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有家食肆中,许愿拍着桌子,咬牙启齿道:“我当时真是张不开嘴,生怕出口就成脏。”
阿川被她这样子逗笑,笑叹道:“可你说的话也并不留情,方玉估计今日才知,上回威胁他的玄晖将军比你可讲道理多了。”
此时许愿正和阿川一道儿择菜,方才她才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回来时遇到的晦气事儿。
听罢阿川的话,许愿忍无可忍地说:“你能想象他期待的眼神吗?他竟然在等我感谢他,而我只想给他两个大耳瓜子,让他清醒清醒。”
阿川冷笑一声,手里的活儿也没停:“听说他家是这样的,他是嫡长子,也是个出了名的‘好心肠’,母亲将妾都逼至自尽了,他待庶出弟弟仍是很好,甚至多次因为庶弟与母亲起龃龉。”
许愿皱眉:“虽说庶子同样也是母亲的孩子,但他们之间就毫无芥蒂吗?竟然还能因此与母亲产生冲突?”
阿川耸耸肩:“我怎么知道?这是上回从潘大娘那儿听来的八卦。”
许愿也不愿意深想了,只摇摇头叹道:“也不知怎会有这种性子的人,自私又圣父,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不可自拔,他根本不关心我到底需要什么,自顾自地在‘报恩’,还企图我对他产生感激。”
她们说上一回别人的啰嗦事儿,择菜的活计也就做完了。
许愿放下手中菜梗,才刚站起来,便见到食肆门口又出现了许毅的身影。
他每次都是往美食车上随意地抓一把,立马就跑了个没影儿。
这坏小子,又来偷东西!
许愿本就气不顺,见状心里的火都起来了。
每次案发都猝不及防,许毅惯会在许愿阿川正忙又离得远的时候突然袭击,就算正巧看到了,许愿也根本追不上他,只能将怒气往肚子里咽。
她站在店门口,冷静地迎风思索。
这报官能好使吗?当初杨景风给他放进北陆营就是让他能好好长大但又不会打扰许愿。
可这一报官,查出来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会不会就当成家事处理了?说不定以后还要养这孩子?
不,她不想养,她巴不得这货离她越远越好,但眼下此事又该如何处理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毅又来了几回,次次都是来抢食物。
但由于许愿的防守得当,他来的十次里,大概有八次无法得手,甚至还有两回被许愿逮了个正着。
第一回他挣扎不已,嚎得半条街的人都听得到。
许愿被他的大嗓门吓一跳,手不小心一松,他立刻就一溜烟儿跑了,头也不回。
第二回许愿揪着他的耳朵,要拖他这个小偷去官府。
他踢打着许愿,挠破了她的手背,她吃痛松手时,他又趁机跑掉了。
这小子一旦得了空,就泥鳅似的滑不溜丢,眨眼间就跑没了,于是许愿便没有再追上去。
她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又拍掉身上的灰尘,转身回了店里。
阿川帮许愿处理了一下伤口,出主意道:“看来得准备一根棍子,下次再见到他偷东西,直接就开揍。”
许愿也是这么想,总不可能每次都轻易放过他。
“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他娘亲因为协助谋杀罪被判了流放,估计记恨我呢。”她自嘲地笑笑,处理着半扇带骨的五花肉。
阿川依然目光冷冷:“这有何记恨?他娘亲自己干的缺德事儿,恶有恶报罢了。”
许愿懒得搭腔,细致地将肉上血水淋干,又用筷子在厚厚的肥肉上戳了几个小洞。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
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儿储备过冬的粮食,腌肉就是很不错的选择。她拿着小刷子,沾着白酒刷肉,刷完以后再用盐糊了一遍,倒扣在盆里风干。
再过几日,将腌好的肉清洗干净,挂在院里的阴凉处便好了。
在等着腌肉成型的日子里,许愿挂了牌子在店门口:
本店只开门到冬至前,想要来吃饭的朋友们,请抓紧时间噢。
天气虽然越来越冷,但来她店里的客户却并没有减少太多,或许是因为冻手冻脚的日子里,大家都不想自己做饭,花上一点银子便能吃得现成的饭菜,也是美滋滋地事儿。
甚至“有家食肆”的名声都已经传播得很远,很多食客都是听闻了她家的美名,才特地来尝尝这招牌菜是否真的如同传闻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想想之前后娘也是听说此事,才不远百里地从偏僻地儿跑来银杏街闹事。
不仅如此,自从上回她去将军府包了饺子,竟然有些富太太谴了丫鬟来,想要问她买饺子的配方,大抵是接风宴上玄夫人替她宣传了一番,当然她的饺子也很拿得出手,才不会给玄夫人丢人。
不过,配方她自然不会卖,毕竟这可是家传秘宝。
于是她只能笑吟吟地说:“夫人什么时候想吃了,直接来小店说一声便是。”
