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寒光来得突然,萧随尘躲闪不及,被刮蹭了臂膀。
她只觉得左臂一凉,起初并没有感觉多么疼。
只是那种看着厨子片鱼肉一样,顺滑的凉意让人觉得新奇。
然后她的左臂突然就流了血,血色蔓延开来,在霜色的衣裳上过分的显眼。
慢慢的延展,渐渐变得大朵大朵。
像是含苞的艳色牡丹,哗得一下开得荼靡。
“啧——”她口中不满。
退后几步,迎面而来的剑刃就被萧厉持剑挡住。
很快,四下寂静的巷子就围了数十道黑影。
他们皆是手持寒霜利刃,杀意腾腾。
萧随尘抬眼,正好与“萧厉”对上。
然后她一愣,这太熟悉了,这种感觉。
然而“萧厉”很快就避开了,甚至折身后退数步。
“你还在那里做什么?”萧厉的嗓子恢复得不好,沙哑难听,在这刀光剑影的夜里尤为催命。
青年一双桃花眼望过来,她面目表情,但这双星河双目充斥着满满的疑问。
“…萧随尘!”萧厉与萧随尘方才因为黑衣人纠缠的缘故分散开来,他迎面挡了刺过来的一剑,见萧随尘还是没有反应心中焦急万分。
随即他旋身在一众人中周旋,边抵挡着危险,边艰难向刚刚因为突袭而分散的萧随尘站立的方向挪动。
怎么这个时候犯了癔症!
萧厉咬牙,他断定萧随尘不会拿命开玩笑,什么东西会令她如此反常?
他寻着方向,得空看了眼裴尘。
这一看他竟也像是萧随尘一样,觉得大脑短暂的不听使唤,怔愣一下。
他看到裴尘一身玄墨衣衫在众杀手里全身而退。
真的是“全身而退”。
他静静走在杀手中,与萧随尘他俩背道而驰。
偷袭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萧随尘一个狱骁营的死士都没带。
裴尘却没有理会萧随尘的死活,这个时候,还要顾虑伪装吗?
就算是萧厉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的想要萧随尘的命。
尤其是砍伤萧随尘的那个,下手没有余地,显然是报了必死之心。
纵使是鱼死网破也要将萧随尘带进地府。
这样存了赴死也要带走萧随尘的决心,萧厉不信裴尘看不出来。
但裴尘却…
伪装?不,这不是伪装!纵然是他萧厉,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放弃萧随尘的。
即便他恨萧随尘,即便他厌恶萧随尘,他也绝对不会!
这是光明正大的袖手旁观。
“狗东西!”萧厉啐了一声,他同裴尘自然没有那样复杂的情感纠葛,也不同他有过什么兄弟情谊。
他即便是再驽钝,也在联系了裴尘能够大肆宣扬萧随尘丑闻之后看清楚。
乱花渐欲迷人眼,裴尘被镜花水月的一时富贵迷了眼。
他与萧随尘到底是像现在的站位一样,相背而行了。
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萧随尘的死活,甚至还会推动这件事的发生。
权势真的就那么好?
富贵当真就值得放弃很多曾经珍惜的东西吗?
他没时间感叹,也没有闲心去同情萧随尘。
他只在谇骂一声后,更加急切的朝着萧随尘而去。
“萧随尘,回神!”萧厉大喊,试图唤回萧随尘的意识。
幸好,在急切之间他终于在那双近似深潭的桃花眼中看到了一点光亮。
是她清醒了。
此时,正有双刀逼近,欲图趁着萧随尘走神来一个一击毙命。
萧随尘眼尾微寒,侧身一躲,伸手一捞腰间的碧玉坠子。
一个用力就将玉坠握在手里,她后退两步,未加瞄准就向前一掷。
玉坠正中寒霜刀刃,噌的一声,刀刃颤了两下袭击者未能拿到稳,一柄刀如此坠了地上。
刀剑坠地的声音过于刺耳,也不知怎的,竟然让整个气氛安静了一瞬。
裴尘也看过去一眼,正对上萧随尘的眼睛。
却让他从脚底生出寒意,那是他从来的没有见过的目光。
不对,应该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萧随尘会看着他的目光。
星河双目还是璀璨无比,却像是静水寒潭,幽深不可测。
她如此静静一望,似是直直看尽了灵魂深处。
裴尘心中一惊。
萧厉则是趁机杀到了萧随尘的身边,将剑刃一横,护在萧随尘的身边。
他的凤目冷厉,没有其他情绪。
“莫要分神,你且仔细性命。”萧厉道。
“兄长是有几分驽钝天真的。”萧随尘抬眼,注视着在紧贴在自己身前的萧厉,“所以我知道,他不想要我的命。”
“萧狗拿命来!”正在萧随尘刚刚开口之际,那名领头人可没有闲情逸致听她说话,刺了过来。
其余人见领头人这样气势,也纷纷向这边靠拢。
裴尘的身边杀手一时间全都涌了过去,他收了剑式,只隔着人群看了眼萧随尘。
“该死!”萧厉咒骂一声,伸手拉着萧随尘躲闪,“你当真要在一旁坐壁上观?”
