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在阿川与陆明薇依依不舍的眼神中,许愿覆上了红盖头,听梅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这会儿她的视线范围只剩足尖前小小一圈,步子也有些迟疑。
而许宅门外,则是身穿婚服而来的玄晖。
他的一身大红烈烈如火,如此明丽的颜色给他的英姿飒爽更添气势,在一片乌泱泱的众人之中,唯有他是最浓烈的一笔。
玄晖从听梅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许愿的手。
他轻轻捏一下手心,让她勿要紧张。
为了婚礼,她的指尖染上渐变的红,更衬得柔若无骨的玉手白皙细腻。
感觉到玄晖就在身边,许愿心中忐忑莫名就放下不少,从容地被他扶上马车。
随着轿夫一声号子呼喊,婚礼的轿子终于动了起来,朝前施施而行。
而玄晖也翻身上马,在旁边悠悠跟着。
许愿静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听着外头一路上的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玄家的婚事,谁听了也想来凑个热闹,却只能遥遥地在马车纱帘翻飞的时候,见到里头坐着个俏丽的倩影。
自己竟然真的在异世成婚了。
许愿仍觉得难以置信,不管是穿越还是结婚,都是以往从未想过的事情。
在摇摇晃晃中,马车终于停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口。
玄晖扶着她下来,在一片张灯结彩中带领她慢慢往前走。
哪怕愿已经来过那么多次,大概的方位已经记得清楚,但遇着门槛儿台阶,玄晖仍然会停下脚步,低声提醒她要抬脚,万事无不体贴。
他们终于在赞者的高唱声中拜过天地父母,礼毕后,在一片热闹的庆贺声中,新郎新娘被众人簇拥着入了洞房。
许愿端雅地坐在床沿,垂眸看着交握在腿上的双手。
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倒不知北地风俗如何,闹洞房会否激烈。
正胡思乱想着,许愿感觉到玄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但随着红盖头被秤轻轻挑起,她下意识地抬头,玄晖英朗的眉眼映入她眼中,他的眸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惊艳与欣喜,她甚至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
那是浓得化不开的专注。
每次被他这样凝视,她总觉得他眼中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一见到他,许愿原本还悬着的心莫名就平静了。
不过,她的想法属实是多余,玄家的祖籍并非在北地,将军府中一共也就四口人,这会儿来洞房看热闹的不过是一帮添喜的仆从,就连玄烛,也是被竹枝强行拉过来的。
他们也就是来添添人气,真要闹洞房,再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谁敢冒着回头被玄晖一百种方法报复回去的风险做这种事?
但就算不说出口,从众人惊艳的神色便可看出,将军府的少夫人是真的好看。
她一身鲜亮的婚服,凤冠霞帔珠翠满头,姿容皎美,举止端庄。
仅仅是坐在那里,便是花容月貌的代名词。
那一双眼睛清亮又明澈,因妆容点缀,飞扬的眼尾却很有气势,带着不自知的妩媚。
轻飘飘地扫来一眼,便能将人看得屏息静气。
玄晖感觉到众人惊艳的目光,便直起身来,将那些人都赶出去了。
许愿见他这般,只能偏头忍笑。
琼琚流苏轻轻晃荡,明眸皓齿的美人更添了几分生动。
玄晖任她笑,径自倒了酒来,递给她一瓠,准备珍而重之地行合卺礼。
她凝眸看他一眼,眼中盈盈而动,垂眸将佳酿饮下。
玄晖见她动作利索地干了,便也逗她:“会醉吗?”
“一杯而已,哪里就这么容易醉了。”许愿不满地嗔他,知道他又旧事重提地笑她。
只不过,醉了也好,醉了就有借口可以为所欲为,然后明日不认账。
许愿心里算着那点小九九,面儿上还要摆出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
玄晖见她嘴硬,也不拆穿,伸手捏捏她的脸。
他尚有客人要招待,又怕她已经饿了累了,于是在离开之前,唤了听梅来给她拆卸行头,又吩咐如兰将单独给她准备的吃食送来,这才去席间吃酒了。
之所以单独准备,也是因为席间大菜多为酒肉,油腻得很。
玄晖怕她在暑气蒸腾里疲惫整日,已经饿过头没胃口。
等饭菜来的间隙中,听梅给许愿拆着珠翠,她一时无事,便东张西望起来。
距离上回来金虎院时,里屋又添置了许多新家具。
多是女子用的东西,比如梨花木的化妆柜,雕花的贵妃榻,乌木描金屏风,锦缎绣墩……
是玄晖之前承诺的礼物,他确实在认真地迎接她来到他的生活。
此时如兰敲了门,和三个小丫鬟一道儿端了饭菜进来,摆在桌案上,开始布菜。
许愿看一眼,三两碟小菜,葱油鸡腿,凉拌豆腐,和秋葵酿虾仁,还有一碗丝瓜肉片汤,都是清清淡淡的家常菜,却很合她的胃口。
她就着小菜吃了半碗米饭,填了肚子后便不再进食。
漱口清洁后,许愿开始了不可避免的饭后困。
她从书柜里摸了本最新出的话本,瘫在贵妃榻上翻看,聊以打发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的木门被打开,玄晖终于得以离席。
此时许愿正毫无形象地歪着,听见声响后,倏然转过头来看过去。
她的眼眸亮亮,期待之意明显至极:“你回来啦!”
