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胡来
李嬷嬷的话却并未安慰到昭贵妃, 她只觉着心烦意乱极了。
她活了这么些年,再没有这样憋屈的时候,更让她气不过的是, 皇上册封的旨意已下,她是断不可能再拦了徐氏入宫了。
想到自己如今竟因着区区一个徐氏, 落得这样难堪, 这样无力, 昭贵妃便恨得咬牙切齿。
李嬷嬷见她脸上的愠怒, 忙又回禀道:“娘娘,听说长公主殿下往别院去之前, 那钱氏母女也往别院去了。只不过,徐氏并未见她们。”
昭贵妃听着,冷冷道:“徐氏这小贱人,还未入宫,便端起架子来了。”
昭贵妃也是气糊涂了,此刻脑子里只想着徐琼是仗着恩宠,才敢这样把钱氏拒之门外的。
“娘娘, 钱氏这么急着要见徐氏,您难道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李嬷嬷提醒自家娘娘道。
“娘娘, 侍郎府到底是徐氏的娘家, 如今徐氏马上就要成为宫里的娘娘了,徐大人如何能坐得住, 怕是想劝了徐氏回侍郎府, 然后再入宫的。毕竟这对徐家来说,可是天大的荣宠呢。”李嬷嬷接着又道。
昭贵妃听着李嬷嬷这番话,果然是缓和了神色。
而没等昭贵妃开口,李嬷嬷又道:“娘娘, 就徐氏把钱氏拒之门外的事情,可见她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否则,换个聪明些的,哪里会因着之前那丁点儿肮脏事儿,就和娘家真的生了嫌隙,不愿意提携娘家。”
“而她敢这么做,该是仗着皇上的恩宠,以为有了皇上的恩宠,其他都不重要。可她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这承宠容易固宠难,何况这宫里的新人来来去去,她不过一个和离过的女人,皇上对她能有多少新鲜劲儿呢。”
“等到她失了圣宠,到时候又没有娘家的倚仗,只怕是悔之晚矣了。”
李嬷嬷这番话说的昭贵妃心中大为慰藉。
这一瞬间,她甚至是觉着自己之前太不淡定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徐氏,她何须这样动怒呢?
就这么一个蠢货,她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慈宁宫
半个时辰前,姜太后的嫡女嘉阳长公主入宫来了。
姜太后膝下唯有故去的先太子还有嘉阳长公主两人。
而等到先太子去了之后,姜太后自然更是把这唯一的女儿愈发视若珍宝,即便嘉阳长公主出嫁这么些年,姜太后一直都把女儿之前住过的显阳宫留着,时不时嘉阳长公主便会回来小住。
只半年前,嘉阳长公主哭着往宫里来,再一次提及要和驸马武安侯和离,姜太后不允,嘉阳长公主哭着便离开了。后来,像是和姜太后赌气一般,又往皇家寺院静宁寺去吃斋修行,所以这还是那次争吵后,她第一次往宫里来。
许久未见女儿,姜太后如何能不高兴,亲昵的抓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道:“你呀,从小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寺院哪能比得上府中,这若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姜太后自不会提及那日母女两争吵的事情。
只是,姜太后不提及,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感慨。
嘉阳长公主的驸马武安侯是先帝爷还在时,亲自给女儿赐的婚。可这驸马不管是姜太后看,还是嘉阳长公主看,出身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这怎么说,嘉阳长公主堂堂嫡出的公主,最不济也该找了国公府的嫡幼子或者内阁大臣的嫡子,可先帝爷,却因着忌惮姜家的权势,把女儿指给了当时的武安侯府的嫡子。
这武安侯府虽说是侯爵,可实际上比起闲散贵族还不如,手里没权没势不说,连钱都没有多少。
武安侯成日里除了提笼逗鸟,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对于这桩婚事,姜太后当然也知道女儿受了委屈,可当时先太子已去,姜太后为了姜家,也不能惹怒先帝的,只能含泪让女儿受了这委屈。
等到承宁帝登基,姜太后入主慈宁宫,便想着法子的弥补女儿,可再是弥补,姜太后却也没有点头让女儿和武安侯和离。
嘉阳长公主却像是浑然忘记了那日和姜太后吵架的不快,整个人像是焕发了生机一般,唯依在姜太后身边道:“母后,女儿近来虽在寺院,却也听说了皇兄下了旨意册封那徐氏为妃的事情,皇兄怎肯这样胡来呢?”