他本是冲着裴尘喊的,谁知领头人倒是冷哼一声,“你与大公子说甚?是大公子明智,不与萧狗为伴。萧狗今日死在这里,是成全了所有人。”
萧厉又是迎面接了来人的双刀,他既要应对大片的杀手又要护着萧随尘早就没有其他的心思。
“裴尘。”
所以在萧随尘这样唤他时,他丝毫没有反应。
“裴尘!”
萧随尘声音陡然升高,却等到一声刀剑相接的刺耳声音。
在她的另一侧,这一声突然的厉喝竟然是让裴尘本能的出手。
“……”他看着已经大伤的杀手,握紧手里的佩剑。
想要躲避,但还是抱着侥幸看了眼萧随尘。
紧接着,他又见到另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目光。
过分的嘲弄,满满的质疑。
他想,她猜到了。
他想,或许萧随尘早就猜到了。否则方才对方又为什么会问那些问题?
裴尘认为自己挣扎了很久,他内心并不想萧随尘就这样死掉。
他对她充满眷恋,亦是全心全意的期盼过。
只是,是萧随尘不把他当作人的。
他究竟在她心中是个什么角色?
是掩护身份的工具,是保命的第一道防线,是花言巧语的被挑选的棋子?
他本该一切都不这样的,他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即便不好,也不该是这样见不得光的。
自己是萧随尘的影子,是她阴暗里的杀人利器。
他为他们父女俩付出全部,被调·教长大,任人唯亲。
萧观在意的是仇恨,是萧随尘。
萧随尘在意的是余潇潇。
他被他们耍的团团转啊!
凭什么要习惯萧随尘,凭什么到现在她叫他的名字,他都会本能反应!
真他娘的恨!
一切都是萧随尘与裴尘眼神交汇。
萧厉无暇分神一无所知,只是他攥着萧随尘的手,察觉她的体温瞬间变得冰凉。
“你伤口怎么样了?”萧厉问道,“会不会晕倒?”
萧随尘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裴尘身上,“不会的,我现在很清醒,都感觉不到疼。”
“你就是糊涂了,清醒怎么会察觉不到疼?”萧厉努力破开一条路,“你先别晕,否则咱们都得把命给他们留下。”
“我知道。”萧随尘的声音飘渺,从裴尘的身上收回。
“你知道就好。”萧厉一个用力将又一个杀手砍伤,带着萧随尘旋身之时,被双刀领头人找到破绽。
那双刀一刃在萧厉的手臂处,一刃在萧随尘的腰腹处。
两人负伤,应付的速度明显下降。
随即而来的便是杀手们的大肆进攻。
裴尘一手紧攥成拳,另一只手死死抠着剑柄。
看得出他心中挣扎,但他只在原地,久久不曾出手。
杀手们自然是看得出来裴尘没有打算伸出援手的,所以也就专心的逼退萧随尘与萧厉。
萧随尘与萧厉两人就算是神勇无比也是难从这样状态下的围杀中游刃有余。
很快,他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萧厉在争斗中甚至被划在了脖颈处。
那里的绷带纱布也连带着被划开,一层层的散落。
这一切他都没有时间顾及。
最后萧随尘身上的荼靡艳色愈加强烈繁多,萧厉也以剑抵地。
双刀领头人一步步接近,他在伺机趁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来下这最致命的一刀。
萧厉咬牙,回头看了一眼萧随尘,只见本是狼狈的青年眸色平静,只看着双刀领头人靠近。
他忽然就觉得,这样也好。
他们都死了,一了百了。
萧观没能得意,萧随尘也是悲惨,自己算是救赎。
一切都很好。
看啊,就是萧随尘都这么认为,她这样镇静。
她看着刽子手来取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即便是双刀领头人都在此时心生敬佩。
敬佩她的从容。
唯有裴尘知道,那道平静从容的目光越过了杀人的刽子手,正与自己对视。
整个围杀,他们没能说上一句话。
在此之前,也没生出太大的破绽。
可是,裴尘就是知道,她清楚了真相。
人到底是很难改掉自己的习惯本能,他便就是因为这一点而暴露的。
裴尘的凤眼与萧随尘的桃花眼对峙着,难得是双双平静的丝毫情感的都不掺杂。
