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摄影的审美
石秀芬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她临吃晚饭的时候跑去吴厂长家里，顿时就被吴厂长吓到了。
哪怕吴厂长心里不愿意接待石秀芬，她也不敢真的晾着石秀芬不管。
吴厂长甚至隐约有点害怕, 担心是林见鹿不愿意再回来给纺织厂帮忙，或者坐地起价。
吴厂长着急地主动询问：“芬子, 怎么大晚上过来了,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还是鹿鹿不愿意再做了？”
石秀芬直接说：“我就是来问问你，找几个有本事的大学毕业生的事情，这么老长的时间了，你办了吗？”
吴厂长先是一愣, 随即反问：“你过来就问我这事儿？”
石秀芬直接点头。
吴厂长顿时变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声音指责：“我让你问问鹿鹿什么时候有功夫回厂子里来帮忙的事情，你到底过没过心啊？”
“眼看着就在眼前了！”
“石秀芬, 你嘴里说着你在乎厂子的效益, 希望全厂职工都能过好日子，真正重要的事情却提都不跟你女儿提。”
“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拿捏我, 还是等着我跟厂里职工都说完话，然后做不成，好把我赶下台？你有什么险恶居心, 你说呀！”
吴厂长不管不顾的指着石秀芬就是一顿痛骂，直接给石秀芬喷懵了。
石秀芬也不是被人欺负了只会嘤嘤嘤的小可怜，她只是一时间没想到会被吴厂长没任何理由的劈头盖脸痛骂。
等到品过来吴厂长这么一场串难听话等着她, 那是心里早就这么想的，石秀芬也怒上心头。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母女做局，故意坑你是吧？”石秀芬狠狠一拍吴厂长家里的餐桌, 然后收回手，指着吴厂长大声说，“那行，我如你所愿，等国庆之后，就是厂子里给厂长满意度投票了——到时候咱们俩就碰一碰，我看看，谁愿意跟着你，成天给你捧臭脚！”
石秀芬说完转身就走，一张脸气得通红。
人生在世，活着本来就是争一口气。
过去，石秀芬不愿意跟吴厂长争，一来，是觉得自己家庭比吴厂长幸福，事事总想着以和为贵，让着对方点也无所谓；二来，也是因为厂子之前效益好，万事用不着石秀芬担心，她安心给职工做工作，让职工能全心投入生产就行了。
但情况在现在不一样了。
石秀芬日子早没了以前的轻松愉快，厂子里的一摊烂事也像是缠住的冒险团，根本理不清楚。
吴厂长频频出招，话里话外的挤兑石秀芬，石秀芬怎么可能不生气。
两人积怨已久，赶上这一回前头到尾都是石秀芬母女出主意、联系愿意帮着演戏的职工一起糊弄商业楼经理，最终才拿下这一份大订单，结果又被吴厂长抢功劳还反过来针对，石秀芬终于忍不下去了。
“不就是厂长的活计么？真当我不会呢！”
“厂子里这些事情，上到老厂长做年度计划、向上申报，中间顶替财物做帐出纳，再到底下职工家里有事情，我给她们顶班。纺织厂里头上上下下的事情，就没有我归拢不清楚的！”
“你说我要跟你抢位置，就吴敏你这损色（sai）样，就算我不跟你抢，你以为明年你就坐得稳吗？前几天我还听到厂子里的员工说，有南面的大老板看中了咱们厂子，想要收购走。”
“留给你，你也不上心，我还不如自己努点力，趁着还能干得动，赶紧培养一批可靠的骨干接班。”
石秀芬骑着自行车回家这一路，都在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渐渐的，随着纾解怨气的抱怨，石秀芬竟然把纺织厂的未来计划梳理得七七八八了。
石秀芬推着自行车，站在吴厂长家楼下，忽然顿住脚步。
她为什么要把纺织厂里面的事情考虑得这么清楚呢？
难道她一直以来其实并不甘心在厂子里眼看吴敏耀武耀威，自己却只窝在工会里，给职工争取权益吗？
……如果、如果我是纺织厂的厂长，那我肯定会把厂子的效益和职工的权益放在同等高度。
吴敏会做的我也会做，而且我会比她做的更好、更用心。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去争取那个位置呢？
