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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可恶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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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郁话至此处,繁霜近两年来心中的一大疑问终于有了解释。

    身为一界之王的燎烈,因何义无反顾的发动两界征战、因何不惜折损无数鬼将炼制怪物鬼侍、因何如此憎恨圣长,誓要杀之而后快,这一切的原因,早在他儿时便有了答案。

    只是?

    “一白,在想什么?”

    繁霜道:“燎原娶妻,圣长继位”,依秦郁所言,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节点分明相同,老圣长凤执故去后,圣长久久不肯继承圣位;燎原向来孤身影只,万年不曾娶妻。可突然之间,她们两位都发生了巨大转变,而这其中,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芜愿似乎也发现了蹊跷,思虑道:“这两件事发生前,燎原和悠归曾一直往来密切,甚至以兄妹相称,却又一朝决裂,至死不再相见那段时间,必然发生了大事”,他看向秦郁,“秦郁?”

    秦郁即刻低头拱手道:“尊主,属下无能,尚未打探巨细”。

    “与你无关”,秦郁无比自责,芜愿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已过数百年,悠归却依然憎恶燎原,想必那时之事,他们二位自己都不愿再次提起,又怎会让旁者知晓”。

    芜愿此话繁霜深为赞同,他血气散尽醒来后,圣长亲临房舍看望之时,繁霜单单提及起“燎原”二字,圣长便盛怒大作,足见得她有多不想面对过去。

    “秦郁,继续”,显然秦郁并未说完所有,芜愿看向他命令道。

    “是,尊主”,听闻芜愿发令秦郁这才直起了身,接着道

    眉娘死后,燎原的精力一分为二。

    一为,誓要恢复以往的千秋盛世。

    有了炽魂焰,那些被深渊浸染的恶鬼往往不敢在鬼域造次,纷纷逃亡人、妖两界,当然,如若被燎原得知有恶鬼逃往妖界,他依然会亲自前往将其击毙。

    鬼域内部,燎原又开始实行屯兵举措,并且变本加厉。那时间,奈何桥上到处可见驻守的鬼将,他们将准备转世的鬼魄一个一个的接连踹下长桥,跌落桥下的鬼魄即刻就会被鬼将带到冥城大营,被迫开始日夜不休的修炼。

    有的鬼魄、鬼将并不想永远留在冥城,但只要稍有微辞,燎原就会将他们就地正法。长此以往,燎原甚至都懒得再动用兵力,直接将他们扔入万丈深渊,任他们在里面承受万恶侵袭,永不可出。

    后来,穷山恶水的万丈深渊,才被鬼域称为无尽炼狱。

    二来,燎原精心呵护年幼丧母的燎烈。

    自从亲眼目睹母后被亲生父王所杀,燎烈一连昏迷了半月,方才苏醒。

    可醒来之后,他便不是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燎烈了。身子变得无比孱弱,整日都病怏怏的,闷闷不乐,从不言语。

    即使整个鬼域迫于鬼王的震慑,皆不敢再提当日鬼后淫乱之事。但,背地里他们却都在暗自嘲笑这个小鬼王。嘲笑他手无缚鸡之力,嘲笑他母亲是个荡妇,嘲笑他是个身份不明的杂种。

    虽然燎原已经把处理鬼域大事以外的时间都用来陪伴燎烈,但那也并没有多少时刻。

    整日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个同他一般年纪的丘壑,还有不停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天天吵着要两个哥哥带自己玩耍的小女孩儿绝迹。

    即使有丘壑和绝迹的陪伴,燎烈依旧孤僻敏感,他有时倒是能难得的能同丘壑讲几句话,但对于绝迹,他是从来都不理睬的,他,讨厌所有女子,哪怕是女孩儿。

    而丘壑,自小就骨骼精奇,是个习武的好材料。虽然他鬼点子极多,但待燎烈却如同亲弟弟一般,无论燎烈怎么不言语,怎么发脾气,丘壑都不气不恼,一直静静陪伴着他。

    鬼域中,时常能看到两个年幼的男孩儿,如同“大人”一般模样,满怀心事,端坐在冥城之巅,默默无言,而他们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灵动可爱的小绝迹。

    燎原是第一次做父亲,他不知道儿子想要的是什么,在一起的时刻,不是教他习武修炼,就是灌输他如何继承统治鬼域。

    一日,鬼王大殿

    燎原看着独自坐在门槛上的燎烈,开口道:“烈儿…你过来…”

    燎烈沉寂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走向燎原,一副瘦弱的身板儿,不言不语。

    燎原道:“最近可曾练习炽魂焰心咒?…”

    燎烈低声回道:“我学不会…你教给丘壑吧…”

    燎原大怒,“放肆!!炽魂焰只有鬼王才配拥有!你竟然让我教给那个奸夫的儿子!…你如此这般,怎能继承为父大业?!”

