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杀机(9)
深夜,仁多泉城,城墙上的士兵都有些困意,但还是强撑着,等待换岗。
孙三没有睡着,他假意起来上厕所,故意弄出点动静来,但呼噜声依然此起彼伏,没人醒过来。
见此情形,孙三不再伪装,三步化作两步,如同一个猿猴般,越过围栏,一路有惊无险的避过西夏巡逻士卒。
他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向着存粮的地方摸了过去。
进入甲字储备仓,这里是标记有太阳符号运粮车卸货仓。
他在一个粮袋上划出一个小口子,里面的东西顺着缺口滑到他的手中,五指细捻,竟然是沙子!
孙三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于是他继续划开了五袋,每袋落出来的,都是沙子!
稍作停留,孙三向着月亮记号运粮车的卸货仓,也就是乙字仓进发,而这一仓,连续五袋,也都是沙子!
孙三心中狂喜,感觉一件大功在向自己招手!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向着最后一个丙字仓前进,而这里的警戒,显然要比方才两个仓强上不少,但依然难不住他。
只见他如鬼魅般,借着月色与阴影,灵活的避过巡逻士卒,从一个守卫薄弱处潜入了进去。
当他再次划开口袋时,里面露出的终于不是沙子了,而是掺了些小石子的米。
“这就对了!”,他心中琢磨,夏人运送的粮食,说的是为了满足万人,开战时,这里的确驻扎着一万人。
但现在随着战事推进,西夏中路与东路的压力越来越大,察哥肯定是不得已,只得从防守压力较小的西路挪用部分兵力与民夫。
但他还是很谨慎的,用假的粮食骗了西路军几个月之久。
孙三心中大喜,仁多泉城,怕是可以拿下了!
第二天,孙三在返回途中悄悄离开,而西夏人在搜寻无果后,也就放弃了,毕竟逃跑一个民夫而已,经常有的事情,押运粮草士兵也不在意。
而宋夏之间的平衡,将由孙三这个小斥候打破!
大宋西路军帅帐,目前就设置在兰州,直接与西夏卓啰和南军司对着,双方不过五十里的距离,算是朝发夕至的距离。
故两军之间,时有交战,但一直都处于胶着状态。
此刻,帅帐中,一个雄壮的身影正在仔细研究地形图,身边围着一群将士,众人对着地形图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但雄伟的身影依然沉默不语,此人生的是浓眉大眼,威武不凡,身高六尺有余。最让人忍不住赞叹一声的,就是他那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美髯!
“大帅!”,一名斥候匆忙进入大帐。
“何事?”,威猛汉子这才抬起头来,大汉似乎厌烦了周围的嘈杂,随即双手一按,周围的人瞬间停止了讨论。
斥候禀明情况,“大帅,前线斥候回报,已经探的仁多泉城的虚实!”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有些惊讶,有的人甚至都已经将此时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仁多泉城,是西夏与北宋河湟一路交接之地的一个雄城,此城背靠大山,一面临浩亶河,易守难攻,主要作用就是保卫西凉府、掩护卓啰和南军司的后背、维护河西走廊的安宁。
故此城,是一个极其关键的战略性要地,大宋想拿,西夏不想丢!
刘法之前也攻打过仁多泉城,但里面守军约有万人,单靠西路军这两万人马,基本不太可能拿下。
“哦?那里目前布防如何?兵力如何?”,刘法有些心不在焉,仁多泉城在他心中,算上一个备选进攻点,因为那个地方实在难以攻打。
“禀大帅,仁多泉城目前的守备兵力不足三千,士卒都有些懈怠!”
大汉便是目前大宋西路军主帅刘法,只见他身形微动,带着略微怀疑的语气问到,“消息可否准确?”
“大帅!我们的人潜入了运粮的队伍,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摸清了里边的底细!运粮队每次运送的都是一万人的粮食,但我们潜入后发现大部分运梁车里都是沙子,实际口粮不过三千人所需!”
“谁发现的,人有没有暴露?”,刘法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喜怒。
“大帅,此人是我小队下的一个年轻人,武艺十分了得,从他回来的报告中,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西夏人只当是逃亡的民夫!”
大帐内众将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眼下三路大军,都出现胶着状态,若是自己这路以最劣势的兵力,打破僵局,那必定是大功一件!
“大帅!末将认为,可以强攻仁多泉城,一旦拿下此城,那么将断西夏一足!”,一个机灵的裨将立马上前建议。
而其他将领见状,也是心头暗骂不已,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反应过来。
“不急!”,刘法依旧沉稳。
见主帅如此回应,方才发话的将领心头一惊,“莫非自己说错话了?”,但没人可以给他答案。
“让那斥候进来,我当面问他!”,刘法目光深邃,不知所想。
孙三心情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去见刘大帅,以往都是隔着远远的,在点将台上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或是在大帅慰劳军营时才能在人群外瞥见背影。
而今天,自己居然要直面大帅,见到大帅真容!
孙三心头有些发紧,这可比潜伏在西夏的心情,还要紧张一些。
低着头,跟着自己的长官走入大帐,当他一踏入大帐,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孙三的大脑瞬间宕机
后来,他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回营里的,因为过于紧张,隐约只记得大帅问了他许多关于潜伏在西夏军中的细节。
还有就是关于如何发现西夏军粮作伪一事,他只是木然的、机械式的回答,活像一个被教导主任训斥的小学生。
“哎!”,他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我真是猪啊,平时那么机灵,这次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表现的和一个木头一样!”
孙三有些懊恼,觉得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他现在都不想回忆起自己在大帐中蹩脚的表现了,哪里有半分自己平时的影子!
“孙三!”,一道粗大的嗓门将他从自责中拉了出来,他一惊,“都头!”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上司,也是丁字斥候小队的都头。
“诶!别叫我都头了!”
听到这话,孙三心头一凉,脸上都快要哭出来了,“都头,我不过就是太紧张了,没必要把我给革职了吧,我这上有老,下有”
还没说完,就被都头打断了,“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你升职了,以后是我上司,可别再叫我都头!”
震惊、狂喜各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充斥在孙三心头,这种被幸福突脸的感觉,让他有些窒息。
“我我成指挥了?”,结结巴巴,他有些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是啊,不过是临时的,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过,再差你也是个都头!”
听着前都头的确定,他的心瞬间从地狱到了天堂,有些晕乎乎的。
“指挥使大人,现在各个都头都在军帐内等你训话呢,你看?”,见孙三正在发呆,都头提醒了他一句。
“张大哥,多亏你以往的照顾,我孙三虽然不是什么书生,但还是知道恩义的!以后你还是我的大哥!”
被称为张大哥的都头也是会心一笑,他也明白孙三的意思,新官上任,缺少自己的心腹班底,而这声大哥,就是想用感情拉拢自己。
当然,他也是乐得接受,只不过有些唏嘘,第一次见这小子就机灵得很,所以就特别照顾。
没想到这才一年多,就立了如此大功,成了自己的上司!
人生际遇,当真是奇妙无穷!
“那我就厚颜,受你大哥的称呼!”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