这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早已不是新婚夫妇,倒像是老夫老妻间随意的一句问候。
玄晖见到她,唇边已经挽起微笑。
他一边朝她走来,一边用手扯着松松领子,语气随意地问道:“嗯,你吃饭了吗?”
许愿坐起身来,目光仍跟随着他的动作:“吃了,凉拌豆腐好吃。”
“嗯,好吃以后就多吃些。”
玄晖坐到她身边来,自然而然地亲一下她的嘴唇。
他喝了些酒,却没有醉,不过是微醺的状态,却染得黑漆漆的眼里仿若蒙了一层薄雾。
许愿还想跟玄晖贴近,怎知他又站起身,皱着眉低头嗅了嗅。
他嫌弃自己身上带着酒气,于是只能摸摸她的头,让她再等等,自己转身喊竹枝去浴房放热水,准备泡澡沐浴去了。
看着玄晖复而离开的背影,许愿有些失落。
但下一秒,坏主意就计上心头,她立马让听梅去拿了桃花酿来。
她甚至都没有用酒杯,直接对着瓶口吹了大半瓶。
未消多时,酒劲就上头了。
许愿轻轻扶住已然微红的额头,缱绻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勾人的款款秋波。
烈酒壮人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便往浴房而去了。
无声地走到浴房门口,她轻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小小房内蒸腾的热意。
待雾气渐渐散开,许愿才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浴房的中央做了个下沉浴池,而玄晖正坐在热水潺潺中闭目养神,长长的黑发散在水中,飘飘扬扬好似缠绵的水草。
听到门开的声响,玄晖转眸看来,正好对上许愿朦胧的双眼。
他若有所感,微微直起身来,带起一片水波涟漪。
下巴上的水滴落在锁骨,而后又从胸膛流下。
缥缈的雾气缭绕中,许愿身穿着赤色的嫁衣款款而来,好似山间摄人心魂的妖。
她仍盘着端庄的发髻,眉眼瞄着娇艳的妆,眼角泛红,莫名添了三分媚意。
齐整的裙摆下,她却赤着脚,雪白的脚踝映着微光。
许愿凝眸看着他,眼底潮湿如四周不散的水雾。
她一步又一步朝他而来。
每一动,铃铛便恍然一响,丝线一般牵人心神。
在玄晖灼灼的目光中,许愿在浴池边缓缓跪坐下来。
她俯身,去吻他的唇。
浅浅地碰,撩人似的一触即分。
玄晖抬眸看她,水汽将他的挺鼻深目熏染出深沉来。
许愿再次覆在他的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一片温软之间,他闻到桃花酿醉人的香气,唇边便染了笑意。
玄晖忽然抬起了手臂,带起一片水花。
许愿停了动作,抬头向他看去,见他双臂微张,这是一个邀请拥抱的姿势。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便直接扑入了他的怀中。
他也稳稳接住了她,落水溅起的水花泼洒了他们满脸。
但下一瞬,他却重重地吻了下来,一寸一寸地碾过,轻而易举地攻略城池。
玄晖骤然而起的侵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情不自禁用双手抵在他胸前,他矫健的双臂却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将她锁在怀中。
间歇时,他们交换一个对视,两人湿淋淋的,眉眼却带着笑。
一时竟不知,谁更像惑人的水妖。
许愿的手顺着他的肩膀而上,纤细的手指抚在他后脑发间。这对于他而言,似乎是某种鼓励。
嫁衣松垮,她的脖颈下袒露一大片细腻如瓷的白净肌肤,左肩处绽放的海棠在湿透的丝衣下若隐若现。
玄晖锁着她的纤纤细腰,埋头从她的鬓边吻到锁骨处海棠舒展的枝叶。
鲜艳的赤色嫁衣裙摆飘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许愿只觉得他的唇好似带着火花,一路吻得她浑身战栗。
浴池里的水一层层荡起波浪,烛火在泛起的水花上照映出淋淋漓漓的反光。
他垂眸,拇指抹过她的嘴唇,低声道:“乖,不要咬自己。”
许愿闻言听话地松了牙,旋即一口咬住他未来得及收回的食指。
细微的疼意传来,玄晖也是笑了笑,眼眸却深深,动作骤然急了起来,晃得她再次松了口,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玄晖抱着她站了起来,浴池的水哗啦从他宽肩窄腰出落下。
他伸手拿过干净的软布将她包了起来,仔细擦干后,回到了卧室。
床褥温软,许愿躺得更舒服些。
玄晖捏着她的小腿,吻一下精巧的左脚脚踝,听她轻柔的吟哦声伴着银质铃铛摇摇晃晃。
他悬想已久的海棠花终于盛开,美得无与伦比。
那一瞬间,他只想与她永存。
“阿愿,阿愿……”玄晖呢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吻她,仿佛不知疲惫。
许愿伸手拥抱他,与他耳鬓厮磨,手指在他背后抚摸而过,一道道伤疤的位置都暗暗地记在心里。
可与此同时,进度条终于达到了百分之百。
许愿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明亮。
她忽然在他耳边说:“我永远爱你。”
玄晖轻笑,咬一口她的耳珠:“真的很远。”
她的手指挑起一缕他半湿的长发,轻声道:“一瞬即是永恒,我在这一瞬间永远爱你。”
鲜少表达情绪的人忽然说了情话,倒叫人招架不住。
玄晖抬眸,看着她如水的眼。
她却好似有些赧然,错开他的眼神,别过头去再次用力地拥抱他。
是以他并未看见,一颗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进鬓角,再湮没入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