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恍惚
林知衡醒的极早，这一夜，他的梦里乱七八糟。
时而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时而又站在博物馆的那扇石门前；时而看到了苏雯丽，但一眨眼，却发现是顾雯雯；再一转身，竟是苏雯丽牵着顾雯雯，她们俩看着他笑，一模一样的笑……
他醒来时，天色还是一片深蓝，他洗漱完毕，才由深蓝转变为浅蓝，外面也间或传来几声鸟鸣。
想到今天要去学校去向老师请教西夏问题，林知衡忽然有一种恍惚，好像在不同的时空，相同的事情又发生了。他甚至在想，一会儿会不会也被那位老师请进一个有点儿神奇的校博物馆呢？但转瞬又被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给逗笑了。
但在他的心底，其实起了一个小小的期待，如果和上次一样，那么他会不会也能一步迈入罗秋恒的世界。
开车回到学校后，他发现这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果然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他学生时代的宿舍楼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草坪。新的图书馆也比他那时要高大气派的多。学校的教务楼对他来说，也是新楼。一路开一路不由得感慨，和当年校园里的那个自己相比，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新的人。真是物不是、人也非。
车停在教务楼的门前，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9点半。在关门下车的瞬间，林知衡再次产生了那种荒唐的恍惚。虽然建筑和风景并不相同，但他总有些似曾相识的重复感。他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认了一下自己到底是谁。
教务处在二楼，敲门进去是一位女老师，她告诉林知衡，他想找的何老师还没来。
“进来坐着等一会儿她吧。”说罢，她转身去给林知衡倒水。
林知衡走进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就在坐下的那一瞬，他的脑海里又涌入了罗秋恒关于苏雯丽的记忆片段，是那段无数次让他焦虑不安的记忆。她的虚弱在他的记忆里煎熬着他。只是，这一次，他终于在关注虚弱的苏雯丽的同时，把注意力分了一部分投在周围的环境上。他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苏雯丽躺倒在地的巨大的石砖，那石砖上的纹路，他见过。就在罗秋恒拜访的那座校博物馆里！他走过的那条走廊，铺的就是那样的石砖！
这个新的发现，让他的头轰的一下，他忽然想到，他是从博物馆的石门回到现代的，如果，他离开后，那里的时间并没有按下暂停键，而是继续，那知道他上午和江亦农相约这件事的，只有苏雯丽。她陷入那样的险境，她生命的气息那般微弱，会不会是因为她去江亦农那里寻他？可他曾经那么肯定的对她说过，他一定会在她的身边。而他，却离开了那个时空，不知归期。如果是因为他的缺席造成了她的危险……林知衡心乱如麻、不敢再想，他忽然觉得这间办公室很是逼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去外面等何老师吧，”林知衡对办公室的那位女老师说。不待对方回复，他便逃也般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在走廊里，他来回地走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反复去回忆那段让他不愉快的记忆片段。他拼命地去想，想把那些零碎的片段再延伸出去一部分，或者再得到点其他的信息。
终于，如他所愿，那片段伸展出了一部分，那伸展出来的记忆片段告诉他，他抱着她离开了那个环境，从门里迈出了那扇他其实目前仍没有迈入的石门。
他想回去，他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个世界了，他想回去，回去救她。可是，这份焦急让他更加沮丧，他知道，他被困在这个时间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不知道，他只能等。
正当他靠着墙沮丧万分的时候，教务处那个女老师出来寻他，告诉他何老师家中临时有事，上午没办法赶过来了。
看来，他想要了解的神秘王朝还要继续对他保持神秘下去了。林知衡只请了半天假，虽然无法保护那个时空里的苏雯丽，他在这个时空里，还有很多人要守护，其中还有他刚刚收进医院的顾雯雯。顾雯雯的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他希望今天那些检查的结果，能告诉他，他昨天的判断是错的。
回到医院，他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才回到办公室。果然，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顾雯雯的检验报告。他拿起扫过一行行的数据，知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孩子，是肺癌。
该怎么办呢？那孩子才11岁，没有家长，她的情况该不该告诉她本人？林知衡颇为为难。
他去顾雯雯的病房，下午的阳光一如昨日照在她的病床上。她正坐在床边，她的那位老师陪着她，两人不知低声说着什么。其实，主要是老师在说，顾雯雯偶尔点点头。这孩子，是一直这么淡定吗？如果是这样，也许告诉她本人也是可以的。林知衡站在门口，胡乱的想着。
病房里其他的病人看到他来了，纷纷问好。顾雯雯和老师也扭头看到他，笑着向他问好。
他挂上医生的职业笑容，示意老师跟他出去。
在办公室，当他把顾雯雯已经是一个肺癌患者的事实告诉那个年轻的老师，那老师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怎么会！雯雯才11岁！怎么会！”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这就是事实，癌症可怕，也不可怕。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
老师点点头，但还没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又哭了起来。“对不起，林主任，我确实是有些难以承受。霏霏，是我毕业到福利院后带的第一批孩子，她很聪明，我一直很喜欢她。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她边哭边断断续续倾诉她的难过。
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能让她回到顾霏霏那里，林知衡找来他带的年轻医生，交由他去安慰。自己转出了办公室，又去了顾霏霏的病房。
那孩子又在读书，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嘴里好像念念有词，却没发出声音，她手里捧着的书，好像就是昨天那本。林知衡倒是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书，让她读的如此津津有味。他走到她的床前，坐在她病床边的凳子上。
“霏霏”，他开口。
“林医生好，我的检查结果出来吗？”顾霏霏看着他，一点儿也不迫切，就好像在向他询问什么极为普通的事情。
“嗯，出来了。”林知衡一时语塞。
“我，病的重吗？”
“你确实是生病了。现在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昨天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顾霏霏点点头。
“嗯，你昨天也说相信我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对不对？”
顾霏霏又点点头。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们一起努力，治好你的病，好不好？”
顾霏霏愣了一下，然后她再次点点头，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迟疑了一下，问，“林医生，我得了癌症？什么癌症？”
第一次，林知衡在顾霏霏的眼里，看到忧虑和惊恐，就好像苏雯丽提起丁如山后眼中出现的神情。
林知衡又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