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叶寻好似有些困倦了，情绪也不高，她双手搓搓脸，打起精神来继续讲述。

    “之后的循环情况再也没有变动，npc始终会和队伍里的另外一个人恋爱。在每一轮回中，npc倒也没有与那个人多么亲密，最亲密的程度也不过是在她面前牵手。

    可哪怕只是牵手，对小觅而言都痛心入骨。

    她还是不断地尝试不同的方法去攻克最终boss，但始终以失败告终。

    她一次次看着自己曾经的恋人对自己客气生分，与另外一个人谈情说爱，自己却不可避免的走向被杀死的结局，在一次次痛不欲生中苏醒过来，再继续承受下一轮肝肠寸断。

    在这一次次循环重置中，她身心俱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精神失常了。

    终于，在第一百二十七次循环里，她浑浑噩噩，冷眼任由npc以身为饵，最终重创boss。一如任务背景所言，npc牺牲了。

    循环结束在第一百二十七次，boss被刃，小觅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故事听得陆清秋有些烦闷，她蹙眉问：“结束了？”

    叶寻从床沿起身，“没呢，我去喝口水。”便去外屋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一口灌下，她深呼吸，平复了会心绪，又坐回床沿准备接着讲后面的故事。却瞥见陆清秋俊眉微微拧起，促成小小川字。叶寻赶紧先打一针预防针：“陆总……后面的剧情可并不童话，也不圆满，还要继续听吗？”

    陆清秋略微不满，声音清冷如玉，有些微恼，“听。我又不是小孩子，听不得童话外的故事么？”

    “那我继续。”

    “小觅回了现实世界后并不感到解脱。她想到npc的死，心如刀绞。可那也是她放任的，她没拦着。

    她承受不住精神折磨，疯了。

    她内心疯癫，虽行为不哭不闹，但已不像个正常人。她醒着时总是阴沉沉的，嘴里念念有词，凑近去听，尽是些胡言乱语，一会儿叫着某个人的名字，一会儿说自己是个杀人犯。

    她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愁得她父母一夜白头。他们带她去了很多医院，做了不少诊疗，看了不少精神科。

    也没将她治好。

    她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这般过了好几年，痛苦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模糊时，她会觉得那些都是一场噩梦。

    待她三十二岁时，她总算有所好转。慢慢的，她也会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那些像是恶魔诅咒般的痛苦记忆不再如影随形。她告诫自己，那些事情只是一场噩梦，现在醒来了，就不要再陷于梦里。

    她刚有一些好转，却在某天散步时，在常走的街道上，猝不及防遇到了npc。

    过去那些诅咒般缠绕她的记忆，此刻再度清晰无比，鲜活的涌入她脑海，她好似被拉入回忆里，再次身临其境的经历过一番。

    最初的暧昧懵懂，倾诉衷肠后的相依相伴，那些甜蜜草草略过后，随之而来的愧疚和痛苦铺天盖地将她包裹缠绕，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都记得。记得那人突然冷冰冰的疏离她，记得那人与他人结为伴侣，也记得自己是如何冷眼旁观，对那人的赴死无动于衷。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牙齿打着颤，没法再向前一步。

    她看见npc旁边有个女人，那女人挽着npc的手臂，眉眼含笑着与她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进了一家奶茶店，npc排着队。

    忽的那女人回了头，与她四目相对。小觅心一惊，立马转头去看别处，余光瞥见女人对着npc说了句什么，竟朝她走了过来。

    女人走近了，开口唤她，林觅。

    她大惊，却听女人止住了她刚要开口的询问，说要和她聊一聊。

    她被女人拉扯到一个较为隐蔽的拐角，从奶茶店的方向张望，看不到这里。

    在女人对她说完一番话后，她仿佛灵魂出窍般，动弹不得。

    女人走了。

    她在原地呆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才麻木的回了家。

    她回家后打开电脑，打开了那个游戏。她没有穿越进游戏里。她操作着主角，在新手村的野外地图中一遍遍清理小怪。她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杀怪，过了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一个被杀的小怪掉落了金黄色的道具，那是个绝世道具，唯一的用途是玩到后期时可以对boss使用，重创boss，不需npc潜伏牺牲来为她创造机会。

    这是那个女人告诉她的。

    那个女人在隐蔽的街角里，告诉她这一切。这个游戏的新手村野外的小怪被杀时会随机掉落金黄色绝世道具，掉落概率为万分之一。

    也就是说，只要当年她获得了这个道具，她和npc都能顺利通关，回到现实生活里。

    npc也不是真的npc，是一个与她一样莫名穿越到游戏里的人。不一样的是她穿越到游戏主角身上，在游戏中有极高的自由度和选择权。而npc穿越到游戏中的npc角色中，只能以npc的身份和设定完成主线，被束缚着，自由度低。

