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变（4）
两军一接触，一千重骑如同坦克，将中军左侧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聚拢过来，保持队形，顶住！”，大军中，不少契丹军官大吼，但无济于事。
步兵方阵一旦被骑兵撕开，若不能迅速再集结成阵，将沦为待宰的羔羊！
可军队里的士卒，本就已经人心惶惶，突然被冲开，哪里顾得上长官的命令！
人一旦多了，只要几个人心不一，整个团队就会迅速崩溃。
就在这关键时刻，后边的方阵顶了上来，宗翰见状，知道重骑就是有进无退，于是继续提速，再次迎了上去！
搓哈本是宫户，但自从成了宫卫，没有打过一次仗，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随天祚帝围猎。
从未上过战场的他， 被抽调讨伐女真，没想到第一次参战，就是这般大型的会战，前面军阵已经冲散，轮到他们顶上去。
他目力极好，眼前是一排身着黑甲的铁骑，浑身散发着金属的光泽，上边斑驳的血迹和些许白色黏着物，让人一阵反胃！
他不由得联想，那些白色之物一定是哪个倒霉蛋的脑浆。
“咚咚咚咚！”，骑兵奔腾而来的声音仿佛踏在了他的心房，地面的震感从脚下传到心脏，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这些感官上的刺激，让搓哈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脑中仅有的几个画面，就是自己的母亲，还有青梅竹马！
“我不要死！”，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身旁密密麻麻的战友并不能给他壮胆，时不时传来“啊！”的一声，而后便是刀砍入人体的声音，那是军法官在处死逃兵！
他也想逃，但巨大的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僵住，双脚如同生根一般黏在地上！
“我就要死了！”，搓哈眼前，是逐渐放大的黑色铁骑，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他脑中最后的想法竟然是，“这马儿真是肥硕！”
他整个人一轻，倒飞出去，胸口传来的巨力直冲脑门，瞬间，他感觉鲜血涌上了眼球、口鼻、耳朵，再然后，眼前一片血红，落在地上，马蹄踏下，将他送入了永远的黑暗！
搓哈只是战场上的一个卒子，在这里，每一秒就有好几个人死去，人命只是冰冷的数字。
主将萧特末在意只有阵型是否严整，阵型不散，死一些人都是小事，金辽军阵互相碰撞，仿佛两个巨大的绞肉机！
没人会去在意千里之外的草原，一个母亲再也看不到儿子的笑脸，一个女孩再也等不回自己的青梅竹马！
“让左军顶住一刻钟，后军马上赶来支援！”，萧特末不断的做出部署，传令小官来来去去，如同忙碌的蚂蚁，穿梭在各个军阵中。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
萧特末看去，金人的龙旗飘扬，向着他的方向杀来。
他看看还在一片慌乱，又有些崩溃迹象的左军和右军。还有不断被冲击，快要溃散的中军左翼，叹了口气，“迎敌！”
辽中军的核心部队动了，龙旗飘扬，两帝相对！
双方的军阵严密整齐，按照各自的战术肆意进行进攻。
箭雨对射，长枪方阵推进、骑兵来回穿插、迂回、冲锋。都在试探对方，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骑兵在这种战场上，就是不断袭扰，迂回，穿插，让步兵疲乏，最后找到破绽，一击毙命！
所以说骑兵也是战场上的狼，必须是优秀的猎手，才有资格去驾驭。
现在的草原上，只有女真与辽国才有这份实力，驾驭这样的战争。
但很显然，女真人更为优秀，一刻钟后，宗翰带领右军，经历三次冲锋迂回再冲锋，终于撕烂了辽中军左翼，突了进去。
而金人左翼的完颜杲，同样也杀进辽中军右翼！在他的带领下，金军左翼冲了五次阵，将辽军彻底击溃！
此时的萧特末也是压力山大，左翼和右翼皆已溃败，而这些溃兵不断带动着中军其他士兵逃亡。
就如同那泥石流般，一颗小石子的落下，往往是整面山体滑下的前兆。
而他所在的主力军，根本没法突破女真人的军阵！
“倒了！龙旗倒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呼喊，将萧特末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只见完颜娄室一马当先，突入中军，他左右横扫，辽军阵中，竟无一合之敌！
宗翰紧随其后，才踏入巅峰境的他，肆意挥动中手中的长朔，每一次挥击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希尹便是两人生命的保障，只见他带指挥着军队，不断在战场上拱卫二人，让两人肆意出击！
这三人的攻防兼备，带着右军在辽军阵中推进，如入无人之境！
不一会儿，便到了舆辇之下！宗翰砍断龙旗，却没见里边的天祚帝！
“果然是逃跑了！”，他心念一转，将舆辇砍坏，周围的辽军见状，顿时明白了什么！
“陛下跑了！”，近处的士卒将领四散而逃，不断的散播着天祚帝早已逃跑的消息。
而远一些的士卒见龙旗倒了，心头也是莫名惊惧！
“龙旗倒了！”
这一声呼喝，成为了辽军崩溃的起点！
战场上，萧特末知道大势已去，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天祚帝没有走，此战的胜负依然难定！
但如今事败，十万大军，不知能剩下几成！
看着溃军从身边奔逃，萧特末对大辽的未来充满了绝望，不知不觉，杵在了原地，脑海一片昏沉！
“回营地，烧掉所有辎重，撤！”
下达了此战的最后一个命令，萧特末带领着亲卫飞速后撤，他要烧掉所有辎重，让女真也拿不到，这样也能稍微阻挡一下女真的锋锐。
但女真军中，有一个人早就想到了这点。
“宗翰，我们赶紧前往辽军营寨，务必不要让其焚毁辎重！”，希尹见辽军大势已去，拦下了正杀的眼红的宗翰、娄室二人。
“好！”，宗翰回过神来，知道此事重大，瞬间决断，三人带着两千轻骑，向辽军营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