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私奔
鬼使神差地，他问了句：“我说，贺岁之，你还想不想活了？”
贺岁之好笑道：“怎么，你要杀我？”
裴惊松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信封，点头道：“小爷我大概有办法能救你一命。”
贺岁之眼睛动了动。
“所以，”他迟疑着开口，“你其实今天早上不是去找……那个小宫女了，是为我问医去了，是吗。”
裴惊松不耐烦地把信收好：“你别自作多情了，太傅大人，巧合罢了。”
“我不信。”
“不是，你怎么……”
“时间太短了。”贺岁之接着说，然后又红着脸补充道，“要是你真那个那个……时间太短了。”
裴惊松一时无法反驳，他在承认自己时间短和承认自己为贺岁之问医之间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觉得两个都挺跌面儿的。
“那什么，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这病吗。”他转移话题道，“那个李恪，就是大夫，肯定不能正大光明地把人弄进来，你要怎么办。”
贺岁之站得笔直，摇了摇头：“不知道。”
无所谓的态度好像在谈论的不是他的生死大事一般，裴惊松也早就习惯了他这幅一棍子憋不出半句话的性格，自顾自说了下去。
“其实吧，大不了我偷摸摸出宫一躺，把人打晕了给你刚过来也成，反正皇帝也不能怪我……当然了，这个不是我想帮你，主要是，那什么，我不能让太子年纪轻轻的没了老师你知道吧。”
贺岁之看破不说破地点点头，突然说道：“你没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什么？”
“你今日可在学室见到寻锦了？”
他这么一说，裴惊松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见到他，不过他这人平时总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头发又遮着脸，悄无声息的，想让人注意到也很难。
“他出没出现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惊松道，“贺岁之，你少跟我打哑谜。”
贺岁之眼睛瞟了他一眼，好像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颇有些赌气似的说道：“你不愿动脑袋大可不用，也别去扛那劳什子麻袋。”
“今日亥时，床上等我。”
他扔下这样一句话就事了拂衣去了，留下裴惊松对着这样一句引人深思的话发呆。
这很难不想歪。
是夜，将近亥时。
裴惊松这人有点反骨在身上，具体体现在别人越是要求他做的，他就越要反着来，从某种方面上说，有点不成熟的孩子气。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没听贺岁之的话乖乖地坐在床上，而是以一个很潇洒的屈膝姿势坐在了窗户上。
“啪嗒。”
很小的一声，一颗石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耳边的窗木上。
裴惊松向下望去。
只见贺岁之穿着白日那件白衣裳，站在地上仰头望他，月光撒在他的睫毛和头发上，跟裴惊松从前在话本上读过的仙子一样，让他身上平添一点光边。
贺岁之双手放在嘴边，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裴惊松——”
裴惊松偏头看他，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贺岁之他可以记好多年。
他晃了晃神，脚下一使力，以一个很利落的姿势跳了下来，落在贺岁之跟前。
嫌弃道：“这就是你想的好办法，俩人一块逃宫？”
贺岁之大约也是觉得这样有点傻，没说话。
“不是，那咱们都出去了，万一明早上回不来，那一屋子学生你不管了？”裴惊松越想越奇怪。
贺岁之怎么疯起来跟他一个样？
“不管了。”贺岁之摇头。
凡人罢了，他本就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他只是……想和面前这个人多待一会儿，也不太在乎那个大夫到底有什么作用。
毕竟，抽离魂魄的伤口，可不是凡人治得了的。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裴惊松本身没什么秩序心里，准备毫无顾忌地带着贺岁之逃出宫。
只是他同时也会觉得，啊，原来贺岁之也是怕死的。
“那边什么声音？”几个侍卫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裴惊松条件反射性地牵起贺岁之的手，带着他往前奔：“快跑。”
贺岁之很顺从地被他拉着跑，裴惊松在前面奔跑的背影跟着树影一明一暗的，他定定地看着，莫名有种二人在夜里相携私奔的错觉。
密林里，一白一黑两个人穿梭在树间，狂奔在月下。
“呼，呼。”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的距离，裴惊松才停下，喘了口气，炫耀似的对他说，“没来过吧，我发现的，这儿……”
贺岁之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是一面矮墙，没砌完的，从这里爬出去，可以直接通到大街，厉害吧。”
裴惊松一个踏步跃上去，贺岁之紧跟上。
“大概是宫人没来得及完成，又觉得此处偏僻，便草草了事，胡乱交差。”贺岁之跳下来。
“我就说这一批宫廷修房子的很是好逸恶劳，先是老旧的屏风，再是没砌完的围墙，对了，还有那个缺斤少两的屋顶。”裴惊松道，“裂缝朝天了都。”
“屋顶？”贺岁之偏头。
裴惊松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子：“啊，就是我那院子。”
贺岁之点点头，没再说话。
“对了，你白日里为何要让我到床上等你？”裴惊松突然开口问道。
“觉得那样比较霸气。”贺岁之回答。
哪里霸气了？裴惊松很疑惑。
贺岁之弯了弯嘴角，他从没跟裴惊松说过，前世的时候，裴惊松每次跟他说“床上等我”的时候，他都觉得超霸气的。
这算是他一个小小私心。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过昏暗的小巷，来到了京城主街。
入目的，是满目繁华，银花火树，落落星痕。
“今日是……”
“月光诞。”
“难怪如此热闹。”贺岁之向前走了几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海海人群，眼睛里的灯光亮晶晶的。
这些玩意儿都是他从前看惯了的，对贺岁之却可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裴惊松本不想耽搁时辰，但难得看见贺岁之如此有兴致的一面，也就随他去了。
“那是什么？”贺岁之指着天上。
“天灯。”裴惊松看着天上一盏盏升起的白色灯笼，回答，“据说可以跟神仙祈愿的，你要吗？”
“要。”
“但是落下来很容易走水的，还是算了吧。”裴惊松泼了一瓢冷水，看见贺岁之明显失望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放就去吧，落到人家屋顶上起了火，可以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