    大殿之上,一个是魁梧威严的父王,一个是身躯孱弱的少年,他们四目直视,却皆满含愤怒。

    须臾后,燎烈红着眼睛喊道:“我学不会!你为何非要逼我?!我连鬼障都出不去,我能还做什么?!…父王,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燎烈抽动着肩膀,终于哭了出来,压在心底的委屈,终于释放了一次。

    听着燎烈的呼喊,燎原愣在了那里,他只当儿子不争气、不学无术,原来他是如此的自卑委屈。

    燎原开始悔恨自己,竟然如此不了解他的内心,燎原握上燎烈的肩膀,“烈儿,你可受了什么委屈,讲给父王听…”,在鬼域,燎原怎么能允许燎烈受到一丝不快。

    燎烈挣脱了燎原的双手,“我想同母后讲…”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倔强,他们的委屈多半只想说给母亲听,他们不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父亲面前,他们想让父亲认可自己是个坚强无敌的男子汉。

    燎烈看着燎原,不觉泪光点点,“即使他们都说母后是个不检点的女子,即使你亲手杀了她,即使我也怨恨与她,可,她是我唯一的母后,我,想念母后,我想让她抱抱我”

    燎烈此话一出,燎原终于脆弱不堪,他红着眼睛,一把将燎烈抱在怀里。

    一父一子,颤抖着,抽噎着…

    这一场悲剧之中,燎原、眉娘,说不清到底是谁错了…

    而没有对错,却是最残忍的事情…

    许久后,燎原幻出一个精巧的白色瓶子,他刺破手指,将指尖的红血滴进了瓶内,那瓶身渐渐晕成了灰色。

    他拿过燎烈的手掌,将那个瓶子放到了燎烈的手中,“烈儿,你带着它,可以走出鬼障,也可以回到鬼域,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

    燎烈低头看着瓶子,泪水坠落在瓶身上,滑落到掌心…

    燎原摘下手上的暗铂扳指,将他戴在了燎烈细弱的拇指之上。

    宽阔的扳指套在瘦小的手指外,显得空旷无比,但,它却如同有灵性一般,迅速的贴合上燎烈指围,肃穆紧紧环绕。

    这枚雕刻着鬼域恒炽焰的扳指,名唤“暗夜”,它是鬼王身份的象征,如炽魂焰一般,令鬼域俯首称臣。

    燎原道:“烈儿,为父总有一天会不能再陪你左右,会从你的世界消失,但,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铭记,父王是疼爱你的…而你,担负着鬼域的兴衰,无论有多艰难困苦,你都要记住,你是我燎原的儿子,一定要铁骨铮铮,顶天立地!”

    燎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戴着“暗夜”扳指的手,将灰色瓶子紧紧握在掌心…

    自从有了那个装有鬼王之血的瓶子,燎烈时常私自走出鬼域,去看外面的山川湖海,它们与鬼域中的不同,它们,是有颜色的…

    没有谁知道,这个极端孤僻的燎烈去过何处,又遇见过谁,发生过什么故事。只知道,在鬼域的时候,他一心努力的习武修炼,从不停歇。

    他终于可以不带那个瓶子,也可以自由出入鬼障,终于有了自己的护体兵刃,暗铂黑莲,终于练成了令每一个鬼将都闻风丧胆的炽魂焰。

    虽然,他依旧敏感孤僻,不善言语,但,眉目之间,渐渐有了别的东西…

    可没想到的是,燎烈刚一成年,燎原竟突然失踪!

    燎烈发了疯的寻找着燎原的下落,世间皆道燎原已死,但燎烈从不敢相信,毕竟,他是不可一世的燎王。毕竟,和自己有血缘之连的,只有唯一的父王了。

    可找寻数年,燎原仍音讯全无,鬼域一时间军心大乱,暗潮汹涌…

    为了鬼域安定,燎烈终于继承鬼王之位,独掌大权,随即任命他唯一信任的朋友丘壑为鬼域督将,统领数十万鬼将大军。

    他们顺承燎原的遗志——壮大鬼域,一边想方设法增加鬼将阵营,镇压炼狱浸染的恶鬼,一边不停的找寻着燎原的下落。

    燎烈心中深埋着对妖界的恨意,对于潜逃到妖界的恶鬼,燎烈任凭他们肆意霍乱妖界众生,他向来不闻不问。

    直到一年多前,穷山恶水之间,万丈深渊之中,骤然飞出一道殷红!

