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东京风华 （2）
宋朝阳来到矾楼门前，被眼前景象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矾楼四周用三米见高的围墙围起来，保证了其私密性。正门这一面的围墙接近一百五十米长，整体面积方正，若按照后世面积来算，围起来的面积相当于四个标准足球场。
几栋楼宇用石块抬高一米五左右，从正面进入，需要爬一坡石梯，方能进入矾楼前厅。
而在围墙与楼宇之间，是大面积的花园，里面奇花异草，怪石嶙峋，亭阁楼宇，池塘小溪，应有尽有，仿佛置身于苏州园林一般。
“殿下，您是不知道，到了晚上啊，这矾楼的外面全都会点上灯笼，整个开封城都能看到，那时候，这外边可热闹了，耍杂技的、猴戏的、各种戏法，卖蜜饯、熟肉的，要什么有什么。
悄悄给您说啊，一些权贵们，都是坐着马车，在侧面进来，不下车，到了里面集中停放马车，走的都是特殊通道呢。”尹二在一旁猥琐地说道。
“尹二，你可知这矾楼的东家是谁？”。宋朝阳想到这矾楼，能在寸土寸金的开封城，拿下这么大一块地皮，造出如此宏伟的建筑，怕是背景不一般。
“殿下，我只是听说啊，听说的，这矾楼可不止一位东家，但基本都是当朝权贵，目前大家都知道的，就有开国曹家、石家、还有世袭王爷柴氏、钱氏。”尹二一边细数。
宋朝阳心头微震，矾楼的背景着实雄厚，虽说开国大将曹彬以及石守信等，已逝百年，但只要后代不牵扯谋逆之事，连皇帝都会给几分薄面。
更别说还有前朝帝族柴氏，以及吴越王钱氏，这些虽无实权，但可都是与国同休的存在。
绕着矾楼周边闲逛，向着东北方向看去，宋朝阳竟然看到一座山，他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尹二，开封城里还有这么高的山么？”。尹二顺着宋朝阳的目光看去，在矾楼的的东北方向，的确有一座小山，约莫近四十米高。
“哦，是那个啊，朝廷几年前突然圈的地，那座山是用石头堆叠起来的，听说全是从两浙及福建路运过来的。
殿下您可不知道啊，最大的一块，有十多米高呢，当时为了运到这儿来，还临时拆了几座桥，京城无数百姓围观那一船船的奇石，那场面可热闹了！也不知道朝廷造这个做什么。”
尹二在一旁绘声绘色的讲解。宋朝阳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艮岳了。
宋徽宗赵佶即位之初无子嗣，有方士建议筑高于东北，将有多子之相，于是待向太后去世后，宋徽宗便在苏州设立应奉局，专门搜罗奇花怪石，然后这些奇花怪石以船装运，每十船组成一 “纲”，称之为花石纲！
苏州应奉局由苏州富商朱冲之子朱勔主持，因其精通园林建筑。此人还由于善于迎奉，受蔡京、童贯二人重用，狐假虎威，为霸一方，在搜寻花石纲之际，经常盘剥，勒索百姓，再以盘剥来的一部分钱财结交权贵。
多少福建、两浙的富商被盘剥至倾家荡产，平民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这个应奉局，还是导致宣和二年 “方腊起义”的根源。
而尹二所说的那十米高的奇石，应该是那块传说中的太湖石。这块太湖石上有上百互通的窍眼，在一处窍眼点上香，百窍出烟，将周围烘托如同仙境一般，甚是壮丽！但其质地较脆，即使船运也容易损坏。
为了能安全押送此石，朱勔在一个老师傅的建议下，先是用水打湿的泥土灌入所有窍眼，待其晒干凝固后，以大船经运河、淮河、汴河运送。
由于汴河上有几座桥是平桥，无法通过这么高的奇石，于是徽宗下令，临时拆除几座平桥，待其通过后，再将平桥修复好。
运送到艮岳后，再以热水滋润泥土，将其化为泥水流出。如此繁琐的工程在没有任何现代机械的帮助下完成，耗费的人力物力不知几何！
现在这个堆砌奇石的地方，还没有开始敇旨营造，只是在做前期准备工作而已，据史料记载，此地堆叠而成的顶峰高达九十步（约合五十四米）！
在古代落后的生产力下，硬生生的用堆叠技术，造出了如此奇观，实在难以想象，况且，此处今后不止这一个假山！
诚然，北宋财力远超历代，赵佶他哥还给他留下了巨额的财富，但也架不住修造一个媲美圆明园的大型山石园林！
况且赵佶这几年，将不止修建这一个大型建筑，已经造好的有九鼎，为了放置九鼎又造了九成宫。去年又完成了略小于皇宫的“延福宫”，马上要落成的明堂。
这些都是在蔡京的诱导下，仅仅为了满足赵佶自己的审美需求而修造的。
眼前的景象确实非常壮观，无论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此时就是大宋盛世！但宋朝阳知道的更多，这些繁盛背后，透支的都是大宋的国力，消耗着广大平民百姓的生命。
“走吧，尹二，去其他地方吧。”宋朝阳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殿下？”，尹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殿下突然就不高兴了，“那我们买些吃食吧？”