他只缓缓下移,挪到萧随尘被萧厉握着的手上。
他们都是伤痕累累的样子。
就是双手握在一起,都将血液混在了一处。
萧随尘手中的鲜血远远多于萧厉的,裴尘方才注意过,萧随尘夺刀是手握在剑刃上的。
他了解她,知道她那时凝紧的眉,是很痛。
萧随尘其实很怕疼,虽然多数时候都在忍着。
萧厉似乎也被萧随尘的镇静感染,在这种时候,他好想就这样告诉她。
我是萧厉,不是你满心想要娶的裴尘。
我是萧厉,厌恶你,恨着你的萧厉。
他也想说,原来,最了解我的是你。
幼时你知我一心骄傲,死撑着自尊与矜骄;少年时你明我矛盾纠结,一边想要与你堂堂正正斗上一斗,一边恐惧不及你做些小动作。
当然,你最是信我驽钝天真,不会袖手旁观你的生死。
这世上,好像什么都是虚假的。
但你居然会最是了解我的。
这些话,萧厉想要告诉萧随尘。
他不想带进棺材里,最想要旁人知晓。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不是他没了力气,而是他想,左右萧随尘都是与自己同一时间下地狱的。
大不了,他们在黄泉路上再说。
也省的他们每每走在一处,除却满满的嘲讽都没有半句正经话。
“父亲!停手啊——”
正在这个档口,一声焦急的喊声传来。
原本提刀的领头人身子一僵,动作没法子进行下去。
很快一道碧色人影,快速扑来,她抱住领头人的双腿,手指死死扯了两下,“父——,住手。”
“你来做什么?”领头人嗓音一直是低沉的,像极了嗓子受损的萧厉的声音。
这很好理解是不想让人察觉出身份。。
萧随尘一贯冷静,抬眼打量来人的相貌。
这是名妇人打扮的女子,碧色青衣,挽发青簪,因为跑得急落下了几缕。
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看起来很是大气,尤其是抬眼之时颇有几分英气。
这不该是个委曲求全的女子。
她是有勇气自己杀出一条路的。
在场的也都认识她,这就是现在祸事主人公之一的卢三娘,卢致。
卢致死死抓着领头人,她嗓音几近颤抖恐慌,“父亲,莫要如此。这是狱骁营萧大人!”
卢正怎会不知这是萧随尘,他盯着女儿,也不再伪装声音,中气十足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谁!我怎么会认错萧狗!”
“萧大人不能死,父亲若是动了手,焉能有好下场。”卢致不待卢正反驳,接着道,“父亲,萧大人领狱骁营,手下死士无数,若是萧大人一死,皇京怎能太平得了?”
“我作甚管这皇京太不太平!我只知道我女儿因萧狗受委屈,因萧狗被百家传扬,因萧狗半点颜面都没有!我只要手刃萧狗,还能有谁能说半句!”卢正气恼,将面巾扯下,反手托着卢致,“孩子,我不能让你这辈子不能安宁度日。”
“父亲你在说什么…”卢致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父亲担忧的目光。
然后就见卢正提刀指着萧随尘,怒火中烧:“如若不是萧狗对权利有所图,闹得沸沸扬扬,如何会有现在的局面!全是他,让你身陷这等尴尬之地。孩子,你知他冷血无情,所千刀万剐之人数不胜数,便就该更知道他心思非良善之辈。他如此行事,单单只是利欲熏心。陛下现今被他蛊惑,不知道因何言听计从,这便就是殃民祸国之辈。我手刃于他,不单单是替你出了口恶气,令你们母子后半生不受流言所扰,亦是清君侧,还内政海晏河清!”
“父亲你,你,你真是荒唐!”卢致随着卢正的力道起身,并且听完话后后撤两步,“女儿现在来拦截你,便就是好阻止这样的荒唐。”
“哪里荒唐?谁人不知萧狗为人!他于兄长不敬,你瞧瞧,他的兄长心中有怨以至于全程旁观,任由我除了这个祸害。单说他自己,便就是外室女子携恩宠,欲要攀高枝才闹了那么一大出,从而开罪裴家。后来他甚至是不懂得收敛,在摄政王府肆意妄为才被赶了出去!一个不能入族谱,写进宗祠的私生子妄想着世子之位,让我的女儿做马前卒,替他被人唾骂?做梦!”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卢致大惊,“父亲,你怎能这么想?”
