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吃醋
罗秋恒恍恍惚惚，回到中央巡捕房。好在不用他开车，苏小姐也开着她那辆招摇的敞篷车不在他的车上，他可以尽情恍惚，无人打扰。
第一件事，他先去了法医室。法医告诉他，还得再等等。于是，他把那袋珠子也留给了法医，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从失而复得的双胞胎到看似彻底失踪的古董，再到溺毙在河中的古董店老板，都和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丁如山。下意识的，他拉开了手边的抽屉，拿出来那枚小小的蝴蝶结发卡，举到眼前，仔细看仅存的那颗珠子，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珠子是水晶，如今仔细瞧，虽然没看出它是琉璃来，但那抹极淡的绿，他捕捉到了。看久了，他竟然觉得那抹似有若无的绿看起来极为舒适。
忽然，他听到了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赶紧把这枚发卡放进抽屉，还没来的合上，苏小姐就进门了。
“探长，你偷偷摸摸地在干吗？怎么看到我神情有点儿慌张呢？”苏小姐边说边坐到他的对面，隔着办公桌，望着他。把询问融在眉眼弯弯的笑意里。
年少读书时，他从没有过开小差被老师抓个正着的过往，也没有过正在偷偷玩耍却被家长开门撞见的经历，但相同的感受，他如今体验到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到抽屉里，都摸到那枚发卡了，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如果这时候把发卡拿出来，天知道苏小姐会不会立即就冲去提篮桥监狱去会丁如山了。
于是，他修长的手指划过蝴蝶结的丝绒，从抽屉的更深处，取出了那盒曲奇。他摆到桌面上，打开盖子，笑着说道，“才刚准备吃一块，你就来了。”
苏小姐看着那盒曲奇，笑到停不下来，“我当是什么好东西，要藏着掖着，原来是这个啊？”
罗秋恒带着些尴尬，也笑着。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和小桃子再做几盒。你倒也不必吃的这么……节省。”
“好吃啊，况且，是你送来的。”
“啧啧啧，罗探长，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会哄人了。我曾经还以为，你是块木头。”
曾经的罗秋恒到底性格如何？他当然并不知晓，只是现在的他，既不像当了三十多年的林知衡，好像也和之前的罗探长有所区别。有些话，曾经的他是不会说出口的。但是现在这种有些随心所欲的状态，却是他喜欢的。也许，他心底里觉得现在的他，并不是他，所以才更恣意，仿佛可以随时结束，告别这里的一切，哪怕再荒唐，总会再回到原来真实的自己。但不论怎么说，能够恣意地活着，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真是太舒服了！
对于苏小姐的新评价，他不做回答，只是低着头笑。笑就是最好的回答。
“法医那里怎么样了？”苏小姐收住了笑意后问。
“恐怕要等明天了。”
“那你可不能到时候又不通知我。”
“好！”
“你现在，还真是有些不一样呢。”苏小姐说完，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他。
“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和你更熟悉些罢了。”罗秋恒连忙从盒子里捡出一块曲奇，递给她，希望能尽快终止她对他不同的探究。虽然，某些时候，他真的想将如今他所经历的一切向她和盘托出，但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他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不管他是林知衡还是罗秋恒。
他如愿了，苏小姐接过曲奇，咬了一小口，随之转换了话题，“那袋珠子呢？”
“也放法医那里，看他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哦？那么，今晚我们无事可做了吗？”苏小姐一脸落寞。
倒是逗乐了罗秋恒，果然查案子才是苏小姐的良药。他点了点头，说，“明天肯定是繁忙的一天，今天就当先放个假，轻松一下。既然现在无事，那我们去吃晚饭吧？”
“今天可不行。”苏小姐又露出她常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狡黠的笑，“我今晚有约了。”
“苏小姐可真是大忙人啊。”
“罗探长，你怎么阴阳怪气的呢？”这一次，她笑的分外娇媚。说罢，起身，“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
“你难道不是来和我讨论案子的吗？”
“可……我们现在能讨论什么呢？你甚至连那包珠子都送过去了。等尸检报告出来再聊也不迟。”苏小姐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到了门口，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罗探长，明天见！”说罢摆摆手，离开了。
罗秋恒的心里空落落的。其实不是完全空落落的，里面还泛着酸，还冒着小脾气的泡泡。总之，心情复杂，情绪烦躁。
他明白，自己这是吃醋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吃醋。
和那个她在一起的日子，其实真的很美好，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进入争吵的阶段，就各自天涯了。那段感情，留给他的除了甜，就是苦，没有酸。
如今，他和苏小姐，算是男女朋友吗？好像也并不是。但要说不是，那些暧昧的片段，那些真实的担心，那些没有见面时的期盼，又算什么呢？现在这种酸又算什么呢？他后悔了。那袋珠子不该放在法医那里。那袋珠子在罗秋恒时代的科技下，又能检测出什么来？还不如放在他这里，那么，也许现在，他正和苏小姐对坐在办公桌前，低头一颗颗观察。
想到珠子，他又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那个发卡。他定定地望着那个小珠子半晌，脑子里依然空空如也。后来冒出来的念头，却依然和让他醋意大发的人儿有关：要不要把这个发卡拿给她看？但又想到一提到丁如山，她就方寸大乱，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此事要瞒着她，那现在正好一个好时机，因为她不在。
“晓安，晓安。”他朗声叫道。
晓安闻声而至。
“你去把古董店的那个伙计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探长，你不吃晚饭吗？再说，天都黑了。”晓安有些诧异。
“吃什么吃！案子没破，哪有心情吃饭！谁告诉你天黑就不办案的？”他板着脸，发了好大的脾气。整个人既像火山爆发，又像极寒冰川。晓安不敢多话，出去找那个伙计去了。
罗秋恒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继续生闷气。他其实知道，大概率那个伙计并不能提供什么线索，但洪老板死了，也只能问他碰碰运气了。夜风从未关严的窗户吹了进来，带着秋夜的寒意，倒是让他多少冷静下来一点。
一个小时后，晓安带着那个伙计回来了。
那伙计见到他，便哭丧着脸告饶，“探长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有啥不明白的，不如去问洪老板啊。”
“洪老板死了。”罗秋恒告诉了伙计这个消息，观察他的反应。
伙计呆若木鸡。然后他才真的哭了出来。“造孽哟。先是货丢了，现在老板没了。我的工钱还没结呢！我将来可怎么办哟。”
“别哭了，有话问你。”
“探长啊，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丢了的古董跟我没关系，老板死了我更是不知道啊。”
“没问你这个。你们店里，有珠子卖吗？”
伙计泪眼婆娑，“珠子？您说的是手钏吗？那是有的。”
“不是。就是一些个散珠。比如玉的啊，或者水晶啊，或者琉璃啊什么的。”罗秋恒慢慢说，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伙计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