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马车一路向着城中最热闹的地方驶去。
亲王府的马车规制仅次于皇宫, 宽敞舒适，坐四个人毫不拥挤。
皇帝向后仰靠，颇有兴味的打量对面两人, 半晌道：“听闻, 甄府三姑娘可是他们家最出色的姑娘······珺儿, 你以为呢？”
黛玉下意识看去, 只见凌珺眉头一跳，微微咬着牙道：“不要叫我珺儿。”
“这里又没外人, 叫一叫怎么了？”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黛玉一眼。
凌珺抿唇，不高兴的看着他，不吭声。
皇帝笑眯眯的，在皇后嗔怪的眼神里投降：“好，好, 不叫就不叫······你还没说，觉得那位映春姑娘如何？”
凌珺看了黛玉一眼, 见她没有反应, 冷声道：“我没留心呢，皇兄再三提及，想是用心了, 难不成是准备纳进宫中？”
皇帝打趣的笑僵在嘴边, 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皇后。
皇后“噗”的笑出声, 往旁边挪了挪，坐到黛玉身边：“别理他们两个。黛玉, 你来京城几年了？”
黛玉拧眉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三年了。”
葱白玉指一晃稳住，俏皮喜人, 皇后本就对她颇有好感，只从前没有机会亲近，这会子靠近黛玉坐着，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奇香，清浅怡人，极好闻，不由深吸一口：“你熏得什么香？这般好闻。”
黛玉还未说话，一边和皇兄较劲，一边盯着这里的凌珺听见便有些分心，脱口道：“她不熏香。”
皇后眨眨眼，黛玉瞪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凌珺自然不能说自己做猫时知道的，支吾半晌，还是皇后解围：“像你这般神仙似的姑娘，自然不需那些俗物熏染，原是我多此一问了。”
黛玉本就害羞，也不是认真生气，轻轻瞪了他一眼，便就此揭过。
凌珺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给面子的不再和便宜哥哥较劲，拾起紫砂茶壶，给几人斟上茶，随口道：“今日席上，父皇有些古怪。”
皇帝端起茶饮了一口，道：“咱们这位父皇，怪了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说起来，太上皇当年之所以禅位，乃是因生了场大病，连着几月不能上朝，险些驾鹤西去，未免国祚不稳，不得已为之。
这几年随着皇帝位子渐稳，太上皇身体竟也一日强过一日，眼瞅着大好了。
如此一来，免不得有些人心便浮了。
黛玉乍然听闻，有些不安，皇后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凌珺端着一盏茶，心中几经思量，想及朝中诸多动作和近日太上皇行事，便有些明了。
不由觉得好笑。
他将茶搁在小几上，看向皇帝：“皇兄意欲何为？”
皇帝似乎对自己弟弟斟的茶甚是满意，早已品尝完，青玉盏搁在桌上，往凌珺这里推了推，示意他再来一杯。
凌珺无语半晌，又给他续了一盏。
皇帝这才道：“本朝以孝治国，我能如何，且随他去吧。”
凌珺不置可否，兄弟俩对视半晌，各自撇开。
黛玉听得云里雾里，索性同皇后一起掀开车帘看热闹。
马车驶到中心街附近，已经越来越热闹，举着灯笼的小孩子满街跑，也有相约看灯的少男少女携手而行。
皇帝将杯中茶一口饮尽，道：“我们就在此处下了，你这马车太招摇，容易引人注目，不好，不好。”
是我请你上来的？
凌珺差点气笑了，懒得同他掰扯，见黛玉扒着车窗，眼巴巴的看着帝后慢悠悠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咱们也去瞧瞧吧？”
黛玉手还抓着窗棱，闻言立刻回头看他，眼中亮晶晶的。
凌珺道：“宫妃省亲，一般要丑正才回，你此时回去，大约还得去应酬见面······你想回去吗？”
黛玉忙摇头，凌珺忍不住笑起来：“那咱们便去逛灯会，我想要灯笼，你赢给我！”
“好！”黛玉心中雀跃，一口答应，“你想要几盏，我都赢给你。”
一拍即合，凌珺跳下马车，回身张手，身后是满街灿灿灯火，他少见笑的开怀，露出一口白牙，晃得黛玉险些踩空，凌珺眼疾手快奔上前接住。
黛玉被擎着旋了半圈，落地后赶紧挣开他，掩饰般低声道：“多谢。”
凌珺心情极好，又是一笑，拉起她往尘世的人间烟火跑去，那里围满了猜灯谜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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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元妃命众位姊妹并宝玉赋诗比试。
宝玉一晚上心不在焉：他这回罕见的这么长时间不同黛玉和好，单方面赌气半年之久，熬到这会子，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今日黛玉不在，他整晚都神不守舍，这会子手中笔墨都干了，却神思不属，迟迟不能下笔。