还能是谁说的,自然谢长欢所言。
他与裴尘有盟约在先,要想在浪潮里顺利脱身,只好告诉卢正一切都是萧随尘暗中唆使。
卢致才是心中惊惧,她快速看了眼狼狈的青年。
她此前未曾见过萧随尘,但看样子,知道生的最旖丽的就是。
此刻她直直望进青年的眼睛,欲言又止。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她嗤笑了两声,很是苦涩。
“父亲,他是私生子,难道我的儿子不是吗?我的儿子不也是个私生子吗?这件事,难道不是我的丑事被揭露,在被迫讨论到了摄政王府吗?开罪裴家,单单是萧随尘自己开罪了裴家吗?这件事,是我和谢长欢是萧随尘过往的写实啊。你现在说萧随尘的每句话,在将来,都可能是落在你外孙身上的预兆!”卢致心中涩然,何人不知她与谢长欢就是萧观与余潇潇的翻版。
那自然,萧随尘就是自己儿子的未来。
“父亲,这满皇京沸沸扬扬,不是我的事情。是他们热衷这件事牵扯的更具有茶余谈资的圣前红人,摄政王的公子!是我,是我和你的外孙做了旁人重伤萧大人的靶子!有多少人真的在意我如何呢?我只是个平民女子,谢长欢的谢家也早就家道中落。我们哪里值得满皇京风雨飘摇的议论不放?无非是这件事都落在了萧大人身上。您说萧大人为人刻薄,是杀人不眨眼的人间阎罗,可狱骁营立世,哪个不是这样的名声。”卢致回望了萧随尘一眼,又注意到一直坐壁上观的裴尘。
“父亲说大公子被萧大人所扰,已然不复兄弟情谊,便都是萧大人的过错。可大公子身为兄长,有手足之情。便就是兄弟不和,也不该这样冷情任由旁人将亲弟弟抹了脖子。”
卢致这么说着,裴尘的凤目虚起,不可置否。
他的确是心思不纯,可他也的确是要亲眼看着旁人为民除害。
见裴尘没有反应,卢致又道,“父亲,平心而论,你我所做之事当真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吗?”
她的声音句句敲打在卢正心上,他想通了一点事情。
也许自己真是昏了头,想当然了。
可他还要说些什么:“可——”
“你糊涂啊,做了旁人的刀,便是折刃都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卢致大喊。
卢正收回了双刀,又看了看过分从容的萧随尘,开口:“…你…”
随即竟然发现一个字都是艰难的。
卢致的话想然是真的,那么,如果自己的外孙将来所处的就是萧随尘这样的处境——
他发现自己接受不得,他不忍心他们受苦。
“我…”他又几次想要对萧随尘说什么,都还是不能。
气氛一时间更是微妙,没有一个出声。
突然,在静默许久之后,萧随尘开了口:“我今日丧命于此,明朝谢卢两家便无一人可活。”
她的声音过于平静,虽然与面色神情相符,却仍是在黑夜里给人一种违和的恐惧感。
卢致垂目,最后上前一步,在萧随尘面前跪下,“萧大人,此事都怪我父亲,是他糊涂了!可还请大人开恩。”
“怪谁?你父亲?”萧随尘萧随尘微微倾身,将手从萧厉的手下抽出,留下了很长一道血痕,“怪他有什么用呢?糊涂的是我啊!”
她的手是黏腻,将近干涸的血,温度不是一般的低。
游走在脖颈处,让人无端从背脊生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萧厉觉得自己是被一条蛇看中了,蛇的信子舔·舐过脖子,随时都可能重重咬下一口。
“我竟然糊涂得不知道清醒是什么。”萧随尘手指在萧厉脖子处的牙印疤痕上游走,“对吗?兄长。”
这一声兄长算是将萧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脖子处的绷带早就不知道落在哪里去了。
青年冰凉的手指落在那里,那里每每都会因见到青年而灼烫…
他本想带去黄泉路上与她分享的秘密就这样赤条条的被撕开。
萧随尘究竟在想什么?
