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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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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将不懂他们在打什么眉眼官司,好一阵左瞟右看。

    而后他饶有兴趣地问许愿:“他喝个汤而已,你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

    “你不懂。”许愿面露欣慰之色,“将军是个好人。”

    今日给军营里做大锅饭让她胳膊酸得像是浸透了柠檬汁,进度条却一点儿也没动静。

    失望之际忽然被玄晖给的惊喜砸中,难免要感慨一番。

    她想明白了,这艰难的任务估计还有什么限制条件。民以食为天,人人都吃一日三餐,单纯地让大家吃饭,确实没什么意思。

    但让玄晖这种有事就禁食的“问题青年”肯吃且给出好评,才算完成挑战。

    副将琢磨不透这打哑谜似的三言两语,有些茫然地摸摸后脑勺。

    但他蓦然想起关键一点,当即眉飞色舞地凑上前去问玄晖:“怎么,今日倒是不禁食了?”

    玄晖仍然没搭理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包子。

    许愿现在全副心思都在玄晖身上,见他仿若有意,便赶紧殷勤介绍道:“这是地软包子,馅儿是早上我炒的,料子都新鲜呢,将军放心吃,若是味儿不够,这里还有辣椒蒜酱,沾沾红油,香得很。”

    她说完,还顺势将装包子的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眼神万分热忱。

    而玄晖闻言,却并未直接开吃。

    一旁的副将实在看不惯他那骄矜的派头,撇撇嘴直接伸手要拿,理直气壮地说:“一到这种时候就挑这挑那,你不吃我吃!”

    怎知手背却被玄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副将缩回手去,皱眉嚷嚷道:“你这人,怎么还护食?”

    玄晖抬抬眼,用下巴一点旁边放的筷子,万分嫌弃道:“刚从战场回来,脏得要死。”

    副将后知后觉地悟了,倒也自知理亏,讪讪地将手收回来,老老实实地拿起了筷子。

    这回轮到许愿怜悯地看他一眼,假装无意地摸了摸手背。

    副将:“……”

    副将:夺笋,你这人夺笋啊!

    此时玄晖已经将酸辣汤饮尽,将瓷碗放下后,拿了帕子擦擦嘴。

    而后他的目光又移到许愿脸上:“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许愿一愣,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怎么忽然开始查户口了?

    她倒也不慌,迅速搜刮着脑海里零碎的信息,镇定自若地回答:“我叫许愿,北地城本地人,就是住得偏远些。”

    “家住何方?有几口人?”

    “就在谷雨街,家里没人了,父兄皆战死,我被后娘卖给人做小妾,结果还没到地儿就遇上北戎屠杀,他们全死了……”

    她报了父兄姓名与编制,玄晖点头,又问:“抚恤金拿到了吗?”

    许愿摇摇头,她此时身无分文。

    副将夹了个包子两口吃了,听她这话讶异道:“难道抚恤金全给后娘了?”

    许愿闻言倒也未应,算是默认了。

    既然都已经到被后娘卖作小妾的地步,抚恤金被吞的可能性也极大。

    玄晖见她似乎有口难言,想想便道:“明日开拔回北地城,若你无处可去,可以去北陆营生活,或者拿一份烈士遗孤的抚养金,自己去讨营生。”

    北陆营是专门设立给阵亡战士家属的地方,一般多是鳏寡老人与无依无靠的幼儿,由官府统一抚养,平日里也就做做碎活儿,有专人照顾,也有士兵镇守。

    许愿点点头,乖巧道了声谢。

    此时那盘包子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她离开时便将空盘子端出了军帐。

    副将瞧一眼她的背影,转头对玄晖说道:“这妹子表面上看着柔顺,性子估计挺刚,万万不可能回后娘家了,也不会甘心一直留在北陆营,估摸着要自己过。”

    他叹一声:“这世道,一个小姑娘家在外讨生活,也忒难了吧。”

    “回头你去查查她背景,也让北陆营的人多看顾着她些。”玄晖抿了口茶,清清喉咙里的酸辣味儿,“别让人欺负了。”

    他有此言,自然是想起了昨日伙房里发生的事情。

    所幸他去的及时,平日里对军队也管束得严厉苛刻,让他们想要干坏事之前也有所顾忌,否则如她这般明媚纯粹的女子,在这军营中仿若掉入狼窝的羊。

    还是要多看着她才好,以免有些毛头小子再生事端。

    副将一笑,学着许愿方才的腔调逗他道:“将军真是个好人。”

