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延迟退休
冲进门的男性员工着急的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险些摔倒，顾文熙上去附了一把，他才稳住身形。
男人赶紧把报纸塞给顾文熙, 着急地说：“厂长你看，这是今天报纸上的新闻。”
“别着急, 我先看看写了什么。”顾文熙从男人手里接过报纸, 一目十行的观看起内容。
是人日纸转载了《福州日报》的内容，由55位厂长联名的呼吁书《请给我们松绑》，出现在第二版头条的显著位置。诸位厂长、经理联合呼吁“松绑放权”的消息，除此之外还配发了相关的“编者按”，对于福省有关部门重视呼吁大家称赞。
“是为了从政府部门争经营自主权。”顾文熙准确的评判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但嘴角却自然向上翘起。
顾文熙敲着报纸的内容说：“重点不是他们说了什么，而是‘编者按’说了什么。”
他看向来送报纸的男人，按住对方肩膀, 用力捏了捏, 笑着说：“不用担心，国家对于厂子自己决定投资范围的做法是支持的。跟工人们好好讲讲, 让他们都安心工作就行了。”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顾文熙很快改变了主意，转头和林见鹿说“惊喜都给你看完了, 回去看书吧，我去一趟车间。”就先离开了。
顾文熙的办公室没锁，林见鹿刚出门就意识到不对劲。
她赶紧回来, 有些拘谨的坐在办公室不敢走了。
——顾文熙是厂长，他办公室里面肯定装满了重要的文件和资料，直接离开是对林见鹿的信任，但林见鹿可不敢随便走了, 把这种环境就理所当然的丢下，甚至不顾可能会丢失物品。
林见鹿坐回沙发里，拿起被留下的报纸慢吞吞的翻看着，却在二版的内容之外，又注意到了另外一则消息。
《国营企业成本管理条例》。
林见鹿目光瞬间聚拢，神色变得郑重许多。
她认真阅读过节选的十几条内容后，意识到这一回报纸刊登的内容不光是告诉大家国企以后可以拥有更大的产业自主权，还在于强调了出自之外，国家并不会彻底放手，将要加强对于国企成本的管理，要求企业降低成本上的耗费，提高经济效益，保障企业合法的经济权益，并且在最后还有一句“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最后这一句可真是发人深省。”林见鹿露出个微妙的神情。
不过，上头的想法是好的，底下人怎么操作就难以保证了。
众所周知，下头的人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多的是人想要享受管人的爽感，更想品尝人上人的快乐。
林见鹿想起未来那么多不明不买就破产清算到最后结果算上地皮钱都不够还债的工厂，绝美脸庞上的神情就更加微妙了。
顾文熙临近午饭的时间才回来，林见鹿匆匆和他说了几句话，把自己看到报纸上的内容展示给顾文熙，然后离开家电厂，去了菜市场决定挑选点新鲜蔬菜和肉食给父母补一补身体。
朱荣和石秀芬老两口其实是精明又厚道的人，他们很懂赚钱也很会过日子，照理来说，老两口绝不可能把日子过得艰难。
可谁让朱皎皎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呢？
即便朱荣和石秀芬世道，亲生女儿被报错到两名大教授家里，能有大学念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可他们也还是情不自禁心疼朱皎皎曾经读过的贫穷岁月。
因为这一点，明知道即便是在首都读大学用不着那么多钱，朱皎皎管家里开口，他们老两口还是晚上睡不着觉，生怕朱皎皎在首都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钱不凑手，受了委屈；翻来覆去一整夜之后，还是咬牙把钱拿出来给朱皎皎应付生活。
一来二去，老两口为了满足朱皎皎要钱的数额，越来越苛待自己了。
经过两年多时间的磋磨，他们俩竟然也到了不能买新衣裳、也很就吃不上肉蛋奶的地步了。
林见鹿和养父母相处时间虽然不多，但他们给了她最初的温暖，林见鹿实在不愿意看到养父母度过这样的晚年生活。
她很清楚自己不好问朱皎皎到底做了些什么，索性也就不问了。
只是每天找时间出去溜达，回家之前顺便去菜市场买好了食材提回家。
朱荣和石秀芬最开始因为林见鹿的行为羞得满脸通红，到现在也渐渐习惯了女儿对他们无声的体贴。
林见鹿今天提了两条鱼、一瓶、四枚鸡蛋并一把小白菜回了家。
结果她到家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养母正哼着歌在厨房里忙活，锅里炖鸡的香气冲得人瞬间口舌生津。
“呀，妈妈，今天什么日子，竟然做我最喜欢的黄蘑炖鸡了！”林见鹿赶紧凑过去，把新买的菜递给石秀芬。
石秀芬接过鱼，赶紧喊：“老朱，赶紧给闺女做油煎带鱼，可新鲜了！”
喊完这一嗓子，她才满脸止不住笑地说：“吴敏她服软了，我当然高兴。”
“今天早晨她还故作姿态的跑过来，求我把你请回去呢，让我给扇回去了。”