萧厉的本能反应是想要逃开萧随尘的触碰与注视,但他还是忍着这种本能看了眼平静的青年,
“卢致。”萧随尘起身,没给他们任何多余的话。
方才的喃喃自语,卢致不懂,但现在听见萧随尘叫自己。
她更是低了一点自己的身子,“萧大人。”
“我该是感谢你的。这件事便就如此,算作一场乌龙,明早半点风声都不会走漏。”
“谢萧大人。”卢致叩首,略抬目看了眼青年站起身后脚下的鲜血。
那里有一小滩,暗红一片,更有着血手印十分狰狞。
是因为伤得痛吗?卢致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血手印上,像是死死抠着地面才留下的姿势。
“我既做了承诺,便就是说一不二的,便就是我身上伤痕遍布,今日只要我尚未背过气去,一切就作罢。”萧随尘身上的血迹很是骇人。
萧厉知道她已然恢复了对自己是“兄长”的态度,竟然接受的也十分平静。
他甚至觉得萧随尘早就知道。
就在回皇京的第一天。
只是萧随尘没有证据罢了。
“卢正。”萧随尘突然面向卢正,让卢正也无由的生出恐惧来。
萧随尘说,“我要走一趟摄政王府,你来送我。”
“大人——”卢正。没能有所反应,跪在地上的卢致突然叫住卢萧随尘。
萧随尘桃花眼落下,“本司说了,说一不二。你们且放心,只是送我去摄政王府,不是要处置你们。摄政王府怎么也算是我的家,那摄政王蛮喜欢我的。”
她说完这话笑了两声,配合浑身是血的样子,真是可怕。
卢致与卢正对视,点了点头。
随后卢正说:“草民护送大人,大人放心。”
今夜的摄政王很安静。
应该说其实每一夜都安静,只是今天透着一点诡异而已。
“你看,就是这样,她发现了。”萧厉坐在台阶上带着一点挑衅。
现在的他,带着以往都没有的活跃。
他觉得,他们不痛快,自己就挺高兴的了。
但是在他身前站着的,与他容貌一致的青年面色从容。
是那种萧厉看不透萧随尘的那般从容,真像啊。
就算他们之间信任不复存在,过往都已经不做数,调转过来彼此折磨。
可他们的相似是没办法否认的。
“为什么?”萧厉凝眉,问道。
他也不指望裴尘能够回答,只是接着极其轻嘲不待见的冷哼一声,“被富贵荣华迷了眼?”
他本意就是调笑,可裴尘迟迟没有辩驳。
“你……有病。”
萧厉又看了一眼,只见裴尘始终那副神态,直教人心里不舒服。
“我就是被迷了眼,如今才算清醒过来。”裴尘悠悠回道。
“…什么清醒,你就是糊涂到极点了。”萧厉说了一句,也就不再看裴尘。
他能同他说些什么?
说萧随尘是真心想要和他过日子?还是裴尘已经弄不清初心,现在真的没有一个真情实意的人了?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了会发生什么?
裴尘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说明他与萧随尘本身的感情就是有问题的。
也对,仇人的女儿便是再对你好,你心中始终会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口子。
更何况,裴尘不是没有野心。
在这段短暂体验了裴尘生活的日子里,萧厉很清楚的意识理解了裴尘。
这个男人,这个和自己一样血脉的男人,心中潜藏着危险与贪念不逊色于任何一个野心家。
他会在当“萧厉”之时,被富贵蛊惑,会生出这种身份的优越,会产生抛却不好过往的念头。
这就是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萧厉不清楚萧随尘夜入摄政王府见萧观会怎样,他是真的想象不到。
他们会说什么呢?
萧观无疑是看重萧随尘的,可是这份看重,好像一点甜头都没有。
否则,为什么裴尘都会在虚假的“萧厉”身份中遗失,而萧随尘始终克制清醒。
也许,她还是无比压抑的。
抬头,夏夜的天幕星子亮的繁多。
萧厉静静得等,他发觉,没有人比他更要畅快了。
纵使他如今浑身是伤,可只要想到自己以德报怨救了萧随尘,那父女二人也是要决裂的样子。
他就觉得值得。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在骗我!”青年身上血迹干涸,偏巧是霜色,在灯火下很是显眼。
萧观的眉心紧锁,苍白的手指指甲扣进掌心。
萧随尘则见萧观不吭声,心中燥乱得很,他第一次面对萧观气急败坏,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
“你说话!我问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碎片迸溅的四处,发出刺耳至极的声音。
就是屋外一直相顾无言的裴尘与萧厉都是浑身一抖,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紧闭的门扉上。
他们试图通过这紧闭的屏障,看到里面的情形。
“怎么?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摄政王殿下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怕的人,因何现在闭口不言,活像是受尽了委屈!好,你不说,我便把证据拿来给你。”萧随尘发丝凌乱,因她生的艳丽耀目,此刻这种凌乱的美感,颇觉震撼。
萧观见她猛地起身,直直向着门口走。
这每走一步,地面上就沾了一个不深不浅的血脚印。
这一刻,萧观只觉得刺眼。
他无意识的伸出手,看方向是要拉住萧随尘的。
这一抓,是满手的空。
哗——
门被从里面大力迅速的打开,萧厉与裴尘就直直面对了盛怒中的萧随尘。
萧随尘的情绪一向压抑,无论是曾经饱受折辱,还是后来的出人头地都是淡淡的。
这样子鲜活,肉眼可见的情绪无论是谁都是第一次见。
萧厉现在的心理压力是最轻的,他是唯一一个还有闲心想问萧随尘怎么了的人。
可才一张口,半字都未出声,就被萧随尘扯住手腕,连带着裴尘一起被带进屋内。
他踉跄站稳,才看见了地面上四溅的陶瓷碎片。
“殿下,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萧随尘高举两人的双手,却猛然一掷。
方才稳住身形的萧厉又是几步踉跄。
没等他头脑清醒,青年的质问一声一声的接着问出,“你不是自诩运筹帷幄吗?来,快给我讲讲,你的辉煌战绩。说说你是怎么把我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的!我要你说话,你为什么像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
“…阿宠…”
萧观的嗓音含着几分朦胧的沙哑,他没有被萧随尘冒犯的怒气,只是看着近似歇斯底里的青年有几分容忍的痛惜。
这目光刺痛了萧随尘,她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连连点头:“好,好,真好。你什么都不跟我讲,从始至终都是将我当做最顺手的人偶。那你看看,我身上的牵丝还好吗?”