“取代吴敏成为厂长”的念头在石秀芬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石秀芬骑上自行车闷头往家里走，终于，自行车库里，她握紧自行车把手下定决心。
石秀芬回到家，饭菜已经做好了大半大半。
朱荣看到妻子回家，立刻站起来往厨房走，招呼道：“回来了？等我把鱼下锅，马上就好。”
石秀芬点点头，她坐在饭桌前魂不守舍的。
朱荣一遍煎鱼一遍问：“吴敏一直拖着，还没去找合适的大学生过来工作啊？”
“啊？不是。”石秀芬这才醒过神。
她回答完这一句，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继续说：“老朱，你说我要是想当厂长，你看成么？”
朱荣惊得转身提声：“吴敏不想干了？不至于吧，她可是个官迷！”
“不是，吴敏特别想继续干，但我想跟她争一争这个厂长的位置。”石秀芬跟丈夫拿主意，“你现在当厂长了，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名正言顺的把吴敏弄下去。”
朱荣清楚妻子不是个好权好名的人，立刻把事情和纺织厂里面之前的混乱联系在一起。
他担心石秀芬心情不好，低声问：“你过去问吴敏有没有招大学生，她怕大学生以后跟她争权，跟你说难听的了？”
石秀芬一撇嘴，不客气地说：“大学生的事儿，人家根本不稀罕搭理我，开口就是我跟鹿鹿母女俩设局陷害她，想把她从厂长的位置上扒拉下去。”
“她也不想想，要是没有鹿鹿想出来的办法，她现在能跟我支棱？”
“哪怕不提鹿鹿想出来的办法，就说之前旗袍被退货之后，开不出来工资，要不是我亲自一个一个去说服教育，最后才没厂子里打砸闹事的。”
“她吴敏当时怕被职工为难，都躲回家里不露头的，到底哪儿来的脸跟我支棱！”
石秀芬越说越生气，可是说到最后这口气反而散了。
她干脆摆手：“算了，不提这些，今晚她又说这种话，我跟吴敏算是撕破脸皮了。”
“找吴敏的性子，厂子以后发展坏了，她肯定会把黑锅扣我和鹿鹿头上；要是发展好了，她也会把我从厂子里赶出去。”
“这种人呐，她不走，我可不敢安心上班。”
石秀芬对着胸口拍了拍，实话实说：“这个事儿是明摆着的，也说不上谁不地道，我现在就想着有没有正经办法，让吴敏从厂子里退下去。”
“事情还没成呢，她都准备排除异己了——厂子根本经不起这种人折腾，再让她干下去迟早闹出毛病来。”
危难中，才最需要凝聚力。
石秀芬在纺织厂里有人望，哪怕当初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发不出工资，过日子都艰难，她说话厂子里的职工依旧肯听。
纺织厂现在最需要的除了有才华的设计者，最需要的就是石秀芬这样的实干家。
朱荣认认真真帮妻子分析：“吴敏学历够得上国家现在要求的标准，这方面，咱们找不到什么毛病。不过，你也说了，纺织厂好几个月都发不出工资来了。要是从这一块入手，倒是有可能。”
他瞥了石秀芬一眼，声音降低了：“不过，你既然跟鹿鹿已经把商业楼的销售生意谈下来了，这一点也算不上问……”
“不，吴敏没给职工发工资。”石秀芬忽然打断朱荣的话。
朱荣惊讶地看向妻子，忍不住说：“不是说商业楼预付的钱款早就到位了吗？而且我之前听你提过一回，要给工人发工资的。”
“一开始确实是这么说的，结果定金要来的太容易了，吴敏就觉得后续拍摄模特图、新款设计也容易得很，所以她、她先订了一批国外的大牌料子，想搞仿造。”石秀芬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敢苟同吴敏的想法。
一直捧着碗默默吃饭的林见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她纳闷道：“纺织厂不是转做原创品牌服饰了么？还买国外大牌仿制有什么用，被人知道了还容易砸牌子。”
石秀芬挑出鱼刺，把整块的鱼肉给林见鹿夹进碗里，跟着点头：“你问我，我也不懂她在想什么。可能是觉得大牌的就是最好的？”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实在理解不了吴厂长的想法，只好略过此事不谈。
各种情况都推敲之后，还是拿着纺织厂的财务报表向上级汇报，证明吴敏没有扭亏为盈的本事最好。
这个办法光明正好而且没有后顾之忧。
“那我就去搜集材料。”石秀芬兴冲冲的表示。
