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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白鸟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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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刑!”

    台下的秦郁直视着他,即刻红了眼眶。

    行刑前,秦郁去看过他,他被捆绑着囚禁在大牢。

    他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只对秦郁道:“我死之后,你要等他”。

    秦郁道:“他是谁?”

    他低眉看向胸口,“他,叫一白”

    “人海茫茫,我如何识得他?”

    他道:“他,也许不是人,是一只白羽赤眼的神鸟”

    纵使秦郁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点了点头,哽咽道:“可有话要带给他?”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没有,只需,将玉佩还给他”。

    秦郁这才明白,他用性命护下玉佩,不是因为它价值连城,而是要物归原主,他豁出性命斩杀将领,不是因为倔强,而仅仅是因为他要信守一个承诺。

    秦郁知道,他把玉佩委托给自己,是对自己的信任,而自己要做的,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斩首,再从他那没了头颅的身体上,拿回玉佩,然后,代替他等着那位一白到来。

    令签当啷落地,秦郁的泪也蓦然坠跌。

    大将军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刽子手抡起九环铁刀,蓄势待发!

    而他,却看向秦郁,目不转睛。

    秦郁知道,他放心不下他的承诺,所以秦郁深深颔首,郑重的接下了这一委托。

    铁刀上的铁环,随风作响,九道铁环划过九道刺眼光芒,直逼他的脖颈!

    “将军!将军!!”

    一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奔刑场,顾不得任何规矩,他跪地大喊道:“将军!大事不好!!金兵!金兵正向我国边境逼近!!!”

    “什么?!!”

    金兵压境,国家大事面前这等忤逆的小事显得微乎其微。大将军惊站而起,瞬间把行刑抛到了脑后,急忙走出刑场,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刽子手和一众士兵。

    “副将,他如何处置?”

    “先关起来!”,副将敷衍了一句,快步追上了将军的步伐,亦匆匆离去。

    秦郁大叹了一口气,眼眶却变得通红,他,终于免于一死,起码,今天不必

    距离东国千里之外乃是金国。

    金国向来野心磅礴,近些年来一直在不断的扩张国土,不停的四方侵略。此国的兵将可谓是毫无人性,所到之处,无论你是官僚兵卒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是人,一律格杀勿论。

    坊间皆传:金兵一过,尸骨无存。

    这一年,东国边界突然遭受金国入侵,战事不断,但前去镇守南城的统帅却突然惨遭斩首,因为这位将军是新皇的亲伯父,至于死因为何,皇家一直秘而不宣,所以整个东国的百姓都不得而知。

    而那个惨小子不但没有死,反而因为兵力短缺上了战场。

    他连年在外,血战沙场,风餐露宿,由于他英勇善战,所向披靡,竟很快就成为了新一任统帅,他没有名字,东皇特封为“乾坤将军”。

    他果真,成为了将军,只是,那只白鸟并没有如约而至。

    近日,他率数万兵将从南城而出,奉皇命前去击退正在逼近南城的金国兵马。

    将军的金戈铁马穿城走过的时候,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夹道相送,他们不停的向将军拱手作揖,“将军定要凯旋!”,“不要让金国兵马进城啊…”,“老天保佑…”…

    将军虽然不言不语,面无颜色,但他看着一张张祈求着的脸庞,一双双恐惧的眼神,他知道,他们,都想继续活着…

    他永远记得当年有一个叫一白的孩子,对他说过:“用你的命,去换取其他人的命,那些想继续活着的人”,如今,他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死得其所的事。

    一队浩荡的兵马行在黄土大路上,他不似其他将军那般,躲在队伍的中间。每次出兵打仗,他定是高坐头马,是第一个面对危险的那个人。

    汗血宝马,铁甲黑骑,他一身红衣银甲,威严飒爽,萧萧肃穆,机警的察看着周围一切情况。

    而这一年,一白也长成了一位倜傥出尘的翩翩公子。

    他的父亲开明得很,对他没有任何管制,依旧只有那两点:其一,不准私自外出,他从未习武,若是碰到人界捉妖师、妖界怪恶,必死无疑;其二,保护好自己的护心翎羽,若是失去翎羽,会日日心绞,直至生命终结,说直白一些,就是会疼死。

    一白生性开朗明媚,一副菩萨心肠,长得清秀如玉,哪哪都好,就是喜欢游山玩水,只要一呆着就哪里都不舒服。

    可父亲偏偏一心隐居在三葳山,每日只是摘花酿酒,从不放心让他远走,一白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生怕让什么给叼了去。一白也实在不知,父上为何要这么谨慎,甚至他时常怀疑是不是有谁在追杀他们父子…

    身在三葳心在外,一白想出山却总也得不到机会,这日,一白终于等到了时机,方伯终于来了!

