军胸口,手足无措。
忽然!
他脑子里一片轰鸣空白!
只见…
将军的手,颤抖着伸到他的眼前…
拳头紧握着,指缝中流落出丝丝红血…
手掌缓缓打开,五指渐渐伸展,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仿佛过了万年,那只手才摊开在一白的面前…
那掌心间…
竟然是…
一枚染血的白玉…
这白玉是
飞鸾玉佩?
飞鸾玉佩!!
一白猛地看向将军!
眼前这个鲜血满面的男子,忽然变成了当年那个满脸淤青的惨小子…一白终于知晓,这个濒死的好看将军,就是当年的他。
是你?!
竟然是你!
你居然是他?!
你真的成为了将军?…
你果真成为了将军!!
我终于找到了你…
可,为何?!
为何再次相遇,你依然要死?!…
将军一直看着一白,奄奄一息,他知道自己即将必死无疑,也知道,若不是方才那一瞥,自己也不会躺在这里,但,他没有一丝怨恨,却渐渐弯起了嘴角,因为,他多年记挂的大事…
这枚玉佩,这枚陪伴了他十余年、曾用性命护下的玉佩,终于可以,物归原主…
“还,给,你”
红血虽流尽,大事却已了…
将军的眼帘缓缓垂闭,手,骤然跌落…
玉佩滑出掌心,绝望的嵌进了黄土之中。
“不!”
这一瞬,一白悲痛如山…
才找到你!你怎么又要死…
你不能死!
那一年不会!现在,亦不会!
如何?
该当如何?!
一白不停搜索着解救他的法子,忽地,低下了头!一双赤眼直盯着自己的胸口!
护心翎羽!唯有,护心翎羽!
一白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住翎羽,用力扯头!
羽干脱落,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到星辰陨落,天昏地暗
苍鸾绒羽亿万千,但唯有这一根绝无仅有,独一无二,因为,它是,庇护心脏的唯一翎羽…没了它,心也就毁了……
一白痛到迷离,可他仍踉跄着将翎羽叼放在了将军脖颈的刀口处…
“以我之翎羽,覆你之伤口,我以我命,换汝命…”
雪白的翎羽,连着一丝红血,即刻融在了将军的血肉之中,刀口渐渐缩小…
渐渐缩小…
直到…
愈合…
将军的脖颈上,没有了皮开肉绽,没有了汩汩红血,只留下一道,红色的翎羽印迹…
白鸟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但他却再也无法立站,无力的坠落下将军胸膛,跌在黄土地面,万刀绞心,痛不欲生…
父上,原来,没了护心翎羽,是这种感觉…
剧痛的朦胧之中,一白似乎听到,周围响起了东国士兵胜利的呐喊声…
“金国大败!”,“金国大败!”,“东国万岁!”,“东国万岁!”…
……
“将军呢?”
“将军!…”
“将军…”…
“这血不是将军的!”
“将军身上没有伤口!”
“将军还活着!”
“将军没事!”…
更加剧烈的欢呼声…
错杂的马蹄、脚步声…
一切从嘈杂到渐渐微弱…
…
黄土大地,血腥弥漫,地上纵横着无数尸体,一泊红血旁,有一只痛到昏死过去的白鸟,微风泛起,它的雪白绒羽,如浪翻滚,却显得那么悲凉…
有什么能比一命换一命更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
一白渐渐苏醒,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望着无尽黄土,横尸遍野,刚刚就像一场梦…
只是,胸口处的那片红血在提醒着他,自己的护心翎羽已经没有了,这便意味着…自己离死亡不远了…
护心翎羽,可愈万伤,但却愈合不了自己。
一白捂着还在作痛的胸口,看着黄土上残留着的那片血迹,苦笑着“…你救一国人,我救你一人…将军,若我死了,是否也算死得其所?…”
一白费力的俯下身,拾起地上的飞鸾玉佩,嘴唇苍白道:“你,果真信守承诺…”
他没有擦掉白玉上浸染的红血,低眉看了许久,将它挂回了腰间,落寞的向三葳山走去…
只是一白从未想过,仅仅两次蒙面,自己因何将飞鸾玉佩给了他,又将命,给了他。
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般自然,不需任何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