“果然他如今是翅膀硬了,当真把自己当做了这天下之主。”
嘉阳长公主对于承宁帝荣登大宝之事,这些年都有些耿耿于怀。毕竟,在她看来,若非当年太子哥哥做了蠢事,这皇位哪里会轮到区区一个庶出的皇子。
而她心气儿又高,闻着承宁帝不顾朝臣反对,依旧要册了徐氏为妃,心里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姜太后见女儿口无遮拦的样子,却也没有动怒,在她看来,她这慈宁宫,女儿便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也断不会有人敢往外传半个字的。
不过,女儿这番话,姜太后也颇有些感慨,只见她暗暗叹息一声道:“母后和他到底不是亲母子,如今也只剩下表面的恭顺了。”
“不过母后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不是想册封那徐氏吗?那母后便成全他。到时候,天下悠悠众口,传了无数的流言蜚语,看他还怎么狂妄。”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呢,却见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听说长宁长公主今日往徐氏那别院去了。”
那宫女的话才说完,没等姜太后开口,嘉阳长公主便满目的怒火道:“长宁她一个病秧子,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倒好,竟和皇兄一样,如此抬举这徐氏。”
对嘉阳长公主来说,她虽是瞧不上承宁帝,可她也没胆子真的在承宁帝面前放肆,继续摆嫡公主的架势的。
所以,比起承宁帝,可以说让她更如鲠在喉的反而是长宁长公主这个庶妹。
而这一切都是因着承宁帝登基,长宁长公主作为承宁帝唯一的胞妹,一瞬间便水涨船高,便是母后也十分给她体面。
可她偏还不识趣,竟然一直都未被母后拉拢过来,嘉阳长公主如何能不愤怒。
小时候,自己是怎样欺负长宁长公主的,她如今竟以为自己真是金枝玉叶了,这样不把母后放在眼中。
姜太后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却是笑道:“这么一桩小事,哪里值当你气成这样?”
嘉阳长公主恨恨道:“母后,这些年她一直避居小汤山的温泉庄子,这别人不知道,我岂能看不出来,她还是因着当年沈家覆灭的事情,心里记恨母后呢。”
“可她算什么东西,竟也敢觉着委屈?”
在嘉阳长公主看来,长宁长公主便活该一辈子受冷落,一辈子命苦。
可她倒好,因着承宁帝登基,竟然敢如此随心所欲,不把母后和她放在眼中。
而今,又亲自去见了那徐氏,她这不是故意和母后过不去吗?
姜太后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反倒是轻笑一声,“哀家且放他们折腾去,到时候,哀家便要天下人看看,皇帝为了美、色,连臣下之妻都不顾及了,让他们看看,他们敬畏的皇上,到底是如何的私德有亏。”
嘉阳长公主听着这话,如何能听不出来,母后其实是另有谋划的,所以也不再生气。
可嘉阳长公主刚刚消了些气,又有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内务府总管过来给您请安了。”
这内务府总管这个时候过来,姜太后稍一想便知,该是为了徐氏所住寝宫的事情。
想到内务府总管没有自己点头,便不敢随意安排了徐氏,姜太后还是颇有些得意的。
毕竟,这在她看来,便是自己权势依旧在手,否则,内务府总管何须问自己,该是问承宁帝才是。
可让姜太后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内务府总管过来,竟是为了让嘉阳长公主腾出显阳宫的事情。
姜太后直接就冷了脸,只因着她知道,这若非没有承宁帝的授意,给这内务府总管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这样的念头的。
而没等姜太后动怒,一旁,嘉阳长公主直接就气炸了,猛地站起身上前一脚就朝那内务府总管踹去,“你这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殿下显阳宫的主意?”