    玄晖险些被呛着,将喝尽的空杯砸了过去,弯唇笑道:“烈士遗孤,可不得多看顾些?今日你可吃了她做的包子,吃人嘴短,少说两句。”

    另一厢的许愿回到伙房后不久,明日回城的消息便传开了。

    整个驻扎地的士兵都开始收拾行李,胖哥也顾不上她,毕竟伙房的厨房用具可实在不少,除了帐篷,简易灶台和无数的锅碗瓢盆也是了不得的大件儿。

    而许愿的行李倒是很简单,就一套换下来的破衣服,还有老杨军医给她的药品。

    这一日士兵们除了早晨吃了顿好的,接下来两顿,都是柴了吧唧的干粮。

    比如之前剩下的包子馒头干饼子,以及一些风干的牛肉羊肉。

    夜里营中早早就休整了,凌晨天未亮时,黑铁骑们便速速拔营,整装待发。

    许愿听到号角声就赶紧起床了,背好包袱跟在他们旁边。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儿,准备开始长途跋涉。

    说不慌是假的,就她这细胳膊细腿儿,哪里跟得上行军的速度?很可能没走半小时就掉队了,再者黑铁骑大多是骑兵,四条腿的跑得更快。

    到时候可别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岭,改明儿命怎么没的估计都不晓得。

    纠结之际,垂着脑袋的许愿忽然眼前一黑,不知是谁将黑色斗篷盖在了她头上。

    她将斗篷从脑袋上扒了下来,回首一瞧,只看到玄晖已经走过去的背影。

    见这姑娘竟愣在原地不动,玄晖脚步顿住,微微偏头,逆着远处的火光露出半边走刀斧刻似的侧颜,低声道:“跟上。”

    他不再等,径自往前行,不远处是竹枝牵着两匹马。

    玄晖利落地翻身上了他惯常骑的那匹额前有一抹赤色火焰纹的黑色骏马,而后垂眸看着跟在身后的少女。

    走几步路的功夫,她就已经麻利的将斗篷披在了肩上。

    许愿相比于他,身量娇小玲珑些。

    罩上他的斗篷后,整个人就似被淹没了。

    随风猎猎而动的下摆在她洁白的脚踝边优柔地打转,倒像是步步生莲的襦裙裙摆,让她左脚缀着的一条银链若隐若现,微弱的光明明灭灭,如同细碎的宝石。

    方才他抛斗篷的动作让她的盘发有些乱了,几缕青丝顺着额角垂落。

    她将鬓发挽至耳后,故作沉静地走到他跟前,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清粼粼的眼眸中却是难以启齿的祈求。

    许愿明白玄晖的好意,也装出了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但是,她真的不会上马。

    玄晖被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逗乐,闷笑一声。

    而后,他再次伸手拎住她的领子,将她提溜上了马背。

    许愿:“……”

    许愿:将军,就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非要像拎狗子一样拎我吗?

    她实在不理解玄晖莫名其妙的恶趣味。

    在马鞍上坐稳后,她便开始整理堆在身上层层叠叠的斗篷。

    “兜帽戴上。”玄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许愿抬眸应一声,用兜帽堪堪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纤俏的下巴,乍一看也分不出男女。

    玄晖一抖缰绳,催马前行。

    许愿在那小小一圈的视线中,看到众军自发地迅速分至两旁,整齐行了军礼后,才按照军列跟在了将军马后。

    夜色中,黑铁骑沉默无言地疾驰,马蹄声的震动却传出很远。

    许愿悄悄回头看一眼,才发现身后的队伍逐渐壮大了起来,在他们驻扎地的附近,仍有源源不断的黑铁骑军队汇合而来。

    她这才明白,黑铁骑竟然是分散驻军,这几日她所见也不过冰山一角。

    不过许愿很快就顾不上东张西望了,急行军威力如斯,骏马奔腾仿若星驰电走,她为了不被甩飞出去,双臂紧紧搂着玄晖腰腹间的铠甲,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

    她忍着反胃深吸一口气,将挡住眼睛的兜帽稍稍往上翻了几寸。

    视线开阔的一瞬,她正好看见广袤苍凉的地尽头,悠然升起一轮朝阳。

    颜色浓烈的太阳迸发出明亮的光芒,破开了漫长的黑夜,霎时间照亮了遥望无际的荒原,雪白的云朵盘旋在深色的山峦起伏之上,将有棱有角的崇山峻岭都装点得柔和不少。

    寒风裹挟着混杂着青草树木的气味凛冽而过,吹落了许愿的兜帽。

    而许愿长久地凝视着初升的朝阳,眸中仿若点了漆。

    她抱着玄晖的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腹部,而后指向遥远天际攀爬而上的巨大光团,情不自禁道:“玄将军,快看,太阳出来了!”

