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丝带
虽然有了法医的报告，也请云泽枫来协助调查，但最终的结果，依然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信息。
罗秋恒在心中权衡再三，依然不敢把双胞胎和丁如山有牵扯，以及那对发卡是属于双胞胎的事情告诉苏雯丽。不管是现在提到丁如山就非常不冷静的雯丽，还是记忆中提到丁如山就惊恐不安的雯丽，总之，涉及到丁如山，苏雯丽就不是那个他最初认识的冷静且睿智的苏雯丽。
他抬头看了看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她，她显得心事重重。
“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不累。只是想到云泽枫对我说，如果能挽回他太太的生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其实也常想，如果能找到我妹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苏雯丽抬起头来，看着罗秋恒。
她眼底的哀伤忽然让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当他在另一个时空作为林知衡的时候，他也真真切切地这么想过，如果能救回他的父亲，他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哪怕依然无法救回他的性命，但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陪他走过最后的那段时光，他一定会换一种方式陪伴，让那些珍贵的日子不再是对彼此的折磨。那时，他无数次地想，然后无数次冷静且残忍地告诉自己，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雯丽。别这么折磨自己。”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在桌面上攥成拳头的手。她的手冰凉。
“是啊，没有如果。”苏雯丽低下头去，不愿再露出眼底的难过。“我只是……因为这个案子总和丁如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云泽枫又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我就又忍不住这么想。”
“我送你回家吧。”
“好。”
两人起身离开，天已经黑了，秋风带着些冷意，卷起地上的落叶，纠缠于他俩的脚踝。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厚厚的云层将夜色搅成铅灰色，厚重地悬在他们的头顶。
一路上，苏雯丽都沉默着。罗秋恒也沉默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和开解。人总要面对残酷无情的现实，也只能靠自己去承受并走过那些情绪。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别人的故事唤醒了自己的记忆，那些感受依然是自己的，别人的故事永远是别人的。
两个人的安静在车开进苏雯丽家院子的时候，被打破了。经过院子大门的时候，原本一直怔怔看着车窗外的苏雯丽，忽然带着颤抖的声音尖叫起来，“停车！快停下！”她的声音嘶哑，在罗秋恒刚刚停好车的时候，就颤抖着手要开门下车。但因为手抖得太厉害了，她开了几次车门都没能成功。她如此反常，让罗秋恒既担心又害怕。他急忙下车，帮她打开车门。他原想扶着她下车，结果她几乎是一把推开了他的手，下车后跌跌撞撞冲到自己家的铁门边。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罗秋恒看到，铁栏杆上，系着一根丝带。她一把扯下那根丝带，左顾右盼，整个人都在颤抖，如同风中的树叶。
“你在哪！你出来！”她嘶吼着，向着四周无边的黑暗。
罗秋恒被她吓到了，他冲过去一把将她搂到怀中，他感到她在他的怀中哭泣。“别怕雯丽！怎么了？我在呢！别怕！”他温柔地声音抚慰着她的惊恐。
“丁如山！是丁如山！”她在他的怀中一边颤抖一边说。
“听我说，雯丽，你冷静一下。丁如山现在还被关在提篮桥监狱。你告诉我，怎么了。”
“秋恒，他有触手的，他是魔鬼！”她带着呜咽，在他的怀中断断续续地说。随后，她又努力从他怀中挣出，她再次冲着四周的黑暗，嘶吼着，“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出来！”忽然，天空一道霹雳，撕裂了黑夜。风也越来越紧，一场大雨近在眼前。
管家和小桃子闻声从家里冲了过来。在又一道亮闪下，他们看到惊慌失措的苏雯丽，他们从未见过苏小姐如此失态，都吓坏了。
闷雷终于接着闪电来到，隆隆隆，像在天上敲着战鼓。
“要下雨了，我们回家去再说。”罗秋恒不得不横抱起苏雯丽，大步流星向她的豪宅走去。在他的怀中，苏雯丽的情绪好像渐渐缓和了下来，她不再那般颤抖。
刚刚进门，屋外的滚雷挟着雨点，噼里啪啦由天至地。苏小姐先交由小桃子带着去洗脸，罗秋恒坐在客厅里等她回来。
也许，是屋内的灯光驱散了黑暗中的压抑，洗完脸的苏雯丽终于平复了下来，只是她的眼中，闪着着特别复杂的情绪。罗秋恒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加了伏特加的咖啡。这是苏雯丽的创作发明。她总说，这是让人镇静下来的良药。
苏雯丽喝了两口她发明的良药，又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她把那条从铁栏杆上扯下的丝带递给罗秋恒。
“这是我妹妹的发带。”她尽可能冷静地说，“我妹妹失踪后，我在马戏团旁的小树林里捡到过一根。这是我妹妹身上的那根！秋恒，这是丁如山在跟我宣战。”
“雯丽，别怕，我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查。”罗秋恒不再说什么丁如山还关在提篮桥监狱这样的话，他相信苏雯丽的直觉。最近这些奇怪的事，总是绕不开丁如山这个名字。
罗秋恒的回答，温暖了苏雯丽。她其实很怕他又说丁如山在监狱，她知道要说服他一个在服刑的犯人操纵了这些有些难，但好在，他信她。这个时候，他的相信，他的陪伴，他温暖的双手，给她带来莫大的安慰。
“谢谢你，秋恒，谢谢你相信我。”
“我自然相信你！”罗秋恒伸手握住她的双手，她的手依然冰冷。“你也要相信我。我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查一起面对！”
苏雯丽含着泪点了点头。
“那你今晚就早点休息，什么也别想。如果真是丁如山，他这么做就是要你乱了阵脚。你今天很累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再一起查，好不好？”他盯着她的眼，温柔和温暖从他的双眼流淌出来。
苏雯丽再次点头。
罗秋恒坐到苏雯丽的身边，把她揽进自己的怀中，他要保护她！想到他残缺的记忆中，他似乎失去了她，他更用力地将她抱紧，仿佛这样，能把他的力量注入到她的身体中。事实上，好像的确有效。他感受到她的紧张在慢慢散去。
“秋恒，如果我不能回到过去挽救雯斐，那我也要让丁如山付出代价。”苏雯丽在他的怀中说道，她声音不高但很坚定。这是他熟悉的那个苏雯丽，他放心了。
罗秋恒离开的时候，雨已经很小了。因为他开着苏雯丽的车回来的，所以管家就开车送他回家。一路上，他没说话，只是盯着车窗，看雨滴缓缓顺着车窗蜿蜒流下。
“如果不能回到过去挽救雯斐，那我也要让丁如山付出代价。”苏雯丽最后那句话响在他的耳边。忽然，他感到全身的血液一滞。
如果不能回到过去。之前，他都无比冷静和坚定地告诉自己，没有如果。可现在，有如果了！
他，罗秋恒，就是这个如果！那么，他会不会真的有机会，回到父亲离开他之前呢？他心底最大的遗憾是不是有机会能够弥补呢？
他感到他的心，咚咚咚在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