“他们只是计划的一环,这些都是在为你的未来做准备。”萧观不去与萧随尘对视。
他只觉得萧随尘的眼神烫的慌。
这热度直直烫进了他的心坎,就像是星火燎原,片刻就灼伤了肺腑。
萧厉此前也从未见过萧观这样,他好像在害怕。
他居然在害怕萧随尘!
真让人意外。
眼尾余光落在裴尘脸上,这个他的“兄长”,顶着和他一样的脸,曾经一样的穿着低着头。
气氛似乎异常焦灼,萧厉放松了下来。
有些人知道真相,却不明白道理,所以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有些人明白道理,却不知道真相,便只是欲说还休。
裴尘曾经是即知道真相也明白道理的,可人心向来复杂。
曾经明白,不代表以后也明白。
只有自己现在才算接触真相与道理这两样东西,这般两碗水端平,才觉得滋味绵长。
他只当自己是局外人,注视着每个人的表情。
等待着他们一再爆发,做出判决自己的决定。
“计划,你是什么计划?”萧随尘垂头,无人能看到那双桃花眼的情绪,她似乎是平静下来了。连带着说话都充满逻辑,异常的清醒。
“你想要裴尘代替萧厉,接近裴家,瓦解裴家做我们的刀。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对吗?”
“……”萧观沉默,只觉得萧随尘的沉默带着浓重的压抑,像是倾盆大雨落下之前的坠坠乌云,但他还是点了头。
然后才意识到,可能点头萧随尘是看不到的,可对方已经再次开了口,“他们是双生胎,长得一模一样,你在他们小时候就做出了这个计划。其实与我没什么关系。这一环,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而你答应我提起的婚事这样迅速,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他们只是你的傀儡,或者说,也是你的宠物我的玩意儿。你当然不需要让我知道,我是变数,也是不被考虑的情绪。告诉我,就意味着你要多费口舌,挖空心思做些旁的计划。”
“我进府那年,一片茫然,寻不到回去的路,也不知前方是什么样。而抱着我的,仿佛将我视作唯一的,是一个女人羸弱的双臂,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在天地之间,没有半点意义。再然后,我见到了你,你似乎是很宠爱我。可现在与那时,都是一样的。我在你眼中看到的都是一意孤行,都是要将我燃烧殆尽的狠心。”说到这里,萧随尘似乎是笑了一下。
她笑的很灿烂,听声音。
因为她始终没抬头,萧观没办法知道她到底——
“所以,你真的宠爱我吗?”
萧观被噎了一下,他从来不会回答类似问题。
主要是,他没必要去说出来这种话。
可他看到萧随尘抬头,眼中点点光亮,看起来就像是蛮含期待。
他紧了紧手掌,没有顾及萧随尘身边,一直未曾说话的萧厉裴尘。
他说:“当然,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血脉,我最是看中欢喜你的。”
“哈,是吗。”萧随尘经不住笑了一声,“看中欢喜,那你怎么做的?”
到现在为止,她的语气和嗓音还是平静的。
萧观只隐隐觉得萧随尘越来越无理取闹,问些不重要的问题。
但兴许是都与萧随尘接触过的原因,萧厉与裴尘只在青年现在这样平静之下感受到无比汹涌的浪潮将要拍案而起。
他们防备着,五味杂陈的咀嚼着青年的每句话。
“我这些年,被你威胁,被你打磨,被你欺骗。甚至被你赶出家门,自己讨生活。我唯一忧心不放的便是母亲,可你让我们生生五年未见。我厌恶血腥,嫌弃辛苦,却用这双手短短几年造下了太多人命,又常常奔波不停,四海踏尽。他——”萧随尘反手未看人就指着裴尘,“是你硬塞给我的。但当我觉得这世上总有一人同我同仇敌忾,处境相同,可以互相搀扶,一路偕老。他让我觉得我没那么倒霉,还是有光眷恋在我身上的,你怎么忍心这么欺骗我!”
