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游乐场
厨房的水壶发出蜂鸣，林知衡回过神来。
他拈出一袋挂耳，“嘶～”，修长的手指撕开了包装，细心地调整好挂耳袋的形状，然后把挂耳袋端端正正挂在咖啡杯上。随后，他拿起手边的水壶，看着细长的水流汩汩涌入挂耳袋里的咖啡粉中，激起了咖啡独特的香气。
和上班时的匆忙相比，今天早上的时间实在是很充裕。于是，他端着咖啡，踱回到窗前。天边已是一片绯红，吞噬了刚才的微蓝，目之所及的建筑上，闪耀着金光，好像这个城市一下子就带了些温度。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就着晨光，他喝下一口咖啡。今天应该是美好的一天吧，他想。
周末的早晨，交通倒是畅通了不少。虽然知道游乐场的位置，他之前其实并没有去过。但是，当游乐场远远出现在他视野中时，他却忽然有一丝熟悉感。好生奇怪。
他把车停入西边的停车场，刚刚过了9点，但空的停车位已经不多了。他庆幸他有早到的这个好习惯。走出停车场，他站在距离游乐场大门不远的地方等她。冬日里的阳光，轻轻柔柔，撒在他身上，带着一点点温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好在，这个早晨，只有温柔的阳光，没有风。
那温柔的光线，同样的，也撒在他身边熙熙攘攘的游客身上。人们脸上的笑容迎合着这样的阳光，真是万物可爱。他就站在人潮中，看着一张张笑脸涌过。
刚才感到的那一丝丝熟悉感又再度涌现。是因为这人潮吗？虽然医院也总是熙熙攘攘的，但和现在这种感觉完全不同。那么是什么呢？他感觉答案就在唾手可及之处，但他就是抓不住。
可是，找不到答案重要吗？他忽然觉得，无所谓。这样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早晨，甚至没有一丝风，迎着那么多闪着笑意的脸，马上就要步入属于快乐的游乐场，自己又何苦去自寻烦恼呢？
在他不远处，有一个卖气球的小贩。五颜六色的气球漂浮在人海之上。他忽然觉得，那气球就像是她那天抑制不住的笑意，也像他现在有些雀跃的心情。于是，他走过去选了一个黄色的。明亮的，鹅黄色。在微微蓝的天空下，像是跳动的音符。
毕然很远就看到他了。
茫茫人海中，总有些人，会让你一眼看见。
比如他。
他的身高真是过于优秀了！却偏偏是高而不魁梧，瘦而不羸弱！怎么说呢？就是不多不少，恰恰好！用修长来形容，准确却不全面，她站在那里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不太常用的词来：秀颀。想到这个词后，她便高兴起来，这才想起自己约了人家，却已经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还躲在人潮中欣赏他的身形，这么做实在是不太妥帖。于是，急急忙忙向着那个身影奔去。
看见她朝他跑来，他笑了。
他先是递给她一瓶水。“别急，别急，喝口水，还早呢。”
毕然接过那瓶矿泉水，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递给她一瓶水，像他那么周到细致的人，能做到递给她一瓶水，这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那瓶水，温温的，一点也不冰手。
“怕你觉得凉，一直放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他笑着说。
看着他站在温柔的晨光中温柔地笑，她忽然有点儿眩晕。他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没有穿白大褂，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站在游乐场门口而不是医院的病房，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一点儿威严和酷。今天的他，一件休闲的深蓝色大衣，露出里面麻灰色卫衣的帽子，牛仔裤，手里竟然还牵着一只气球！
这样的他，站在温柔的晨光里，对着她温柔微笑，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吗？
“啧啧啧，林主任，你这样，我可要晕了。”毕然拿着那瓶矿泉水，叹了一口气，缓缓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真的被你打败了。没事了，不晕了，不晕了。等了很久吗？”
“没有，我也刚来不久。”说着，把手中的气球递给了她。
他其实是明白的。好看的人，知道自己好看。
游乐场，熙熙攘攘，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也有些成群结队青春明媚的少年们。他俩走在人群中，确实是有一点点另类。更何况，她的手里还牵着一只气球。虽然，是他买的气球。但是，他还是边走边用眼角偷偷瞥她，到底还是有点儿局促。
但她走的神采飞扬，抑不住的笑意挂在眼角眉梢。手里的气球被她牵引着一蹦一蹦，显然是个让她满意的存在。
“先去玩什么呢？”她左顾右盼。忽然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和此起彼伏的尖叫。
“过山车！”于是，她转身拽着他就去排队。两人来到队尾，看着轨道中上下翻飞的过山车，他有点儿不确信了。
“你……你确定要坐这个？你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没事没事。”她一边踮脚打量前面队伍的长度，一边说，“你不是最有发言权吗？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我可是你治好的。”
排队等候的人不算太多，大概只需要等这一轮，他们就可以上去了。她很满意。
“你还记得你上次玩这个是什么时候吗？”她的视线追随着翻滚的过山车，并没有看他。
他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记不清了。也许是中学？”
“我记得。”她说。
“哦？”他扭头看她。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拐着弯，像是笑意，亦像是个勾着她继续讲下去的诱饵。
她并没有看他，她轻轻笑了一下，很是停了一会，她才接着说，“那是我大三的时候，和他一起。”
她看着翻滚中的过山车，目光却飘向远方。“我一直觉得，他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老灵魂。”她幽幽说道。
说的是她的那个他，却让她身边的林知衡愣住了。他想起，他的那个她也曾这么说。
于是，两个人肩并肩，看着过山车，耳边是过山车上游客们的尖叫，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故事。
还是林知衡，首先从自己的故事中回到现实，他问，“所以呢？”
“所以？”她又笑了，笑得就像那天的阳光，轻而柔。“所以，我就拉着他，非要到游乐场来，还非要坐过山车。我想看看，他那么一副老灵魂，到底……”她停了下来，好像在找合适的措辞。
就在此时，过山车已经结束了这一次的例行公事，载着刚刚从惊呼转入笑意的游客们，缓缓驶入出发的站台。停滞的队伍涌动了起来。她不再讲过去的故事，而是拉着他走上了站台。她把手中的气球交给工作人员，眼角眉梢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
工作人员给他们扣好安全杠，他有一点紧张。看着她满心期待的样子，倒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林主任，你紧张了？”她笑得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