接下来宋朝阳和尹二，再次跨回染院桥，向南就是潘楼街，顺着潘楼街底向西拐弯走两里，就来到了京城最为宽阔的御街。
这条街是为皇帝出行所用，御街宽一百四十米左右，从皇宫的宣德门起，笔直向南，穿过内城朱雀门，最后直抵外城南熏门。
御街中央不能行人，有红色杈子隔离，杈子旁还有一条河沟，岸边种植着各种着桃、李、梨、杏的果树。
矗立在皇宫不远处的两座大型宫殿就是“景灵东西二宫”，两座大型宫殿相对而立，分列御街东西。
街两边，均是集市，吃的玩的应有尽有，顺着向南，就到了天汉桥，这座桥宽约三十米左右，不通舟船，只有平船可过，边柱皆是青石为之，石梁石笋楯栏，近桥两岸皆石壁，雕镌海牙、水兽、飞云之状。
宋朝阳走上天汉桥，沉重心情一扫而空。他内心激荡不已，双手触摸着栏杆，如同抚摸婴儿的肌肤一般。
他打量着四周，桥下有无数平船划过，桥上行人来来往往。
有稚童手拿糖人，互相逐乐。年轻的士子激烈交谈，阐述着对时政的看法。也有赶着驼队的胡人，在前方吆喝着避让行人，拉着货物赶向集市。更多的是贩夫走卒，推着独轮车。
男男女女，熙熙攘攘，为生计奔走忙碌着。他站在人群中，耳边是人群的嘈杂声。手指触碰桥身，感受着每一寸冰凉。目光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世间沧桑。
恍惚间，宋朝阳觉得前世才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回归现实罢了。
在宫里，自己始终拒绝赵构这个身份，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认同感。
这一刻的真实，让他明白，这是一个他所处的世界，有他存在的世界。
站在天汉桥中间，眺望远方，千帆竟过，杨柳拂岸，碧水接天。他第一次向这个世界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宋朝阳！”
“殿下，殿下？”，尹二不合时宜的跳了出来，还用手摸着他的头。这让宋朝阳觉得好不容易情绪立刻就散了。在破坏氛围上，尹二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尹二，不是说出来了，要叫我朝阳么？”宋朝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虽然是个八岁小正太，但身居高位多年的气势拿出来，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尹二被他瞪得一激灵。
看到尹二噤声，有些受到了惊吓，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尹二，刚才有些失态”。
尹二怔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皇子向太监道歉的，他有些愣住了。
“怎么，给你道歉还不乐意了？”
“不是，殿下，你说的话挺怪的。” 尹二嘀咕道。
“哦？哪里怪了。”。
“怪不好意思的。”
赵构很无语，甚至有些怀疑他也是穿越来的，“尹二，奇变偶不变？。”
尹二：“？_ ？”
“殿下，殿下，刚才你叫我那个什么鸡来着，什么意思？”，尹二在一旁追着问，显然很是好奇。
“别叫我殿下，叫我九郎！”
“殿，九郎，好像快到小甜水巷了，要不要去买点吃的？”。
赵构也觉得有些饿了，“走，去看看有啥好吃的！”。
小甜水巷就在下了天汉桥的第一个路口向东，不一会儿，两人一手拿吃的，一边走路，好不惬意。
“尹二，你家里就一个妹妹了么？”
“是的！
“那你为什么叫尹二？
“排行第二呗，上面还有个姐姐。”
“那姐姐呢？”
“死了，饿死了”，尹二平静地说道。
“哦。”，宋朝阳内心有些复杂，“你为何要进宫？”
“活不下去了嘛，还得照顾妹妹。”，尹二咧嘴一笑。
“之前在东华门外，听你妹妹讲，你还有两个大哥？”
尹二有些沉默了，似乎不想说这个事情，
“九郎，快看，曹婆婆肉饼，吃不吃？”尹二岔开了话题，宋朝阳见尹二不想说，也就作罢。
向着尹二指的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家小店铺前排了不少人，店门匾上写着“曹婆婆肉饼”。
“吃，你去买吧。”，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宋朝阳最讨厌的就是排队。
“那你在此处不要动。”尹二拍拍他，随后便跑到路对面买饼去了，宋朝阳感觉尹二又占他便宜。
曹婆婆肉饼店正对面就是汴河，河岸边有许多摊贩，热闹非凡，宋朝阳闲逛了起来，突然，一个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