“阿宠,你失态了。”萧观紧锁眉心,“为什么非要他呢?最近的事你不也看到了,把希望与情感寄托在旁人身上,都是不切实际的。”
“那又怎样,他裴尘与我反目,就是你欺骗我的理由?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伤害我,还要说自己欢喜我。哪里来的欢喜?你倒是掰扯清楚,让我好好明白明白,免得我驽钝不知其中门道!”
近似癫狂的目中神态,叫萧观的心抽疼了一下。
他只当萧随尘被这件事气得烦了,来发泄脾气,所以很难得的耐着性子,同她说,“你若真的喜欢他,待将来事成将人收做入幕之宾未尝不可。左右他们都是一张脸,现在依旧照着你想要的同萧厉成婚,也不差什么。”
“萧观!你怎么活得岁数越大,人却越讨人嫌了呢!我到底在你眼里是什么?你尚且有几分人情,我难道就是铁石心肠了吗?这个人,是我自小到大唤做兄长,搏击斗争到屡屡受伤都不曾变过的大哥。那个人,是陪我越过低谷,曾同我亲密无间,照料我到使我心生情态要想厮守的夫人。你说他们同一张脸,便叫我凑合一下,将错就错?你怎么这么荒唐啊!我来问你,倘若是我娘亲有个双生姊妹,你还能——”
啪——
萧随尘没说完这话,就被萧观甩了一巴掌。
就是这一巴掌,让本来还在看戏的萧厉一瞬间心沉到谷底。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萧随尘今日是要发疯的。
“阿宠……”萧观也生出无措,“我…只是你……”他想要去看看女儿的脸,却被一手挥开。
“瞅瞅你的样子,你接受不了。那好,我现在,还问你一次。我就要理所应当的接受吗?萧观!你要看看我的身体吗?”她说着就在宽衣解带,身上的带血衣衫褪下,将要脱到里面,还是萧厉伸手匆忙按着,不让她继续。
萧厉手掌宽大,包裹着萧随尘纤细的手在肩膀。
透过露出在外的锁骨,看见了她胸前的伪装物件。
他虽然知道萧随尘是女子,却因为一直以来的印象与萧随尘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直忽略了这个事实。
现在看到,只想了一个有些跳脱的问题,她的呼吸真的顺畅吗?
萧随尘抬眼看了看萧厉。
“别脱。”萧厉目光沉沉。
萧随尘仰头,有几分傲慢,是萧厉熟悉的那种。
他只好对她说,“别让我看到,你们父女俩如何,和我没关系。我厌恶看到你更何况是你的身体,你应该清楚。”
“…好啊,兄长。”萧随尘弯眼,是那种黏腻的深情,是萧厉一直讨厌的那种假惺惺。
萧随尘或许真的是千人千面,一旦确定了自己是萧厉,态度也随之而来的变了回来。
但这一次熟悉的假惺惺竟是坠得他心微疼。
可惜没等他欣赏够萧随尘的这种熟悉状态,对方同样也挥开了他。
只见萧随尘面对萧观,“那我亲自跟你说。”
萧厉退了回来,期间注意了一眼裴尘。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目光涣散,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萧厉能辩驳清楚的,是嫉妒,是怀念,是淡淡的后悔与重重的野心。
啧,他在嫉妒自己碰了萧随尘吗?
那真是没必要。
因为萧厉知道,萧随尘将来会同其他人在一块。
怎样亲密,都是与他们无关的。
无论他们两个是怎么想,今夜唱戏的却是萧氏父女。
萧随尘理了理发丝,“我带着屈辱和一辈子躲不开的私生子身份进了摄政王府,我叫你父亲。可是父亲,我备受周遭冷眼,嘲讽殴打,你的宠爱在哪里?我尚有意气风发,满心天真烂漫,被东宫诓骗,在宁州境遇险夜战杀手,破荆棘带走沈寒月的时候你在哪?我受萧厉母子施压,于倾盆雨中亲手杀了第一个人是我舅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入宫求援,盟约寒月,饱受摧残你在哪里?我为保母亲,与你交易,入了狱骁营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又在哪里!你说得上来吗?好,你不知那就由我来说,你在冷眼旁观我的痛苦,你在催化旁人对我的折磨,甚至亲自下场欺骗施压。goΠъorg
我身上尚未淡去的疤痕,每日入睡的难熬,多年来的所有改变,他们厌恶我的每一点都经过你精心雕琢,都是因为你…”
她真的看不到萧观的偏爱,一点都没有!
