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尚未找到有关于此事的具体记载。”玄晖让竹枝继续工作,转头对许愿说,“我已让人快马去寻竹语道长,希望他能给我们些许建议,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力量。
熟悉战场的玄晖深知焦虑的情绪会传染,既然已经在想办法,就不能让她反复地陷入悲观情绪中。
许愿转眸看向他,喉间似乎哽住,迟迟不知该说什么。
身为世家子,同时也是向来不信神佛的武将,玄晖在遇到此类常理与经验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并没有对此嗤之以鼻,也没有认为许愿精神错乱。
他在认真地考虑着她难以言明的忧愁。
玄晖第一时间想到的即是从旧书中寻找答案。
如此怪异之事,总不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历史追溯千年,缘何就只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或许曾经也有机缘者亲历过类似之事,还细细记录下来,方便后人以史明鉴呢?
遇到困难后停滞在原地,这绝不是玄晖的风格。
他一如既往地大开大合,千军横扫一般一往无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愿看到这一幕,心有所动,也情不自禁地思索,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如此多相关书籍,倒不知他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即便这些日子他忙碌不已,却仍是亲自挨个过问,绝不错漏任何一丝讯息。
许愿犹疑片刻又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脚链铃铛响了是个警示,但我却不明白其中具体的含义,这链子制式普通,市场上一抓一把,也没见别人会有这般奇遇。”
玄晖点点头:“我记得,那一日我们梦见了过去的事情。”
事情桩桩件件堆叠起来,像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却找不到最初的线头。
“你不要太忧心了,一定会有办法。”玄晖侧脸看向她,“你近日比以往笑得都少了。”
许愿恍然,下意识摸摸脸:“是吗?我自己未有知觉,但阿川亦是同我这么说过,看来当局者迷并非一句空话啊。”
如今已是初夏的时节,许愿穿得凉快许多,连色彩都是沁人心脾的蓝。
她穿一件云山兰的渐变色长裙,外套一件玉白色清透褙子。
发髻上别着颜色浅淡的簪花步摇,晃动的坠子好似欲滴未滴的冰晶。
随着她抚摸脸颊的动作,玉白的小臂露出,往下滑动的宽松大袖微微而动,层层叠叠好似水波潋滟。
玄晖瞧着她不施粉黛却如同细细雕琢过的侧脸,忽然就想到了上回从谢皇后那儿赢回来的蓝宝石头面,回来后他一直未有机会将这礼物拿出来过。
他兴致忽起,牵着她的手往里屋走:“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进了房间以后,玄晖先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拿过一面大镜子放在面前。
他将镜子端端正正地摆好时,还说道:“回头给你打个大的梳妆柜,以往我对家具都没什么讲究,但对你必须精细些。”
许愿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疑惑:“这是要给我看什么?”
此时有仆从搬来一个乌木盒子,放在桌上后,行了个礼又退了下去。
玄晖将盒盖打开,霎时间许愿只觉得有明亮的光芒扑面而来。
她定睛望去,才发现那不过是蓝宝石剔透晶莹的反光。
这一套似天空之眼又如海洋之心的头面,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丝绸垫上,无声而张扬地展露着它难以忽视的美。
许愿秋水翦眸就这样被一抹凝亮的蓝色点亮。
玄晖见她被惊艳到的神色,便知道这礼物没有送错,于是说道:“我替你戴上。”
她应声,笑得轻柔,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黑亮的瞳仁里有他的倒影。
这幅头面一共分为十二件,从挑心分心到掩鬓钗簪都尽有。
玄晖站在许愿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头上的发饰轻巧去了,而后开始将蓝宝石的这一套一件一件地给她簪上。
许愿从镜子里端详他认真的神色,心想可真是奇也怪哉,一位大将军竟然在给她簪钗花时也如此得心应手,于是她便问道:“你怎会做这个?莫不是以前练过?”
