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受邀

    顾霏霏第一轮的化疗结束了。

    当她的检查结果放到林知衡的桌子上时，他沉默了。也不能说这次化疗没有取得成效，但效果却是非常有限。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看来，势必要换个治疗方案才行。

    正想着这事，他听到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抬头一看，是顾霏霏。

    “林医生，我下一次化疗是不是还要一段时间啊？”

    “嗯，对。”

    “那我可不可以先出院啊？”顾霏霏说的有点儿恳切，“福利院其实没多少经费，我……不想浪费。而且，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挺想福利院的，想我那张小床，还是回去自在。”

    林知衡点了点头，他其实能够理解，医院总是会带来些压迫感。虽然顾霏霏的家和一般患者的家不一样，可相较于医院，也是能舒服自在多了。“这样，霏霏，你还有几个项目，我们检查一下，如果可以，那我就让你暂时出院，好不好？”

    “谢谢你，林医生。”

    三天后，顾霏霏出院了。林知衡感觉自己竟像个老父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回家的注意事项啦，药该怎么吃啦，等等，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啰嗦。

    他专门给顾霏霏和老师叫了一辆车，眼见着那车消失在医院门外的车流里，他才转身走回医院。

    打开电脑，发现自己的工作邮件里收到了一封邀请函，请他去参加一个研讨会。这个研讨会其实他去不去都可以。但对科室的大部分医生来说，接到这样的邀请函，都会同意，毕竟可以暂时出去散散心。但林知衡一向并不热衷这类事项。一般来说，这样无关紧要的研讨会，他都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刚准备回绝，忽然护士来叫，说是有个病人不舒服，他就急忙先去照顾那个病人了。

    晚上回到家，才想起还没有回复。打开邮箱，发现又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告知他这次研讨会的地址因故发生了变化。当他看到那个变更后的地方后，他立即改变了主意，接受了邀请。

    因为那个变更后的地点，是银川。那可是西夏王陵所在地！他原本就打算休假去那里看看的，却被顾霏霏的出现耽搁下来。现在，顾霏霏暂时出院，又正好有研讨会在那里，他怎会不去！

    第二天，他去医院请假，并安排他去参加研讨会时大家的排班，所有人都惊呆了，林主任竟然要去参加那个可有可无的研讨会！徐医生甚至明晃晃顶着一张八卦的脸，特意来问他。

    “我为什么不能去研讨会？”林知衡一脸平静，沉声回应。

    “这种研讨会你不是一贯看不上的吗？”

    “大概，是最近有点儿累，想换个环境散散心。”

    “你？！竟然也会觉得累？还散心？”

    林知衡知道不管他怎么回答，对方都会觉得奇怪。但他总不能说，“我去参加研讨会，是因为想去西夏王陵看看吧。”那岂不更奇怪。于是他摇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无法解释的笑，开始准备这次研讨会需要的资料。

    “你这个样子，很奇怪啊，老林。到底是为什么？怕不是你有什么重要的人要去见吧？”徐医生脸上的八卦味更浓了。

    “那你去查查参加的人员名单，不就明白了。”林知衡不以为然，随口答道。

    “老林，你变了。”问了半天，一无所获，徐医生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想到自己可以亲自去一趟西夏王陵，林知衡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当然，他也知道，如果是想找到丁如山留下的蛛丝马迹，那实在是太难了。他其实，就是想去那里看看。他总觉得，那里残留着什么答案，也许只有他亲自去看了，才能找到。毕竟，他在网上看到相关文物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遥远的熟悉感，在心中暗暗滋生，并盘桓不肯离去。

    心中有了期待，日子就过得就轻松起来。

    出发那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依然是冬日里特有的那种阴沉，湿漉漉的寒冷，裹着这个城市，也裹着他。他的航班是下午，所以，早上他依然在晨雾的包裹中去了医院。当然，大家看到他，也并不觉得意外。这才像是工作狂的他。

    午饭后，他出发去了机场。按照原计划，他将在日落前到达那个城市。他想先好好看看那个城市，但谁料，航班延误。在原本他该到达的时间，才刚刚起飞。

    三个小时后，他终于在空中看到了那个城市的灯火。在飞机盘旋准备降落的那个时刻，他有一种落入繁星中的感觉。

    夜色隐去了那个城市的特点，林知衡并不觉得他来到的这个城市和他离开的那个城市，有什么不同，都是满城灯火。

    但当他走下飞机，就充分体会到了北方的冬夜。那风，带着十足的凛冽，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带走温度的同时，也顺手抹去了裹挟在他身上属于南方的湿润。天空是那般清朗，仿佛刚才还在脚下的星光又瞬间回到了远远的天上。不过，很快，他就没什么机会再接触属于北方冬天的凛冽了。主办方将他直接送到了论坛举办的酒店，在恒温中温暖如春，只是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干燥。

    虽然比预计时间要迟了不少，好在也没什么影响，这一天主要就是签到，论坛要从明天才正式开始。

    那一夜，林知衡躺在酒店的床上辗转。也许是因为过于干燥，他迟迟不能入睡。他起身来到酒店的窗前，楼下的街道，依然被灯火点亮，但因为夜已深沉，经过的车辆很少。天空之上，悬着一弯残月。洒下一片银色，飘散在夜色茫茫中，也落进他的窗，那月色也仿佛是被北风抽干了水分，不再似水，而是一层沙，银色的沙，在地上翻滚着。不知为何，他总想起从飞机的舷窗望向整个城市时的景色，也许是因为他住的楼层有些高的缘故的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在梦中，他在灿烂的阳光下，翱翔于这片土地的上空。只是，下面掠过的，不是城市的车水马龙，而是一片片的如青绿地毯般的草地，还有青翠的山岗，山脚下有盛开的桃花，桃林不远处，还有一汪碧水。也许是因为倒映着周边的山川，那湖水的绿，深沉又美丽。他的心是喜悦的，也是平静的，好像这样飞翔就是他的生活。他本就该这么自由的在天地间飞翔！

    是的，他在飞翔，不是在飞机上，而是自己就在飞翔。他掠过山川，和风游戏。那风是那般温柔，那是属于春天的风。

    第二天，林知衡醒来的时候，还隐约记得那个奇幻的梦。阳光已经炫目地投入他的窗，真是一个美好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