    这次,一白比每次见到方伯都兴高采烈,远远的就迎了过去!

    见父上同他在苑中叙旧,一白蹑手蹑脚刚走出房门,父上却忽地站在了门外,“一白…你要到何处去?”

    一白的脸顿时抽吧起来,“完…被发现了…”,他侧着头,缓缓转过身,嬉皮笑脸的说道:“父上…我要去看一位朋友~…”

    父上边走向他,边疑惑道:“朋友?…”

    一白一顿点头,“嗯,我可是好多年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父上看他颇为上心,转念间竟想到了别处去,渐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可是女子?…”

    女子?

    天天窝在这山中,去哪儿见女子!…

    活了十七八年了,都还没和女子说过半个字…

    一白无奈一笑,摇头道:“父上…我那朋友是个男孩子…不过…他现在也该是个男子汉了~…”

    父上有些失落,瞥眼遗憾“是个男的…”,随即命令道:“不准去!…”,说罢转过了身,刚走出一步,又猛地回头,看向一白空空的腰间,严肃问道:“飞鸾玉佩呢?…我可是许久没见到了…”

    一白假笑道:“我,我收起来了…这么珍贵,怎能随意给他者瞧了去…我可宝贝着呢…”,嘴上如是说,可心里却暗自嘀咕着:不行,趁父上还没发现,我得赶紧把玉佩拿回来,顺便,看看那个惨小子。

    在房外偷听了半天,终于听到屋内响起了父上和方伯的对话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白抬腿就跑,没有心猿意马,径直飞往妖界边境。

    一只硕大无比的雪白苍鸾,落在了人、妖交界处,他收了收灵气,让自己的大小看起来没那么突兀,这一收,就缩小了近百倍,除了额前一支高昂青羽,此刻都它和人间寻常鸟类没什么两样,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白鸟,然后,放心的飞向东国。

    白鸟落在那间草房前的古树上,安静的停留,专注的看着…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那个惨小子出现,屋里也没有任何声响,那个男人的叫骂声也没有响起,那些欺负他的人们也不在。

    它在整个村落盘旋了数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一白叹了口气,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忽地想到这一路飞来,听闻东国和金国正在交战,他许是真的去了军营,成了保家卫国的战士!

    想至此处,白鸟掉转回头,又向东国和金国交界处飞去。

    一白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在心里兴高采烈的哼起了小曲儿,飞行许久,也未感疲倦。

    眼见就快到边界,惊悚的事来了!

    它听到了一阵铃音!顿觉自己头昏脑涨,肺腑俱裂…

    “搜妖铃”…

    有捉妖师!

    不好!…

    必须尽快逃离!

    它拼命的飞,可那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一白在心里呐喊祈求它停一停,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可那铃声,竟愈演愈烈!

    树林中有一个青衣捉妖师,他远远的发现了那一抹白色,仿佛替天行道一般,满脸挂着严肃的正义,他一手不停的摇晃着搜妖铃,一手笃定的掷出一张黄网!

    这黄网是由捆妖绳编织而成,若是哪个倒霉妖被它罩住了,疼痛都是小事,关键它会一直困住本源,然后急剧缩小,使得妖灵无法幻成人身,变成一只任人宰割的小动物。

    踉跄着飞行的白鸟猛的被这张黄网给扣住,一面黄光即刻裹束上白鸟的周身,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白鸟剧痛难忍,也丝毫无法动弹,径直的跌落空中,向下坠去!

