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秀才夫人也给人洗衣服呀
屋檐下。
福小芸慢慢走过去，就见奶奶腿上放着一个装着针线的筐子，像是要给她大哥缝补衣裳似的。
就是。
奶奶手里捏着针线，迟迟没动作。
“奶奶？”
福小芸坐了过去，柔声问道：“奶奶怎么啦？”
奶奶一怔。
她看了一眼福小芸，将不好的情绪都给藏了起来，就伸手摸了摸福小芸的脑袋，欣慰道：“咱们小芸真乖。”
“长大了，都能帮家里做事了。不过呀，不帮也没事。咱们小芸四个哥哥呢，有他们照顾你，你做什么事？”
福小芸咧嘴笑了。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就道：“整天没事干，帮帮哥哥也好。奶奶，浆洗房那里，还好吗？”
福小芸有点忐忑。
她感知能力一向很强，奶奶心情不好，她早就看出来了。
“浆洗房——”
奶奶眼神深了深，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
她没说话。
福小芸有点期待着等着奶奶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篱笆外的田间小路上，王张氏一手拎着鸡毛掸子，一手拎着她儿子王张氏，就过来了。
“是谁？”
王张氏气势汹汹，将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挥，那鸡毛震得都掉下来了好几根，她便骂着问道：“你们谁欺负我儿子了？”
“他今天脑袋撞土坑上了！”
？？
福小芸莫名其妙。
回头望了过去，只见王麻子脑门上青了一块，眼眶红红的，委屈极了。
“哈哈哈——”
福小芸忽然就笑了，指着王麻子就道：“大胖子脑袋有个青头包。脸颊都还是红的呢，脑门却青了。”
“二哥说，红配绿赛狗屎！”
王麻子长得黑红黑红的，自然头上的乌青格外明显。
福小芸笑完了以后，也想起来，好像是今天她去地里想给哥哥们帮忙的时候，王麻子说她是小胖子。
沈清河一箭出去，他吓得跌在地上，磕着脑袋了。
后来福小芸光顾着沈清河拿出来的肉包子了，完全忘了这件事。
呃。
王麻子当时好像晕过去了。
倒在地里，身上还泡了水，都起皮了。
咦惹。
福小芸很嫌弃，扁扁嘴，才懒得理这母子俩呢。
就在这时候。
福小芸的奶奶，牵着福小芸站了起来，将福小芸护在身后，便冷冷问道：“你儿子自己蠢，关我们家几个臭小子什么事？”
“倒是你。浆洗房的事情，是你干的，对不对？”
王张氏一听，嘴角也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反问道：“是我，那又怎么样？有证据吗？”
“现在庄头只认为是你洗衣裳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人家员外家的衣裳，要你赔呢。你要是拿不出钱——”
“呵，以后这浆洗房的活儿，可就别想再继续做下去了。”
王张氏格外嚣张，气焰十足，脑门上都能冒出火光了。
福小芸听完，心里暗暗吃惊，也明白了一些事。
奶奶在浆洗房帮人做活，很辛苦的，王张氏跟他们家不对付，好像背地里偷偷做了害她奶奶的事情。
害了人，还上门炫耀！
福小芸有点生气，小拳头都握紧了。
她咬着牙，鼓着腮帮子，想把自己的触须都拿出来，像个八爪鱼一样，去挠这个讨厌的死老太婆！
呃。
她其实没见过八爪鱼。
以前听一只路过的蝴蝶说，她触须这么多的样子，很像八爪鱼。
她当时就在想，八爪鱼也一定跟她一样可爱！
正想着呢。
福小芸还犹豫着，却见自己的奶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完全没给王张氏反应的机会，一把抢过她手上的鸡毛掸子，反手就打在了王张氏的身上。
“我叫你嚣张，嚣张是吧？这是我家门前，你还敢跟我作妖？”
奶奶骂着，两三下将鸡毛掸子打在王张氏身上，王张氏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就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