林见鹿却忍不住摇头：“妈妈，你们厂子的合同，是以纺织厂的名义跟商业楼签署的合作条款。现在吴厂长就算做法再有问题，也算是她的功绩了，这时候你递材料，她有的法子反驳你。”
石秀芬皱眉，迟疑地说：“可我不能为了让她下去，就把这合同搅黄，厂子里的工人都等钱回去买米下锅呢。”
母女俩相视苦笑，发现事情陷入僵局。
石秀芬最终还是退让了：“罢了，当厂长的事情就当我没说过吧，以后出问题那是以后的事情，但我不能让厂子因为我遭遇破烂事。”
“鹿鹿，明天你要是有空，来厂子一趟，指点指点模特照好吗？”
林见鹿看着母亲的脸，最终还是点头，跟着一起退让了。
一家三口心里头都觉得十分憋闷，晚上的煎鱼都不香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林见鹿跟着母亲早早出门，前往纺织厂，石秀芬脸上一丁点笑模样都没有。
等他们到了厂子，吴厂长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上下打量林见鹿的眼神怪里怪气的。
“鹿鹿还特意穿裤子啦？是不是担心跟模特比美啊！你不用这么在意的，反正你有才华，模特的海报，随便指点一下就能行，不像咱们厂子里都是大老粗，土得很，请过来的摄影师也不懂什么样才好看。”
吴厂长这一番话说得林见鹿直皱眉，真是茶香四溢，把“捧你一个，得罪所有人”贯彻得彻底。
林见鹿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画面了，脸上笑容不变，直接回答：“大家都是正常完成工作，领导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吴厂长您以后找不到喜欢的照片样子，不用勉强自己，也不用不好意思，直接联系我就是了。”
这一下，脸上变色的人就成了吴厂长。
她瞪着林见鹿，没想到从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姑娘突然就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摄影棚里也在角落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吴厂长彻底黑了脸。
吴厂长回头搜索，所有被她看着的人却多错开视线，不看她。
要是有人看热闹，就证明对方没有立场；可当他们转开视线，那肯定是在背后嘲笑自己，现在被自己发现了心虚才不敢和自己对视的！
吴厂长气得肝疼，提高声音嚷嚷：“行了，咱们不说闲话了，赶紧开始拍摄吧。”
厂里职工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都不吭声，挪开一段距离忙活起自己手上的活计。
林见鹿也不再搭理吴厂长。
她把摄影师和模特叫到一块，想要解释一下今天拍摄的具体效果，却意外发现模特一脸的麻木，而摄影师看着她的眼神充满防备和紧张，仿佛害怕人接近而随时准备反击的野生动物。
“……别紧张，咱们可慢慢来，之前的照片我已经看过的，不是拍摄能力和姿势的问题，是想要的效果没有讲清楚。”林见鹿率先表明态度，直接夸奖，“照片只是‘并非我需要的效果’，拍得其实很好看。”
摄影师和模特的神情随着林见鹿的解释都放松很多。
模特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她伸手扶住胸口慢慢喘了几口气，这才轻声回答：“你不嫌我没本事就行，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高端’的姿势了，我就是纺织厂里面一个车工，我真的没见过世面。”
摄影师就不客气的非常直接了：“你们的负责人一点都不会说话办事，一段话说得颠三倒四，前后描述的场景都不一样，还想让我拍出她想要的画面呢，想得太多了！”
林见鹿安静听着摄影师和模特抱怨，等他们都住口才说：“你们放心，我一定说得清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足足多写了1000字！
铃铃子自豪。
等等我，今天真的晚上还有一章。
【感情戏别催啊，女主没到法定年龄能结婚呢，不结婚谈恋爱都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