    一白在心里颤抖道:“不听父上言,真的…会倒霉…”,自己果真碰到了死对头,捉妖师。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白鸟擦过无数枝杈,划过道道伤口,血糊糊的滚落在路边的一颗树下,朦胧之中,它仿佛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捉妖师,俯身捡起了自己,然后一刀捅进自己的脖颈上,结果了自己。

    可一白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剧痛已经使他陷入了昏迷…

    行走中的将军,忽地立起右臂,他身后的副将秦郁随即回身朝大队人马命令道:“停!”

    将军侧步跳下黑马,飘来一句:“你们继续…”

    秦郁直直的看向离去的将军,又看向身后,道:“行!”,然后也下了马。

    大队兵马继续向前走去,秦郁拉着将军和自己的战马,跟在将军身后,正疑惑将军怎么会突然停了下来,却见…

    他竟然走到一棵树下,俯身拿起一只白鸟。

    将军低眉看着双眼紧闭的白鸟,雪白的绒羽上,被树枝割划出道道红血,它显然被这张黄网勒到窒息,眼看就要西去。

    将军从腰间蹀躞中抽出一把匕首,将死死束缚着白鸟的黄网绳索根根挑断,可白鸟依然没有苏醒。

    静静的端详了它半天,将军把白鸟也塞进了胸口衣襟里。

    大队兵马从白日走到黄昏,白鸟在将军的怀里从烈日高照昏睡到日头已落,依然未醒。

    将军拽停了黑马,命令道:“安营扎寨”。

    一白再睁眼,周围昏黑一片,只觉自己浑身疼痛,没有一丝力气,它艰难的挥起右翅,看见伤口处竟被敷上了药。

    药?

    没死?

    嘿,得救了,真有好心人…

    还以为自己得被捉妖师烤着吃了…

    它安心的四处观望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顶军帐里,低头一看,脚下正踩着一面胸膛,转过身,见到一张俊冷的脸庞。

    白鸟眨巴着一双赤眼,左右摆头的打量着这个男子。

    眼熟…

    再仔细,还怪好看的…

    白鸟退了两步,横着眼珠子,从床头看到床尾。

    嗯,身子还挺长…

    它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胸膛。

    结实…

    啧啧啧…

    完美…

    一白心里道:不知道那个惨小子会不会也长成这么大个儿,这么英俊,这么精健…

    一双赤眼睛盯着将军看了个够,过了好久,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是该走了,一白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俊朗男子,“再见了,救命恩人~”

    白鸟扑棱起翅膀,刚想要飞走,却!栽栽棱棱,东倒西歪!

    原来这缚妖黄网的作用竟还没消失,根本飞不起来!

    还没怎么地呢,翅膀就碰到了床榻旁那立着的烛台,翅尖上的羽毛顿时燃起了一只小火苗!

    白鸟抬起翅膀,看着那翅尖烧起的火焰,急忙使劲扑棱!

    它一会儿拍打着台案,一会儿直转圈,一会儿蹭向案腿,一会摔倒在地…

    折腾了半天,那小火苗才熄灭!

    真的是…

    有够倒霉…

    白鸟收抬起一双翅膀,托着头…

    满腹牢骚…

    哎…人身人身出不来,想飞却也飞不走…

    这可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

    还是消停点儿为妙…

    白鸟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将军旁边,嘿…兄台,看来还得麻烦你收留我一阵儿…

    你这儿…暖呼…

    白鸟费劲的踩上他的胸口,趴了下来…

    “我去!…吓我一跳”,一白心里惊道。

    他寻思这男人睡了呢,哪成想,这剑眉长眼的,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一眼就不寒而栗…

    一白心里顿时哆嗦了一下,看他这不好惹的模样,怕不是要一巴掌给自己呼地上去!

    白鸟摒住了呼吸,等待着暴风骤雨…

    可过了许久,这个男子似乎并没有气恼,也没有赶走自己的意思,只是盯着自己看,目光虽冷却平静如水。

    白鸟渐渐放松了脖颈,把头搭在他的胸口,安静看着他的双眸。

    看着看着一白又没正形起来,咦~…你睁开眼睛,更好看了一些…

    漫漫长夜,一个九尺多的将军,一个受了伤的白鸟;一个躺着,一个卧在人家胸膛,二位互看了半宿,才终于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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