玄晖闻言笑一声,左眉一扬道:“天下哪有难得住我的事?”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侧过来看看效果,对上她揶揄的眼神,随即又正经起来:“行吧,实话说我也是头一回,否则看镜面不就行了?只是以往见过爹给娘簪,这不就学上了。”
原来如此。
许愿感叹道:“将军与夫人感情真好。”
他修长手指刮一下她鼻尖:“羡慕什么?我们感情也很好。”
待玄晖终于簪完,许愿随即站起来,在镜子前悠悠荡荡地转了一圈。
满头的琳琅缤纷皆随着她的顾盼而摇曳生辉。
她看着镜中珠光宝气的自己,有些不习惯:“这头面太贵重,倒衬得我今日的衣裙过于简素,根本压不住嘛,瞧着头重脚轻的,像个大头娃娃。”
玄晖冒着被扎成刺猬的风险从她身后抱上来,亲了一口她的侧脸:“谁家的大头娃娃这么漂亮?原来是我家的。”
许愿也怕划伤他,于是主动转过身来,松松地抱着他的腰。
他稍稍一垂眸,看到她细腻如瓷的玉颈,以及抹胸上方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在深海蓝宝石的点缀下显得更靡颜腻理。
方才只顾着认真簪饰品,这会儿他才注意到,随着她呼吸起伏,长裙抹胸上柔细的暗纹缭绕好似花朵盛开。
玄晖喉结浅浅而动,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桌案上。
他的手抵在她后脊背上,而后俯首重重地吻了下去。
她从善而流地揽住他的肩,微微启唇迎合着他。
偶尔一个对视,眼底尽是迷离惝恍。
他碾压过去,她便示弱,他欲撤退时,她又轻巧掠过,舌尖欲拒还迎地一勾,又惹得他火烧燎原似的欺身而上。
如此辗转厮磨,好似战争。
玄晖含一口她的唇,又移至娇俏的下颌处,一寸一寸地吻过脖颈,最终埋首在她锁骨处,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抹红痕。
许愿急急地呼吸,一手抵在他炽热胸膛,抬头看他深刻的眉目。
不知何时,他竟已将一腿挤在她膝间,而她也难捱似的仰头,去寻他的唇。
一切都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
可当她的手不自觉放上他的腰带时,他却忽然一顿,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被迫暂停,许愿抬眸看向他,仿若含着盈盈水雾的眼眸里尽是疑问,看得他只能用深呼吸压住胸腔里蓬勃的热意。
“不行。”玄晖忽而一笑,偏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现在还不行。”
许愿不得不承认,她对此事是有私心的,因为那进度条已然有九十八。
见他拒绝,难以言明的恐惧如同瞬时将她迫至无尽深渊旁,而她临崖而立,摇摇欲坠。
她仍想挣扎,于是拉着他的腰带轻晃,颇有祈求之意。
“听话,没多长时间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玄晖一手撑着桌沿,再次俯身吻吻她的唇,又捏捏后脖颈以示安抚。
许愿满心不甘,抓着带子故意刺激他:“你是不是不行?”
玄晖闻言,先是诧异地看她一眼,而后很不给面子地闷笑出声。
这仿佛是今日最佳的笑话,他越笑越大声,抱着她笑得肩头耸动,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隐隐震动。
许愿被他嘲笑成这样,实在有些无趣,方才高昂的兴致也渐渐消散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至于吗?
她不是在用激将法吗?她不是在质疑他吗?她不要面子的吗?!
许愿生无可恋地说:“好样的,玄晖,你真好样的。”
玄晖并不在乎许愿满脸郁猝的模样,仍在不停地笑着。
好半晌,他才渐渐歇了声。
空气中一时宁静,玄晖侧头看来,眼瞳被浸润得漆黑明亮。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阿愿,阿愿。”
而后伸手抚摸她的嘴唇,指腹摩挲着,仿若爱不释手。
玄晖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
先是那双转盼流光的眼,而后是挺翘的鼻,花瓣一般的唇,娇艳明媚的脸颊……
他的吻细细密密,如琢如磨,充满了安抚与慰藉的意味,纯净而温柔。
许愿未搭腔,但由着他没完没了的亲她。
那亲吻不带一丝欲念,只让她觉得自己如同珍宝被他捧在手心。
心中无边无际的恐惧感又渐渐在他的抚慰下缓缓地消弭。
许愿手指微动,而后慢慢抬起来,环住了他窄瘦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沉沉的心跳声,逐渐与自己的脉搏相融。
恍然间,她竟有荒唐的错觉。
孤独成长至今,真能盼来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君。
若这一切不过黄粱一梦,她怕是真要做一世槐安未醒人。
她眨眨眼,轻声道:“不要离开我。”
玄晖应道:“好。”
半晌,她又说了一次:“不要离开我。”
玄晖依然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不要离开我。”
“好,我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