宝钗已作完，转眼瞥见，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
宝玉回神，感激的望她一眼，挥笔作出一首，宝钗看去，见上头一字乃方才元妃改过的，便悄声说给他，奈何宝玉冥思苦想，毫无头绪，便借拭汗朝宝钗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
宝钗悄悄咂嘴点头笑他：“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
仍是想了个典故给他改了。
宝玉感激不已，笑道：“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
宝钗以帕掩口，悄声道：“还不快作上去，又混认起姐姐来了，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
一面说笑，因说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
大家也都作好了，元春看毕，赞叹半晌，一时都得了赏，只除了贾环，说是过年时染了病，虽已大好，却仍需调养，元春亦未传召，自然也无封赏。
众人谢恩已毕，有执事太监上前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元春听了，面露不舍，又滚下泪来，触到掌事女官，勉强忍下，堆笑道：“不必挂念我，只盼好生将养自身，莫要使我忧心······当今天恩浩荡，允一月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常有的。”
贾家众人早得了嘱咐教诲，俱自强忍泪意，将元妃送至承舆。
待宫人远去，一时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随即满身乏累袭来，再支撑不住，只各自匆匆回去歇下。
贾母坐与房中，面色疲惫，捧着盏茶回想席间种种，鸳鸯拿着美人锤，轻轻与她捶腿。
半晌，抬手将茶杯搁下，因实在撑不住，只吩咐了给黛玉留门，便叹了口气，扶着鸳鸯到里间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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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已过，街上行人三五成群，陆续归家，亮了一晚上的灯笼也次第熄灭。
凌珺拎着满手各色花灯，在眼馋的小孩子投来的直白又羡慕的眼神里，走的志得意满。
黛玉不只诗才好，还极聪明，这满街的灯谜没有难得住她的。
是以，凌珺手里的，皆是各个摊贩上最难破解的“灯王”，瞧着都比别的格外精致些。
他满载而归，黛玉也玩的尽兴，以至于忘了时辰，这会子见众人都已归家，才匆匆跑回马车。
将黛玉送回贾家，凌珺在马车里坐了片刻，才命人驱车离开。
黛玉回到房里，几个丫头都在屋里，守着烛火等她回来。
一见她，圆月忙迎上来，又叫小丫头子去贾母房里告诉一声。
“我回来晚了，你们自去睡就是，不要都等着。”黛玉一晚上玩的高兴，这会子见了几个忠心的丫头便有些愧疚。
圆月笑道：“我们不困，姑娘可该累坏了吧？”
黛玉解了披风递给她：“有一点。”
满月早端来热水，黛玉便梳洗卸妆，换上亵衣。
圆月道：“今日府上好生热闹，大家都得了赏，连我们都有呢。”
弯月原本正打瞌睡，闻言来了精神：“连我们都有，可偏这府里的却有人没有呢。”
几人都看向她，她便拿起样儿来，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新月笑着递了杯蜂蜜水过去，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就是赵姨奶奶屋里嘛，连守园子的粗使婆子都得了赏，独她屋里，半点荤腥不见。”
捧起杯子喝了口又接着道：“环三爷好歹也是正经主子，连见都不曾见，赵姨奶奶气的什么似的。”
黛玉听了，也不便说什么，只暗暗感叹，元妃心眼似乎有些小了。
她常出入宫中，真正的上位者可不会这般行事。
圆月指了弯月一指头，道：“你素日可老实些吧，这府里如今不比往日，越发人多口杂，你成日爱串门闲话，没得带累了姑娘。”
弯月年纪小些，虽然活泼跳脱，却不傻，反而机灵得很，她捂着额头不服：“你也忒把人瞧扁了，我是那等心中没数的？赵姨奶奶心中憋屈，难得看得上我，同我说道说道，我听着，从不插言附和，也不外传的。”
眼珠儿一转，又道：“我只回来同姑娘和你们说，现在看来，你们也都是嘴严的，竟是一丝儿都不曾漏，不然赵姨奶奶定然恨死我了，再也不同我说了！”
弯月还是那回替黛玉给贾环送字帖和赵姨娘搭上的线，不知怎的，赵姨娘还挺喜欢她，没事就叫了她去说话。
黛玉都知道，她更知道弯月为人，因此并不拘着她。
“对了，姑娘。”说着，圆月想起什么似的，走到里间包出一摞东西。
“这是娘娘赐给姑娘的，听说同宝玉、宝姑娘、史大姑娘的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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