所以这段时间,许愿的食肆不说日进斗金,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她时常同阿川说,待开春了,就去再招聘些人来干活儿。
毕竟客人太多,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儿而得到客户差评。
若是明年的生意能够更好,再开一家分店也不是痴人说梦。
她展望着美好未来,半晌又撇撇嘴,生意虽然很好,可这两个月的美食事业却推进的实在太慢了。
银色的进度条,像蜗牛一般往前蠕动。
许愿思索好半天,也只能将其归为,如今的日子已经进入了某个饱和期,很难再迅速地往上突破一步。
虽然进度条短暂停滞,许愿给玄夫人每日煲汤也并未含糊过。
经过许愿两个月精心调理的美容滋养,玄夫人的气色比以往还好,皮肤细嫩如瓷,眼波流水,再加上她本就是肆意的性格,倒更显出了几分青春气。
她高兴了,就常常找许愿去聊天说话,两人非常乐意凑在一起聊别家的八卦与最近看的闲书,玄夫人还偶尔说点什么玄晖幼时的糗事,许愿听得笑眼弯弯。
乍一看这哪里像是两辈人,倒像是年龄差不大的姐妹俩,一个明艳一个温婉,赏心悦目。
后来玄夫人甚至掏出了压箱底的话本,这是初初相识时绝无可能拿出来的本子——《风流公主俏书生》,听说是曾经昭华大长公主和李相的爱情故事,玄夫人在幼年时期甚至见过话本中的两位主角。
许愿看到之后简直瞳孔地震,这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在现代时经常看网文小说的某个绿色软件。
但不得不说,玄夫人的品味值得信任,这话本文笔俱佳,且写得一波三折,实在扣人心弦,许愿拿起来了就放不下了,一口气读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为了看话本小说而熬大夜了。
看来就算穿越了,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许愿将书还回去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开始同玄夫人说起以前看过的狗血小说,其起伏之汹涌,甜虐之交织,情感之纠葛,实在惊心动魄,催人泪下。
玄夫人听得入神,每到悬念处都会忍不住问:“然后呢?”
每到结尾时都难忍唏嘘,怅然若失。
由此,两人的情谊再上一个等级。
许愿回忆起曾经陆明薇夸她的话语,不禁思索着,或许她的被动技能,还真是把所有人都处成闺蜜。
今日许愿准备给玄夫人做黄酒煮蛋,大冬天的必要补补气血。
于是她从院里搬出来几个月前酿的黄酒,盖子一掀,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
她将黄酒倒进小砂锅,放了一大块红糖,又洒上红枣与枸杞,炖煮许久后,又往锅里头打了两个荷包蛋,颜色鲜艳的蛋花一圈圈荡漾开,在深色甜酒的衬托下特别明显。
许愿将甜酒起了锅,正往食盒里装,忽而想到明日就是冬至。
玄晖说不定就要回来了。
正想着,许愿就听见厨房外食肆里阿川的呵斥声:“再偷!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许愿的心猛然一跳,必然是许毅那小子又来了。
她连忙擦了擦手,从小厨房跑了出来,就见到阿川逮着那男孩儿的衣领子,倒也并没有真的揍他,只是挥舞着木棍子吓唬他。
见到许愿出来,两人都朝她看来,阿川正要开口说什么,男孩儿趁机就抱着刚刚抢来的米糕往外奔逃。
许愿见状,立马也追出去,高声喊道:“许毅你给我站住!”
许毅见她追来,跑得更快了,两条细腿轮得几乎要生风,结果偶然一回头,没注意脚下有石子儿,直接摔了一个大跟头,米糕撒了一地。
许愿本来都不想追了,结果看他摔了,又赶紧抓住机会跟了上去。
许毅回头看她一眼,好似很害怕似的,连滚带爬地往一条小巷子里冲去。
许愿琢磨着他的眼神,忽而觉得奇怪,脚步也逐渐放慢至停下。
她顿住,往小巷子里一探头,却不见了那小孩儿的踪影。
“许毅?你去哪儿了?”她谨慎地往前探了几步,见里头黑黑一片,有些不敢往里走了,“你出来,我们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三天两头来我店里偷东西?”
许愿的话音未落,回答她的只有袅袅回音。
此时,巷子两旁的阴影处却忽然窜出两个蒙面人,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直接一个手刀敲晕了她,将人装进麻袋里,静悄悄地拖走了。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而许毅这时才走出来,冷冷地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灰色的衣摆上,甚至还沾着米糕的白米粒。
片刻后,他见四下无人了,才悄然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