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再过半月，便要过年了，整个皇城开始欣欣热闹起来，满街遍布悬红挂物贩卖的小摊小贩，城中的男女老少们纷纷结伴出门置办年货，景色繁华，嚷声繁闹。
将军府中亦是一片热闹欢腾。
书房外，过年着了新衣的将士们说说笑笑的走过，或扛或提着府中为过年置办的喜庆装饰，各式年货，每个人的脸上皆是洋溢着过年的喜悦之色，比起往年要欢快激动数倍。
这是回皇城的第一次过年，各项准备的颇为丰厚，无需时刻担忧战况，不用害怕敌人入侵，生活安虑，尽情欢乐，他们自然高兴的很。
书房内，三娘等人围坐下位，各自拿着花针兴致勃勃的往手上的绣盘来回猛戳。
只见他们每人绣花描红的姿态都极其认真，好似非不绣出来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得意之作绝不罢休！
这是皇城独有的过年风俗，无论男女皆会在过年前绣得一张花帕，再做成各式摆物，祛邪除秽，来年换新表示当年所有的晦气不好都留在了过去。
左右过年事宜准备无差，闲的无事，几人听说了这事后就聚在了一起开始大展身手，暗戳戳比较谁的手更巧，绣出来的图样更好看。
为了显得公正公开，他们挑了帝渚的书房，空间大，施展的开，还有帝渚坐镇，最是不二之选。
帝渚对属下们一向宽容有加，反正他们也不会吵闹的过分，便由着他们几人盘踞了自己的书房暗中斗法。
“将军，你看属下绣的这只鸳鸯好看不好看啊？”
到底是女人的手更利索，最先绣得差不多的三娘大大呼出一口气，然后便满目得意的把绣作往帝渚跟前晃荡，洋洋等着将军的夸赞！
也不知她第一次绣这种女人细活的东西哪来的自信！
低头正看兵书的帝渚闻声抬眼撇了一眼，随即稳如泰山的应答：“好看。”
旁边跟着抬头扫了眼的松子和宴几同闻言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其中嘲弄明显，却没有出口多说。
唯独林川这个嘴欠又多事的，他探头瞧见了三娘的‘大作’，当即大声叫嚷道：“将军，你过分了，这也能算好看？她这哪里绣的是鸳鸯，夸这是要淹死的鸭子都勉强！”
宴几同这小子自不必说了，只要不是眼睛没瞎的都看的出来，但松子这种非人的家伙也能分得出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将军却睁眼说瞎话，这就太不对了吧？！
林川直接指出的不留人情，屋里虽皆是最为亲近的自己人，仍不免有伤面子。
三娘又羞又怒，俏脸如霞，正要摸出腰里的鞭子给他一鞭时，便听帝渚淡淡开口道：“三娘第一次绣，何必苛责过多。何况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有资格说别人的不好？”
三娘一听笑容诡异，趁着林川不备，猛然伸手一把夺过了他手里偷偷躲躲的绣盘。
“让我瞧瞧小川子的大作！”
林川慌忙支身要抢回来，三娘却身姿灵敏的闪身躲开后便绕到了帝渚的身后。
林川不敢直扑过去，时间也来不及了，因为下一刻三娘就一边扬着抢来的绣盘，一边捂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诶哟，这是哪家种出来的野菜花啊？这么寒酸磕碜，吃了怕是要闹肚子吧！哈哈哈！”
霍燕和宴几同听得精神一震，跟着凑过去看，看后皆是忍俊不禁的捂嘴笑了。
宴几同是极尽无情的大肆嘲笑，而霍燕身为林川的跟身小弟，不敢表现过分，笑得还算矜持，眉眼弯弯，眼瞳里似盛了一湾水色斑驳的倒月清水。
林川被他们三人笑得脸红心羞，疾步走过去把东西抢了回来，把绣盘藏在自己身后不愿再拿出来惹他们嘲笑。
他气鼓鼓的坐下，抱臂愤声道：“什么油菜花，我绣的是牡丹花，你们这些一个个眼瞎的不会看就别乱说！没有文化的文盲，丢人现眼！”
“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最开始拜在将军麾下时连字都写不好，写出来的字跟狗爬似得，要不是将军和军师两个人来回教你，你现在还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无用匹夫呢！”宴几同就见不得他那故作骄傲的得意劲，坏心眼的翻他黑历史，“还说我们文盲？起码我和三娘，燕子当时可是会认字的，哪像你啊！”
林川眼神鄙薄的看他：“你就认得全三字经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那也比你认得多！”宴几同不慌不忙的向他一笑，痛快嘲意，“字都认不得的死文盲，绣花丑的要死，还没胆子承认，我深深鄙视你这个懦夫！”
林川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偏偏不能反驳，只能干干的生闷气。
“好了，一块秀帕而已，至于你们几人为此大动肝火吗？”林川身边的在春冬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
看林川气得快要跳脚跟宴几同打一架，追根到底就为了一个绣盘，他便把自己的绣盘给了林川，再把林川那个丑的完全一丝不能看出是牡丹的绣盘拿了过来耐心的慢慢绣着。
温文尔雅的军师比起他们这些个平日里只会动刀动枪的莽夫粗汉要灵巧许多，小小绣盘竟绣了一副精致异常的孔雀潮鸣图，根根丝线整齐，一针一线精巧的胜似坊间巧手的绣娘。