    尊主闯出了万丈深渊,炼狱一夜之间被捣毁,无数恶鬼回复了心性,鬼域也终于没有了心腹大患。

    燎烈站在冥城之巅,望着万里城池,“父王,你看到了么?…霍乱鬼域千年的无尽炼狱终于没了…鬼域的盛世,就要到来…父王,你会看到的…”

    正值鬼域上下欢庆之时,一个鬼将跑进鬼王大殿,俯身拱手道:“燎王,障外有一个长者求见,他说有要事相告,是关于…关于老燎王一事…”

    燎烈猛地起身,目光凝重…

    燎烈立在大殿之外,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长者跟随鬼将来到了自己身前。

    燎烈道:“你是谁?…”

    长者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晓鬼王燎原被谁所杀…”

    燎烈即刻皱起眉头,他始终坚信燎原并没有死去,只是不知去了哪里而已,而这位竟然不知死活诅咒父王!

    燎烈喊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罢,挥起手掌!

    长者没有一丝恐惧,平静说道:“且慢…何不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燎烈听罢,缓缓放下手臂,道:“如有半句虚假,我定把你碎尸万段!”

    长者看了看燎烈身边的鬼将,又看向燎烈。

    燎烈挥了挥手,道:“退下…”

    空荡的大殿上无任何旁者可以近身,只有燎烈和那位长者,长者说了许久,燎烈越听越愤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鬼王大殿上的一方雕龙玉案,应声折断!

    鬼将们听闻立刻赶到门口,冲进殿内,枪指长者!

    而秦郁就在这些鬼将当中,他警觉的搜索着殿内的一切信息,除了当下紧张的气氛,燎烈的无比怒意,还有,那长者手中端着一个黑木方盒,不慌不乱。

    “退下!”,燎烈忽地命令道。

    鬼将们纷纷错愕,可鬼王令下,秦郁只能随着他们退出了大殿。

    半晌后,听得殿中传来燎烈的声音,“送客…”

    秦郁看向繁霜和芜愿,再次低头道:“只是,燎烈一直未曾提及当日在大殿之上那个长者究竟说了什么,也未曾提及过他的名讳”。

    “憧限”,繁霜道。

    一听这二字秦郁忽地抬眉,“他没有死?”,又即刻道:“原来如此,那长者走后我曾暗中跟随燎烈来过这间密室,当时我躲在暗处听闻里面传来一阵撕裂的声音,还有几句莫名其妙的吼叫”。

    繁霜再次看向被拼凑完成的圣长画像,燎烈当日撕碎的定然就是这此物,那么他又说了什么?

    秦郁回忆道

    漆黑的山洞中,传来燎烈的泣血嘶吼

    “父王,原来那个女妖就是她!”

    “就是因为她!!你才会冷落母后就是因为她,母后才会”

    “你为何对她恋恋不忘?!以至于,最终死在了她的手里?!!”

    “你可知她根本不值得你的留恋?!”

    “她不仅负了你,还负了你的好友!!”

    “她就是个荡妇!!”

    “父王!!你不值得!!”

    “悠归!!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想起燎烈当日所言,秦郁恍然道:“原来燎烈口中的“好友”指的就是憧限”。

    圣长,负了憧限?

    “悠归自幼和憧限一同长大,乃是青梅竹马,虽外界皆以为憧限早已不在,但实际上他根本还活着,许是他得知悠归和燎原往来亲密,便怀恨在心,甚至不惜挑起两界征战,眼睁睁的看着妖鬼两界双双覆灭,以消心头之恨”,芜愿揣测道。

    繁霜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解。

    “燎烈本就憎恨悠归,再加之憧限乃是燎原好友的身份,他笃定相告就是悠归杀了燎原,燎烈自然深信不疑”,芜愿不由叹道,“好一个自相残杀”。

    秦郁颔首道:“该是如此,燎烈一得知是悠归杀害了燎原,便按耐不住立刻出兵,结果大败…然后又于悄无声息中在阴山炼制出了鬼侍…再次围剿暮朝山…”

    芜愿道:“那么…这炼制的法器?…”

    繁霜道:“那个盒子…”

    “一白,去看看?”,芜愿问道。

    繁霜知道芜愿所指何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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