“还是说你在宫里当差当久了,脑子糊涂了才忘记了这显阳宫是母后留给本殿下,让本殿下回来小住的。”
也不怪嘉阳长公主生气,毕竟她出嫁的公主了,却依旧能在宫里留了未出阁时的寝宫,而且宫女内侍都随她使唤,这可是一般公主从未有过的先例。
可现在,竟有人要剥、夺她这些恩宠,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内务府总管自然在宫里当差这么些年,自然是知道嘉阳长公主跋扈的性子,所以急忙跪下请罪道:“殿下,这真的不怪奴才啊,奴才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殿下不敬啊。”
“只是殿下也知道,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的长春宫,贵妃娘娘的延禧宫,其他三妃,都是在合乎规制的寝宫。”
“那淳妃娘娘,自然也不能随意安排了去。所以,这选来选去,除了端惠皇太后之前住过的永宁宫,便只有您的显阳宫了。”
内务府总管这话倒也不假,这些年因着西北,辽东,西南的征战,姜皇后为了贤名在后宫倡导节俭,对于宫里暂时不用的宫殿,暂不做修缮。
所以如今能腾出来直接作为徐琼所有宫殿的,确实只有这永平宫和显阳宫了。
嘉阳长公主却哪里管这些,她只觉着气的险些要晕过去,声音更是气到颤抖,拿起桌上的花瓶就要朝内务府总管头上砸去。
可没等她下手,便听姜太后一声低叱道:“行了,闹够了没有!”
嘉阳长公主本以为母后会替自己出头,所以听着姜太后的低叱,她直接就懵了。
只见她委屈至极的看着姜太后道:“母后,皇兄这是做什么,您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便是故意为难我们母女的。”
“他但凡对母后有一丝的敬畏,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完,嘉阳长公主气呼呼又道:“母后,我们断不能退这一步的。您怎么说也是他的嫡母,这若您退了这一步,那日后,这慈宁宫是不是也该腾出来给那死去的卫氏。”
嘉阳长公主口中的卫氏正是当年的舒妃,承宁帝的生母,如今的端惠皇太后。
她这话可谓是太不知所谓了,便是连姜太后听了,都觉着心里一咯噔。
一旁,内务府总管更是低垂着头,生怕自己听了不该听得话。
可对于嘉阳长公主来说,她连承宁帝都瞧不上,又岂会瞧上端惠皇太后。
在她看来,若不是承宁帝荣登大宝,这端惠皇太后怎么可能有了太后的哀荣。
她原该是后宫不受父皇宠爱,卑微至极的舒妃才是。
姜太后也未想到女儿会如此糊涂,沉声便吩咐内务府总管道:“腾出显阳宫给淳妃用,这事儿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内务府总管哪敢多呆,直接就落荒而逃了。
等到内务府总管离开,嘉阳长公主到底没忍住哭出来,看着姜太后道:“母后,您难道不疼我了吗?这显阳宫,可是您说了要一直留给我的。”
“可如今,却要给了徐氏。那徐氏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她怎敢抢了我的东西。”
虽觉着女儿心里委屈,姜太后这会儿也冷了脸,言语间带着愠怒道:“嘉儿,是母后把你宠的太过了,否则,你怎能说出那样不知避讳的话来。”
“你还当这些年,母后手握权柄,皇帝还是那个事事听母后话的傀、儡吗?”
“你怎么就如此小孩心性,丁点儿都没长大呢?若你今日这番话传出去,你皇兄听到了,你猜猜,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嘉阳长公主性子执拗,哪里听得进去这番话,咬牙切齿道:“母后,您何须这样小心翼翼。姜家怎么会倒呢?您不是把愫丫头指给那西北总督李家嫡长子了吗?只要我们握有西北总督,皇兄如何敢胡来。”
“再不济,西北的铁骑攻入京城,我们大可以直接扶持太子……”
嘉阳长公主的这番话,差点儿没让姜太后晕过去。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尚且对承宁帝小心翼翼,女儿竟敢如此狂妄。
可这一切都是她宠出来的,如今后悔,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