“哦，用得着你的时候，就让你干活；用不着就翻着白眼把咱们赶回家？她现在知道让厂子起死回生跟她没关系，来低头了？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林见鹿见养母说话的语气恶狠狠的，还以为她要求有多高，结果石秀芬一面点头一面强调：“非要老老实实道歉才行。”
林见鹿顿时情不自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跟着用力点头，帮石秀芬壮声势：“对，让吴厂长好好道歉，我才能原谅她，回去帮厂子把宣传海报拍出来。”
石秀芬敏感地转头看向女儿，带着点怀疑的上下打量她。
“……鹿鹿，你是不是觉得我原谅吴敏的太容易了啊？”石秀芬迟疑地问。
林见鹿终于不忍笑意了。
她先是点点头，随后笑着又摇头：“妈，我心里明白，你就是不希望指望厂子生活的工人以后生活没着落才这么心软的——您想没想过，其实您比吴敏更适合厂长这个位置。”
石秀芬切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失笑着摇头：“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
“但您比她喜欢纺织缝纫这一行，您的审美也很好，能够轻易的感知到我之前讲的‘美’都是什么。”
“而吴厂长……”
林见鹿摇头，惋惜地说：“她只是喜欢被人叫‘厂长’而已。”
“吴厂长不管是对面料工艺，还是时兴图案，或者缝纫工艺都不感兴趣，她连模特照片都要土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才能感觉到。”
“实话实说，以后买衣服还布料都不再用票，供求关系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到时候大家不缺‘穿’的衣服，也就不会有‘只要是块布料就能卖出去’的时候了。”
“吴厂长这种对‘美’毫无感知的人，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强烈需要‘美’来引导销量的企业成功呢？”
“厂子交到她手上，用不了几年就会回到之前卖不出货、赚不到钱、开不出工资的时候。”
林见鹿一番话，说得石秀芬撑不住笑脸了。
她勉强扯扯嘴角，指着自己的脸说：“鹿鹿，妈妈已经是五十来岁的人了，照计划，我明后年就应该退休。”
“厂子需要个靠谱的厂长，但这位厂长应该是一个年轻人，而不是我这个老太太。”
石秀芬说完这句话，好像坚定了信心，笑容总算重新回到脸上。
她打开锅盖，看看炖鸡的火候，继续说：“这不就到毕业的时候了吗？等大学生分配过来就好了。”
林见鹿到底还是耐不住担忧，主动打碎了石秀芬的盲目乐观：“大学生去哪里工作，全靠分配，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或者成绩如何一点关系都没有……”
“厂子里计算能招到美术系的大学生，您也不能保证他/她懂得服装设计，两个学科之间差别太大了。”
石秀芬彻底挂不住笑脸了。
她用力抓住林见鹿的手腕，急着追问：“大学生也没用？”
“工作分配是看运气的事情，这种事儿说不准的。您不能指望全靠运气让厂子真分配过来一个又专业对口又有审美和设计能力的大学生。”林见鹿真心实意的表示。
林见鹿这两年多已经见识过首都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情况了。
大学生的就业分配，用一句“混乱”来形容也不为过。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不敢让石秀芬怀揣着那么美好的幻想。
否则，一旦石秀芬真的撒手不管，明年顺利退休，失去“管”的资格；那么等到石秀芬在发现分配过来的大学生不顶事，吴厂长也靠不住，厂子陷入无法扭转的困境。以石秀芬的性子，一定会非常自责，甚至搞不好还会落下心病。
石秀芬沉默一会，忽然对屋里大喊：“老朱，我喊你呢，怎么还不过来给闺女做鱼！”
然后，她把围裙一脱，塞进跑过来的朱荣怀里，丢下一句“我先出门一趟，有点急事”就匆匆跑了。
朱荣把围裙套到身上，洗了手之后，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鱼，腌制起来，转头小声问林见鹿：“跟你妈说什么了，她着急忙慌的跑出去了。”
“……啊。”林见鹿看向朱荣，下意识放缓语速，心虚地说，“爸爸，如果妈妈退休比你还晚，你介意不介意呀？”
朱荣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忐忑的养女，委屈巴巴地说：“闺女啊，咱家基本都是我做饭，你妈之前说‘退休就反过来，我伺候你几年’，你这不是让你妈晚退休，你是帮你妈逃脱家务活。”
“哈哈哈。”林见鹿后退半步，干笑着不敢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社会新闻之后状态不好。
我哭了，真写不出来，太致郁了。
先这么多。
例行性的说，这是补昨天的。
今天的，我强行努力一下。
不保证这个状态真能写出来。
【今天新闻真的太丧了，我还被本地汉服群的皇汉ky说大米不是袁老亲自种的，简直气死我了，一想到之前检测没做完的时候加班可能就是为了保护这种人，真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