    在她第一百二十七次循环时冷眼旁观npc随着主线剧情赴死后，她回到了现代。而穿越为npc的那个人却还被困在那里。她也有回到现实生活中的胜利条件，那个条件只能是获得新手村野怪身上万分之一随机掉落的道具，不需赴死便能顺利与主角一起通关，才能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那个女人是在小觅回到现代世界中，穿越到主角身上的第二个人，她代替了小觅的位置，与npc一起推动游戏主线。

    那个女人告诉小觅，她在第二次游戏重置时，便在新手村获得了道具。之后顺利的与npc一起回到了现实生活里。

    npc也并非随着循环丧失记忆。每一次的循环轮回，她都记得。

    那个女人说，她们回了现实世界后，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陪伴与治愈npc。npc总是做噩梦，呓语里常有林觅这个名字。

    那个女人又说，npc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她很喜欢npc，希望林觅也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出现，不要再打扰。

    林觅之后再也没有见过npc。”

    叶寻又喝了口茶，叹息道：“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讲故事过程中她整个人沉浸了进去，将自己放在略微悲伤的情绪里，认真的讲述，没有看过陆清秋一眼。现在故事讲完了，她转头去看并排坐在床沿上与她隔了几个人距离的陆清秋，吓了一跳。

    陆总监此刻的脸色并不太和善，双眸像覆了薄冰，“讲完了？”

    叶寻看着陆清秋这模样，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总监周身散发出危险的信号，这不多见。陆总此刻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便听陆清秋又接着发问：“作者是谁？”

    ……。叶寻心虚的回答：“网络小说，不太记得作者名字了。”

    总监继续发问：“这个故事想表达什么？”

    叶寻挠挠头：“可能就是想虐一下读者吧，也没什么深意。”刚说完便见总监不错眼的盯着她，眼眸微眯，叶寻不太清楚，那如黑宝石般漂亮的双眸中是否带有审视。

    总监不依不饶：“这个故事，你怎么想？”

    “我没深究这个故事的背景和逻辑，看完只是觉得有些难过。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没办法去说什么。”叶寻低垂着头，“林觅的选择和旁观，我好像能够理解，对她放任爱人去送死的行为，我说不出来指责的话。她有她的痛苦，反反复复死了那么多次，曾经的爱人即使与她同行，却与他人相伴。她一次次循环重置，在当下她的视角来看，爱人不再记得她了，她孤立无援。那些痛苦我……我没有经历……但好像可以想象。”

    叶寻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林觅循环了一百多次，尝试了那么多杀死boss的方法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林觅永不放弃，无数次的循环，总会在某次循环中获得那个掉率为万分之一的道具，和她爱的人一起脱离游戏困局，一起回到现实生活中。可她是不知道这些的。谁能要求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在一次次死亡中继续坚持和期待。……我觉得至少我不是那么阳光坚强的人。”

    最后那句话，叶寻声音极低，但陆清秋还是听到了。

    “而那个最终陪伴在npc身边的女人在进入游戏的第二次循环便无意中获得了可以带着npc一起通关的道具。这个故事让我感觉很闷，是一种被命运捉弄般的无力感。”

    此刻的叶寻面无表情，但此刻陆清秋却能感觉到她的脆弱。

    陆清秋此刻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她想摸摸叶寻的头，或者抱抱她。她对自己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讶然，很快将这莫名其妙的冲动压了下去。她的手小幅度的轻微抬了抬，又立马克制住收回。

    最终她也没抬起手去安抚叶寻。叶寻只是她工作里的同事，谈不上熟，是突发事件中与她凑在一块的室友。她们没有那么好的交情。

    陆清秋几乎不看情感类小说，对这些你爱我我爱你，她爱他，他爱他，他爱她，她爱她，爱来爱去的，没什么意思。但今夜叶寻说的这个故事，奇怪的钻进了她心里，她听进去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惹得她心烦意燥。

    于是她发表自己的看法：“林觅没错。npc既然每次循环也都保留记忆，突然对林觅冷淡，与他人结伴应该都是演戏。npc判断循环了这么多次都没有更好的法子和突破。她希望自己的爱人幸福，希望她回到现实生活。两个人被无望的困着，一直不断迎来死亡，不如牺牲自己成全爱人。如果我是npc，我也会那样做。”

    她黑漆漆的双眼坚定：“但结局我不满意。既然现实生活能有缘相遇，我希望林觅可以去找npc聊一次。不管结局如何，对方是憎是厌，都不应该畏缩逃避。”

    叶寻听罢，不赞同地摇摇头。

    陆清秋瞥她一眼，继续说道：“你说林觅在游戏中循环一百二十七次都没有获得解救两人的道具，让人无力，这是命运。那她们却在现实生活中相遇，这不是命运和机会？”

    叶寻愣了愣，没说话。

    “破故事。”她耳边传来陆清秋清冷声音。

    随后叶寻又听到那人说：“明夜我给你讲个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