“你说你宠爱我,偏爱我。可我怎么没发现?卢致的父亲为了她,即便知道杀了我会身首异处,粉身碎骨依然奋不顾身。只是因为我让他的女儿受了委屈。裴铃兰也为了萧厉屡屡找我的麻烦,把我逼到这个地步。而你,你做过什么?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偏爱,什么是宠爱吗?”
萧观想要辩解,不是这样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随尘。她的母亲是他的特殊,她当然也是自己的最爱。
“我想要让你变得更强,不用被他人所给的伤害谩骂刺痛,我想要你面对这些能够心如磐石,半点都不被……”
“可我受到的伤害,不是别人给的,都是你带来的!”
是波涛最危险汹涌的时候,所有的船只都被打翻。
就是海底深处的鱼儿都谨慎的稳住身子,不被波涛的怒意所牵连。
“不,不是!他们都不怀好意,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我是要交给你防备的能力,只有你受尽了这些,才不会被伤害。阿宠,阿宠,父亲是为你好的,我…”
“我所受风雨,所历伤痛,旁人是煽风拱火,你却是罪魁祸首。你心认为偏爱我,倒让我活得痛苦不堪。反过来你却理所应当说是为了我好?”萧随尘咬牙,“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道理。你分明就是仗着我心里有所不舍在欺负我!”
“可是,可是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啊!”萧观也因为萧随尘的情绪变得失了往日的镇静,他辩解着,也疑惑萧随尘的怒意,“我就因为这些而刀枪不入,我就是因为这些才成长了这个样子,我只是想你不受伤,你也变得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阿宠,父亲是为了你好,你就是另一个我啊…阿宠…”
他去拉住萧随尘,扑了个空。
萧随尘怒不可遏,“可我当时才多大?我需要的是精心力竭的照顾,是谨慎求全的保护,是情真意切的庇护。你一样都没做到!”
“可我也没有多大啊。”萧观再次捉住了萧随尘,一双近似桃花眼的眼睛盯着她,“我也是这个年纪这么过来的,我最知道这样才会让一个人成长,才能无坚不摧。”
“所以,我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你自己?”
屋内安静得不像话。
唯有父女两人猩红的眼睛。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我会受不住,死掉吗?”萧随尘问他。
“不会的。我受住了。”
因为我受住了,便认为所有人都可以。
哈,萧随尘险些没笑出声来。
不会的?谁说不会的。如果不会,现在的自己又是谁?
真是讽刺啊,萧观说不会的。
可他真正的血脉,那个萧随尘早在踏入府门时就已经死了啊!
按照原著,她就是没能经受得住萧观的磨炼,从未享受过偏爱,就丧命于他精心计划的裴尘手里。
她死前是怎么想的?
父亲是爱我的吗?母亲会好好的吗?
为什么偏偏只我一个活得这般委屈痛苦…
可这让萧随尘怎么说出口?
她深呼吸,胸膛重重上下起伏,闭上眼睛觉得无比酸涩。
反倒是萧观看到那即便闭眼也没能拦得住的眼泪惊慌的退了几步。
“阿宠…”
“不,我没能受得住。”萧随尘的声音略微颤抖,她说,“我早就死了,早就不在了!”
噗——
“阿宠!”萧观大惊失色,扶住摇摇欲坠的萧尘。
萧厉亦是呼吸一滞,他竟是没想到萧随尘会急火攻心呕出血来。
他迅速扭头去看裴尘,他不认为单单是萧观就能造成如此结果。
难道,裴尘会让萧随尘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吗?
这个人,对于萧随尘来说,究竟是何种意义呢?
“阿宠,你…你还好吗?”
难得见萧观如此小心翼翼,萧随尘眼底的氤氲早已经化作实质,大颗大颗滚落。
她出声是也是难得的祈求服软,她紧紧扶着萧观的胳膊,说:“你所渴望的,怨憎的,一清二楚。你怎么忍心我重蹈覆辙!你便不能…不能疼疼我吗?啊?父亲…”
她说罢猛咳了一阵,掩住唇齿,便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只同步垂落的手心,艳稠的鲜血刺得人眼睛生疼。
今夜星河璀璨,月色被夺了光芒。
清夜里,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怀抱个单薄的“血人”脚下慌乱急切,不住向前赶。
萧观只觉得就算是流了好多血,怀里轻飘飘的人亦是一块冰疙瘩。
而他自己,温度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他突然想到,他也是在摄政王府门口,在大雨滂沱中跪到昏厥过的。
自那以后,便生了寒症,每每病起便缠绵不散,颇为疼痛。
这样的滋味,在大好年纪就开始,伴随了他半辈子如蛆蚀骨。
难道…他真的选择错了什么吗?
通常情况下,子女在等父母道歉,父母在等子女孝顺。
可萧随尘不是那个萧随尘,她没有资格代替她原谅。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请,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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