    玄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情颇好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许愿瞧他见怪不怪,豁然醒悟后也有点赧然。

    他生长才此处,在军中也必然夙兴夜寐,这日升月落的景象怕是见过无数次了。

    唉,也怨不得她一惊一乍,打小儿生活在只有高楼大厦城市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壮丽景色?

    她又独自欣赏片刻,看着太阳一寸一寸爬上天空,还意犹未尽地道了一声:“太阳真好,幼时我独自睡觉,怕黑又怕怪物,瑟瑟发抖熬了一夜,只待太阳出来,心就平静了,恐惧一扫而光。”

    听罢此言,玄晖笑意更深,连带着胸腔都闷闷地在震动。

    抱着他的许愿有些茫然,大将军心怀天下,总不至于嘲笑她的胆小吧?

    思索了许久,她终于想通了缘由——将军的名字叫玄晖,含义便是太阳。

    许愿的心怦然一动,脖子连带着耳朵都红透了。

    但她咬了咬唇,决定假装不知道,用文盲的表象来掩盖一下无心之失。

    既然她不知其中幽微之处,玄晖就更不会提,心平静气地继续纵马疾行着。

    急行军至晌午,玄晖下令军队在路边暂作休整,进食进水。

    许愿被马儿颠簸得毫无胃口,胃里直反酸水,下来后甚至在路边干呕片刻,但她本就没吃什么,此时也吐不出来。

    肚子难受得不行,许愿干脆在路边席地而坐,以作休息。

    虽然什么也吃不下,但这种情况里补充体力却很重要,她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干饼子,难吃得像是在啃砖头,还得就着凉水才勉强能吞咽下去。

    她无奈地捧着干饼暗自神伤,自觉不是当兵的料,这苦真的吃不起。

    这时候,玄晖不知从哪里走来,给她递了一块肉干。

    许愿闻到肉干咸香的味道眼前顿时一亮,以为得救了。

    于是她认真地对他道谢后,虔诚地将肉干接过,情不自禁地吞咽一下。

    结果她尝试着咬一口,却发现肉干纹丝不动。

    简直比干饼子还硬百倍呢,一瞬间许愿甚至怀疑自己在啃桌子。

    努力半天,倒是自己牙根泛酸了。

    半晌,啃肉战斗仍是以失败告终。

    她只能望肉兴叹,抬头却发现玄晖坐在对面,眉眼带着揶揄。

    看样子他是从头到尾观赏她与肉干战斗全过程,并且嘲笑她。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许愿想到这问题时,发现她已经对此麻木不仁了,随便吧,这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凑合过吧,还能时间倒流咋的?

    玄晖也没再管她,自顾自地吃了半个干饼,又喝了半壶水后,就不再进食。

    许愿这才发现,他竟是把领来的肉干都给了她。

    此时有伙头兵又在给士兵们派发肉干与干粮,轮到他们时,两人同时拒绝了。

    她是啃不动,但他为什么不吃肉干?

    许愿看着玄晖若有所思,半晌下意识啃了一口肉干,不出意外地又硌了一下牙。

    这玩意儿,实在吃不动啊!

    许愿隔着脸揉了揉发麻的牙根,只能遗憾地闻了闻肉干的香味。

    这可是边境地区的牛肉干啊,风吹造地见牛羊的地方,做出来的肉肯定最正宗了!

    但没有这个口福也没辙,她只好放进背着的小包裹里,准备当标本保存起来。

    什么也吃不了,许愿只能补充些水分。

    她塞上瓶盖,抹抹嘴后,暗中观察般盯了玄晖一会儿。

    他抱臂站在不远处,正在同副将谈话。

    仍然是那副自由散漫的样子,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皮革军靴踏地。

    此时有人泡了一碗咸肉来递给他,也被他因为议事而婉拒。

    许愿作为厨子的雷达敏锐地竖了起来,看来玄晖是不爱吃肉啊?大将军莫非是个素食主义者?倒也有可能,毕竟见惯生杀,对肉食没兴趣也正常。

    她脑子里思绪翩飞,琢磨一瞬,估计着他应当没有那么快结束谈话,便赶紧爬起来,转头去找看上去就好脾气的竹枝。

    竹枝正在给马儿喂食,远远就瞧着她往这边而来。

    她飞快地在他面前站定后,面目严肃地说道:“竹枝,请你一定要帮我!”

    他好奇地问道:“许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愿正正经经地双手合十拜托道:“请务必教会我怎么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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