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见面（上）
罗秋恒之前一直觉得，不该这么早就去见他的。
甚至，当苏雯丽要去见他时，他还拦住了她。
其实，罗秋恒心里是知道的，他一定会去见他。不过，之前，他都觉得还不到时候，见他或许是打草惊蛇。
今天，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应该主动出击。就算他是蛇，他也要去打一打，就算不能直接打到七寸，至少，亲自去见见那条狡猾的蛇。
“提篮桥监狱吗？我是罗秋恒。”他拿着电话说，“我要见下丁如山。”
放下电话，罗秋恒从桌子上的文件里找出了古董店的那本寄卖物品清单，卷在手里，准备出发。
晓安忽然从门口探头，“探长，您要出去啊？”
罗秋恒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看到晓安那张带着期待的脸，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他下巴一扬，示意晓安去开车。有个司机还是好的，他还可以在路上捋一捋现在了解到的讯息。他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返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将法医从古董店老板洪石声胃里取出的那个琉璃珠装到信封里，装进了口袋。当然，还有一颗琉璃珠，是他一直贴身带着的，但那颗的存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车后，晓安立即发动了汽车。
“提篮桥监狱。”罗秋恒说完地点后，就不再作声。他回忆着他在那张照片里看到的那张学者的脸，也想起他在梦中见过的那张冷漠的脸。终于是要见面了啊。罗秋恒的心，生出了几分期待。
“探长”，正乱七八糟想着，忽然听见晓安唤他。“怎么了？”
晓安却又不说话了，磨磨唧唧半天，才说，“你是不是，和苏小姐吵架了？”
“什么？”罗秋恒一脸懵。
“苏小姐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小桃子也没来。”
罗秋恒心中一惊。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在他没有回来时，这个世界依然在运转，并且这个世界里，似乎还有一个罗秋恒，因为无人察觉他的离开。那么，他是进入了过去时空里，属于罗秋恒的平行世界了吗？毕竟他已经见过两个不同的生日礼物，而他的记忆中，还有另一个。
他记得，他上一次去见江亦农的前一天，苏小姐还在和他一起讨论案情。如今，晓安却说，苏小姐已经很多天没来了。一切都变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让罗秋恒觉得甚是凌乱。
他现在万分感激自己，在回到这个时空的当天晚上，就给苏小姐去了电话，虽然只是道了一句晚安，却知道她现在很安全。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并没有觉得她的语气有什么异常，所以应该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争执。但是，案子还没破，她怎么就不来见他了呢？是她有什么新的发现瞒着自己吗？
正胡思乱想，车已驶进提篮桥监狱的大门。
“晓安，你一会儿和狱警多聊聊，问问丁如山平时的状况。”
“好的，探长。”
“私下聊聊的那种，别让他们觉得你是刻意了解。”
“是，探长。”
罗秋恒下车，心中竟生出了几分紧张。依然是秋高气爽的晴朗天气，但高墙之内却好像感觉不到太阳的温度。罗秋恒皱了皱眉头，朝楼里典狱长办公室走去。
典狱长见到他，倒是很热情。
“罗探长，请坐，我已经安排人去叫丁如山了。怎么，竟有案子涉及到他？他可在我这儿很久了。”他把好奇都写到了脸上。毕竟，一个现在的案子竟涉及到他监狱里关了很久的犯人，还是一个给他带来收益的犯人，他自然上心。
“一个盗窃案，被偷的文物里有他寄卖的一件。我来问问，看是不是能有些线索。”
“这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上面催得紧，有点儿线索，我都得试试。”
说话间，有人进来报告说，已经把丁如山带去了问询室。罗秋恒撇撇嘴，表现出不得已的样子，冲着典狱长抱歉地一笑，起身随着那人出了典狱长的办公室。
他的皮鞋在监狱内的地板上踩出响亮的脚步声，噔噔噔，罗秋恒忽然觉得，他的脚步声倒是和昨夜梦中苏小姐的脚步声，很是登对。
带路的那个狱卒推开了一扇门，罗秋恒走了进去。他终于见到了丁如山。苏雯丽恨得牙根痒痒说他是魔鬼的丁如山，此刻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到罗秋恒进来，他的脸上挂上一抹笑。
那笑容让罗秋恒的心，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他稳了稳心神，走到问询席上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对面那个微笑着看着他的丁如山。和那张照片相比，丁如山已经显示出明显的老态，头发花白，但他却没有戴眼镜。他坐在那里，显得很随意，倒像是这里的主人，而罗秋恒不过是他招待的客人。
审讯间里异常安静。
大概是看罗秋恒不吭声，陪着他进来的狱卒才说，“这是中央巡捕房的罗秋恒探长，他有事情要问你。”
“您好，罗探长，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罗秋恒没有说话，他拿出那本古董店的寄卖物品清单。一边往那一页翻，一边抬头看丁如山的反应。
丁如山显得云淡风轻，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抹另罗秋恒极不舒服的笑。
哗啦，哗啦，审讯室里只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终于，他翻到了那一页。“这是藏宝阁古董店的寄卖物品清单。根据这本清单，你在这个古董店寄存过一件古董”，罗秋恒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丁如山说，“一盏西夏时期的琉璃风灯。”
丁如山好像陷入了沉思，他闭上眼睛，仰着头，许久，才睁开眼睛，“我没有。”他的嘴角依然挂着刚才那抹罗秋恒讨厌的微笑，而他的眼神里写满轻蔑嘲笑。
“没有？”罗秋恒皱了皱眉，他把翻开的那页立起来给丁如山看，“这里登记的很清楚。”
“罗探长，您看，我那时手里的确有几件西夏王朝的文物，我也是因为那些文物，现在还被关在这个地方。可我确实没有在你说的那个古董店里寄存过。”
罗秋恒用手指点了点那页纸，说，“这还有你的签名。”
丁如山笑的越发灿烂，他说，“那只是一个签名，大概是别人模仿了我的笔迹。模仿我的笔迹，太简单了，我是个老师，见过我签名的人，太多了。如果真的是我去寄存，那我会盖上我的印章，你看，那页纸上并没有。”
罗秋恒低头去看，果然是没有。“那谁会冒充你，去古董店寄存一件西夏文物呢？”他问。
丁如山没有说话，他微笑着撇撇嘴。
“那……你知道藏宝阁古董店吗？”
“您刚才提起时，我才第一次听说。”
“你认识洪石声吗？”
“不认识。”
“那么，西夏的这盏琉璃风灯，是你从西夏王陵中带回来的文物吗？”
“不是，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琉璃风灯。我们在西夏王陵的考古发现，都登记在册的，您可以去圣约翰大学历史系查阅的。”说罢，丁如山像个慈祥的老教授般，笑着望着罗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