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赴约
苏雯丽把车停在距提篮桥监狱大门不远的路边。她坐在车里，抬头仰望着那高高的围墙，犹豫、迟疑。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但那高墙遮住了阳光，留下一片冰凉。她的车就停在那高墙投下的阴影里，这让她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周身冷得紧。
要不要进去？她还在犹豫。
三天前的夜里，她半斜地蜷在书房沙发上，一手擎一本新出的侦探小说，另一只手轻轻晃着一杯红酒。
月色如水，大概是想倾进她的窗，却被屋内明亮的灯光拦截住，只能倚在窗棂上，窥探着她。
读到妙处，她总是忍不住轻呷一口，让口中的酒就着文字，带着她在在书中的世界经历一场冒险。眼看着，手中的杯子就要空了，她也有些微醺。
真是一个安静又美好的夜。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管家轻轻叩了几下门才进来，他先将这一天的书信、文件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再去帮她关上窗。
其实，她也感到了秋夜的凉意，只是，她喜欢夜风吹进来，带着秋天特有的味道，所以迟迟没去关那扇窗，只是拽了一张毯子，盖在腿上。
“谢谢祥叔。”管家笑笑出去了，帮她关上了书房的门。
读完了一章，她放下了手中的那本书和酒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拿起了茶几上那些信件一一查看。账单、广告、还有几封来自法国的朋友的信件。忽然，她停住了。她的手上，是一封没有地址的信，既没有收信地址，也没有寄信地址，信封上只有五个字：苏小姐亲启。
第六感告诉她，这封信，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字也只有几行：
苏小姐，很久不见，甚是想念。我有一个建议，一个共赢的建议，可否见面一叙？
落款是：丁如山。
苏雯丽觉得她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个魔鬼，那个身处监狱中魔鬼，终于正式向她伸出了触手！
她很愤怒，是的，她知道，当年妹妹失踪一定和丁如山有关系。她也知道，丁如山知道她知道。只是她寻找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找到什么线索。他如今还被关在监狱了，可他总有一天会被释放。他害了她的妹妹，她不允许他能重获自由，她要他老死在高墙之内。
可如今，这个魔鬼竟会给自己写来这么一封信。他意欲何为？妹妹，是不是还活着？苏雯丽的心中，忽的生出一丝期待。
就在那丝期待出现的同时，她也明白，就算她的妹妹还活着，这个时候丁如山要与自己谈一个所谓的“共赢”，那应该是一笔交易。交易？他想要什么呢？一个魔鬼想要什么呢？！
正想着，管家又敲门进来，端来了一杯新倒的酒，摆在茶几上，取走了那个已经空了的酒杯。
“祥叔”，苏雯丽并没有去拿那个酒杯，她若有所思地问，“可以……和魔鬼交易吗？”
祥叔正准备开门出去，他站在门口，一脸的淡然，他并没有问苏雯丽什么问题，只是浅笑一下，对她说，“如果是我，我会看看值得不值得。”
祥叔是苏雯丽找管家的时候，朋友推荐过来的，那时一共有五六个人供她挑选。在那些候选人里，祥叔的脸上总是云淡风轻，好像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他会功夫，枪法也不错，苏雯丽一下子就选中了他。她觉得，祥叔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他没说，她也就没问。
“对哦，”苏雯丽看着祥叔，也笑了。她拿起了茶几的上的酒杯，轻声说，“那么，就看看值得不值得吧。”
“那小姐我先出去了。”祥叔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
“谢谢祥叔，你早些休息吧，我这儿不需要什么了。”
那么，现在就去看看，值得不值得吧。想到此处，苏雯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拿起放在旁边的小手包，推开了车门。她走到那高墙中间的小门，对着里面的人说，我要见丁如山。里面的人让她稍候，转身去打了个电话，然后给她开了那扇小门。
一个年轻的狱卒，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在前面给她带路。探监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那个人，是丁如山。
他坐在那里，很自在，仿佛他不是在这里服刑，而是这里的主人。他正看着他邀请的客人，走进他的世界，拉开那把桌边的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苏小姐，别来无恙啊。”苏雯丽听到对面那个人说。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对面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
她记得，他们初识的时候，他是一个面带哀伤的中年人。彼时，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穿剪裁得体的西服，只是有些皱皱的，大概是很久没有熨烫过了。他一个人静静坐在马戏团大帐篷外的长椅上，茫然地望着远方，手里拿着一个玩具熊。地上有个蝴蝶结，大概是那个玩具熊身上掉落的。
雯翡看到了，就走过去拾起那个蝴蝶结，递给他，说，“先生，您有东西掉了。”
雯翡的声音很好听。如同微雨打在竹叶上，让人听到就心情愉快。于是，失魂落魄的那个中年人，好像在雯翡的声音中忽然找回了魂魄，他很不容易才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望向雯翡，“谢谢你，小妹妹。”
“我叫苏雯翡，这是我的姐姐苏雯丽，怎么称呼您呀？”雯翡牵着她的手，向那个中年人介绍着自己。
“两位苏小姐，你们好，我叫丁如山，是圣约翰大学的教授。”
后来，苏雯丽很懊悔，如果当时，雯翡没有那么好心，她们就不会认识他，认识那个魔鬼。
“雯翡，雯翡”，苏雯丽在心中默默念着，她看向他的眼光，充满了仇恨。如今对面的那个人，脸上不再带有哀伤，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睛如同不见底的深潭，望向她的时候，好像在看着自己的猎物。苏雯丽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嘴唇发干，仿佛被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盯着。
“苏小姐，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他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雯翡在哪里？”她冷冷地问。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找我来谈什么？”
“谈一笔交易。”丁如山忽然笑了起来，“一笔对你和我来说，都极为有利的交易。”
“我和你没什么交易好谈。你到底对雯翡做了些什么？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是你自己没看住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要赖我呢？我确实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苏雯丽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就准备起身。
“别急啊，苏小姐。当年，你妹妹是被你弄丢的，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把她弄丢吗？”说完，丁如山又笑了。好像是猎人，看着猎物走进了自己布置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