“来人呐——这老福家的失心疯要杀人啦！竟然这样作践我这个秀才夫人，呜呜呜，乡里乡亲快来评评理呀！”
王张氏喊着，呜呜咽咽抱着脑袋，被打得疼了，头皮好像都破了一块。
福小芸都看呆了。
她原先还紧紧握着的两只小拳头，也在这个时候，逐渐松开了。
奶奶真厉害！
她都还没出手呢，王张氏就倒下了。
就是……
福小芸看着，这王张氏好像被打得狠了，情况有点不太好。
犹豫了一下，福小芸慢慢上前，就拉住了奶奶。
“奶奶。”
福小芸看着王张氏的样子，咽了口唾沫，就道：“别打死了呀，对咱们家不好。”
奶奶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
将鸡毛掸子一丢，又不甘心地踢了王张氏一脚，这才作罢。
这时候。
村里的里正过来了。
他皱着眉，看着福小芸的奶奶，忍不住就问道：“老福家的，你这又欺负人了？”
奶奶冷哼一声，就指着王张氏骂了一通。
王张氏见里正来了，也爬了起来，哭着喊着，把自己的头上的伤口露了出来，就道：“在浆洗房做活时，这个老福家的就欺负我。”
“里正，你也不管管，我可是个秀才夫人！她今天，还敢打我！”
嗯？
福小芸正在旁边看戏呢。
这会听王张氏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忽然就问道：“呀，秀才夫人也要去浆洗房给人洗衣服的吗？”
她一脸天真，懵懵懂懂的。
这样的表情，此刻落在王张氏的脸上，却像极了在嘲讽她。
“……”
场面静了静。
里正瞪大了眼，死死地咬着牙憋着笑。
但终究，没憋住，直接就笑了出来。
“哈哈。”
里正的一声笑，打破了这安静的场面，福小芸的奶奶，还有听见了声音，从屋子里出来的几个哥哥们，显然也听见了福小芸刚刚的话，纷纷笑了起来。
福三强一向是个促狭的，喜欢落井下石，这时候就道：“是啊，小芸，你说得对。秀才夫人，也是要给别人洗衣服赚钱的呢。”
福小芸听完点点头。
她忽然觉得，既然“高高在上”的秀才夫人也要去给人洗衣服，那浆洗房的活儿，应该还挺体面的呢。
“奶奶真厉害，跟秀才夫人都一样啦！”
福小芸夸着，奶奶那里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张氏却要疯了。
她骂着脏话，怒喊道：“一样，谁要跟老福家的死老婆子一样！哼，我——”
还没骂完。
奶奶又拿起地上的鸡毛掸子。
这下，王张氏彻底闭嘴了，只死死地盯着福小芸的奶奶，不敢吭声。
见王张氏收敛，奶奶也没有继续动粗，而是对她道：“庄头那里，该赔多少钱，我自然会赔给她，就不要你操心了。”
“同样，这次的事，我记住了。你，以后自求多福吧！”
说完。
奶奶挽起袖子，对王张氏啐了一口。
王张氏心有不甘，却又怕福家人多势众再欺负她，最后也只得灰溜溜的就这么走了。
只是。
王张氏走了以后。
奶奶回头，却又更惆怅了。
“你们几个小子。”
她看向福小芸的几个哥哥，道：“都跟我进屋来！”
“是。”
哥哥们齐刷刷答应。
福小芸挠挠头，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作势也要跟上。
奶奶那里，却拦住了她。
奶奶蹲了下来，宠溺地摸了摸福小芸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小芸，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家里的事情——”
还没说完。
福小芸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也是家里的。奶奶，家里有什么事，也是跟我有关系的！”
她第一次变成人。
以前从来没有家人，孤零零的她，头一次知道人类的世界竟然这么好。
她的哥哥们，还有奶奶保护她，她也要尽自己所能，保护哥哥们，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