用一幅惨不忍睹的画作换成了这幅，林川高兴坏了，拿着那绣盘反复观赏，滋滋得意，心里思索过后要把这精美的绣图做成什么好。
其余三人看红了眼，但军师就绣了一幅，他们想要也得不到，便想着法的跟军师磨自己也要一幅。
在春冬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好人，三两回合磨下来便答应了下来。
始终置之局外，只安静看书的帝渚离得军师不远，斜眼看见这幕后，收回眼平淡翻了页书，低低对在春冬说道：“你就这么惯着他吧。”
“无妨，本就是要送给他的。”两人离得近，在春冬便凑近些帝渚，眉眼含笑的低声问她，“将军，你不做一个应应景？”
被主人冷落好一阵的松子把头抵入帝渚怀里，哀怨的呜呜叫唤着要主人的抚摸在意，帝渚便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慢慢的给它一下一下的顺着毛，顺口回答他：“我不会，再说拿来无用。”
“用处还是有的，可以做成香囊，布袋，钱袋一类。”
“我不喜香。”帝渚摇头，“身上也基本不放东西，放着也是空物，何必。”
在春冬想了想，帝渚甚少出府，去的地方不是皇宫就是郑国公的府邸，奴仆万千，她一声令下自有人双手奉上，银两更是无用就不再劝她，恰巧想起一事，秀雅的眉尖微蹙：“对了将军，郑国公的帖子今早又送来了。”
帝渚才想起这早被自己忘却脑后的可怜帖子。
自从那次过后郑国公的帖子再未送来过了，因为临近过年朝事未上，她与郑国公再未见过面，不想今日再次递贴不知是何事，便含糊道：“唔，隔了许久我都快忘了这事，这次说了何事？”
“早上属下忙着同其他人对开支账目，没顾得及看，可要现在取来给将军？”
帝渚点点头，怀里的松子被她摸得舒服极了，它本是趴坐在帝渚身边，因为贪恋主人的抚摸与气息，索性前倾大半个身子趴进了帝渚怀里，懒洋洋的打着呼噜。
它正好见到眼前的在春冬低头绣图，竟就顽皮的伸出爪子要抓垂下的线条。
帝渚瞧见了，便把它的爪子给抓了回来，又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爪背，警告它不得顽劣胡闹。
趴在帝渚怀里的松子委屈的嗷呜一声，还真就不再动了，只一双灿金的兽瞳跟着那垂下的线条上下撞动，原本可怖凶恶的金纹黑豹此刻竟生动可爱的像是一只小小猫儿。
果然是同猫扯了几分亲戚关系的，瞧见有趣好奇的东西就想扯扯摸摸。
见状，在春冬笑了笑，从旁扯了几根金丝线给松子，让它自己扯着玩。
因为绣着花帕，他暂时抽不出空，转头让林川去他房中南边的落锁隔柜里拿来郑国公的帖子。
“作甚独独叫我去？这里有这么多人！”外面寒风阵阵，林川不愿冒风出门，冷得跟个孙子似的，太丢他在外潘岳花郎的名声，便大不乐意的犟嘴反抗。
“三娘是女子，还未成婚就进男儿家的屋子不合规矩，燕子和几同不熟悉我房中布置，跟他们说了也是找不到。”在春冬柔声细语的跟他讲道理分析情况。
这剩下的只有将军和松子。
就算将军勤快愿意走动，他们哪敢指唤她去！
可林川还是不太情愿，赖着在春冬追求最后的希望：“那不是还有松子嘛，它通人言，又喜欢你泡的药酒，常去你屋里……”
这次别说在春冬忍不住了，连一贯沉默的帝渚也忍受不了，怎会有这般懒怠的人？一点小事竟想指使着动物！
何况她可舍不得松子去。帝渚横眉冷色，启唇斥道：“林川，要腿只摆设不走路有何用？砍了！”
将军一旦发了话，林川不敢不从，之前那副懒洋洋没骨头的懒散模样迅速大变，迅猛站起身就出了门，步伐干脆利落。
这下倒是丝毫不惧门外的寒冷狂风会吹垮他的娇弱身躯了。
见他风风火火的出了门，三娘看得不胜唏嘘，别眼诽议道：“真是…非要逼得将军骂他才动的利索，他莫不会就是这种喜欢受虐挨骂才爽快的怪脾性？！”
“谁说不是呢？可能一天不被将军骂骂他就浑身不得劲吧！”宴几同笑得阴阳怪气，心里怎一个爽字了得。
霍燕有心想为自己的大哥辩解，但他年龄最小，三娘又在对面坐着，他刚吞吞吐吐的要说话，一抬眼见三娘横眉翘眼的打了过来，便觉十分窘迫，一字说不出来了，只得红着脸低着头，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对他不能太惯了，你总是不听。”帝渚跟在春冬低声耳语，像是无奈又像失笑，“看这一年你把他惯成了什么德行！原本是极懒的一个混人，现在倒好，懒还是懒，唯独对你混的很！”
“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他。”在春冬扬眉笑着，侧脸低垂，眸光细碎，素雅温润的如同深山玉竹，山谷清风，他压着声音笑道，“何况不是有将军你在嘛，有人治的了他就可。”
“唉，怎生说得你好……”
“人嘛，便是如此的。”在春冬还反过来劝她，嘴角的笑怎么也止不住，“总是会对谁独独偏爱一些，他静随他静，他闹随他闹，只要是他，真真的无法。”
听完这话，帝渚揉弄松子头部的手一怔，她看见在春冬说着这话时情不自禁的露出一副极尽温柔的神色。
眼神温暖如春，似乎光是说起这个人就让他如沐春风，身处万花丛中。
看着在春冬的这幅缱绻模样，她心里莫名的泛起一些古怪复杂的心思。
很奇怪，刚才军师说起这话时，她脑中突然就极快的闪过一张脸。
虽是飞驰而过，短短一瞬，但记忆深刻。
帝渚奇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就突然想起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