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命运的开端

    回到皇宫，骁骑营就加强了戒备。每夜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一倍。

    宋玄仁一直觉得这没必要，春蒐可谓是最佳行刺时机，既然错过了，那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再次出现刺客的机率，应该很低很低。但是皇太后一再坚持，他也就随她了。

    其实，他自己有另外的打算。沉夜在那夜的那一剑，实实在在扎根于他的记忆中，所以，他命人遍寻国内高超的剑客，最终在国境最南端的一个小村中，寻得了一个世外高人。据说是在很南方的一个国度中获罪之人，三年前为了避祸逃到了崇安国，就在那里安家了。宋玄仁再三派人去请，那世外高人才应允来都城为国君授课，条件是：不住皇宫，不问过往。

    宋玄仁着人在国都近郊西山湖畔为那位不愿透露身份的剑术老师修建了一处别院。对外只说，皇帝醉心于湖畔风景，在那里修了别院去读书。半年后，那位世外高人终于在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住进了那座别院。自此，宋玄仁每隔三日，便去那里小住一天，其余日子，便在宫内的演武场自行练习。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那个暮春时节，还有两件事萦绕在他心头。一是那个刺客，骁骑营受命调查了很久，也没查到刺客的后台。只知那人十年前就已经入伍，一直在仓库看管各种武器。因不是库管，只是库员，很少与外打交道，认得他的人有限。那人一直默默无闻，原本也是不会去春蒐的，但就在春蒐前半月，库管因犯了事，才临时调他去做了库管随着大队去了春蒐。

    另一件，就是要给自己修建陵寝。但其实，他是要给国宝找一个更安全的所在。毕竟之前安置国宝的地方，太多人知道，即使派了重兵，他依然不放心。他知道，觊觎那国宝的人太多了，而那国宝事关国祚，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他已经为安置国宝的新地宫设计了一些机关，但总是不满意，觉得太简单。

    就在宋玄仁为这两件事忙碌之时，皇太后也没闲着。她正在为这个年轻的皇帝物色后妃。历经2个月的筛选，列入她的最终候选名单的是三个女孩：司空家的幼女，张珍；御史中丞家的二女儿，李茜；大鸿胪家的长女，程果儿。她并不是一个专制的母亲，最终的决定权她还是准备交给她的这个儿子，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娶亲，她希望这个孩子能选一个可心的人。

    但当宋玄仁看到那个由他定夺的名单时，却很茫然。他对她们一无所知，除了程果儿，也没见过她们任何一个。而和程果儿的相见，是在他七岁的时候，那时程果儿不过三岁。之所以见过她，是因为她是皇太后的外甥女，虽然是远房的。因此，年少的宋玄仁斟酌再三，选定了程果儿，这样也算是对皇太后的抚育之恩有个交代。

    一切都在向着那个既定的结局，有条不紊地推进。那时的宋玄仁没有想到，命运已经为他的这个选择标好了代价，只是他一无所知。

    这一切，沉夜本是不知道的。

    正如他告诉宋玄仁的那样，他和他，使命不同。宋玄仁诚然是一国之君，但也不过是人间一个小小国家的王，总归是个凡人。而沉夜，却是一个神。是的，沉夜不是普通的人，他的世界，是神的世界。凡人帝王宋玄仁有他的烦恼，作为一个神族，沉夜也有他的职责。

    在神族中，沉夜和他的族人，等级并不高，他们是仙界等级最低的地仙，既不能直接住到九重天上，也不能享有天上诸神那般久远的生命。不过，如果与凡人相比，他们拥有的寿命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当然，他们也拥有凡人不可及的法术。

    说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好笑，沉夜所在的这一族地仙，是神鸟。他们是一种必须生活在地上的神鸟，因为他们的原身，是出生时只有一只翅膀、不会飞的神鸟。是的，沉夜和他的族人就是传说中的比翼鸟一族。在他们有限的一生中，只有不断修炼，不断寻找，找到自己真正最珍视的人，好好守护，才能补全残缺的自己，长出另一只翅膀，摆脱地仙的身份，成为能够在九天遨游的神鸟，一个真正的天上的神。那时，他们才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活在天上的神界或者依然留在地上。只是，能真正做到这一步的，在他们族中，真是凤毛麟角。

    比翼鸟一族绝大部分终究只是地仙，因此他们的国并不能完全脱离凡人生活的世界，他们也会和地上的一些个魔族部落发生或大或小的摩擦。就在沉夜出生的前几年，这种摩擦越来越多。作为神族的底层，他们知道天上一定是应该发生了些什么，否则魔族不会如此活跃，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们这一层级的小仙就不得而知了。但其实，天上的那件事影响最大的，并不是他们这些地仙，而是他们的邻居凡人。整个人间，已经因为天上那件凡人根本察觉不到的事件，陷入了长期的分裂和混战。

    和宋玄仁初次见面后，沉夜就回到了他的国。又有魔族在侵扰他们的边境。他的师父觉得此事似乎有蹊跷，所以召他回来，嘱他暂代自己在国中的职责，他要上禀天庭。而那时，沉夜虽然对那个年轻的君王好奇，毕竟那个凡人竟和他在长相上颇为相似，但他并不认为他们还有再次相见的可能。

    所以，在最终尘埃落尽、一切终成定局之后，他在自己生生造出的那个虚空的循环中，他时常回看那段时间里的宋玄仁，甚至有一次，他冒险用尽方法去影响他的选择，但最终一切还是回到了那既定的轨道，滑向注定的结局。从此，沉夜也就此知道，虽然每一次的循环都会出现些许不同，但那个选择，就是他的命运的开端。于是，他就只能看着他一遍遍走过相同的经历。然后等待该他登场的时刻。

    林知衡迟迟等不到毕然的电话，他知道，他暂时只能是林知衡了。在繁重的医生工作之余，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去了解西夏那个神秘的王朝。然而，每一次，他在网页上看到西夏王陵中发掘出的妙音鸟，都从心底涌上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他还时常在梦中回到圣约翰大学历史系的那个地下历史博物馆门前，梦中的他，驻足在那盏巨大的妙音鸟石灯下，之后，他开启了那扇石门。在梦中，他走进了那个他实际上并没有踏进的博物馆。他走过那些零零总总的展品，在一个角落里，来到真正从西夏王陵中带出的妙音鸟面前。那个琉璃质地的妙音鸟，羽毛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流光溢彩，仿佛是映着朝霞。特别是翅膀的边缘，光线流动，似乎在抖动着，振翅欲飞。妙音鸟的那双眼睛里也有光在流动。他看着雕像，雕像似乎也在看着他，目光灼灼但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