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笨蛋，不知道躲男朋友怀里？
这一去就是十分钟。
苏难有点担心，他没过去，只给程夏发了条信息，对方没回复，他就守着推车耐心地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苏难再次望向洗手间的方向，这一次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刚想过去看看，久没回复的对话框瞬间多了一条信息：在等药效上来，五分钟后就没事了。
——好，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了哦，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苏难又回了一句，然后收起手机，知道程夏没事，他也就不着急了，干脆沿着附近的柜台逛了逛。
程夏回到原地没看到人，绕了一圈，最后在珠宝柜台前看到了苏难。
他没有靠很近，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难看出他的目光其实很专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难锁定了其中一对环戒。
很简单的铂金素圈戒指，是男女对戒，男款的尺寸很适合某人，苏难刚想走近再看仔细些，肩膀蓦地搭上一只手。
“想买来送男朋友？”
他扭头一看，是程夏。
“你没事吧？”他仔细打量程夏，对方洗了脸，刘海沾湿了几绺，除了脸色比较苍白，其他的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程夏笑嘻嘻的：“老毛病了，在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咳喘，别忘记带药就行。”
“那我们别在这呆了，快点走吧，一会商场里人更多。”
程夏把急着要走的人拉了回来，又推向拒台，一脸好奇地把那排戒指看了遍，问：“你想买哦？”
柜姐已经朝他们走来，苏难越发着急，直接抓住了程夏的手把人攥离柜台。
“不用不好意思，我也送过男朋友戒指的。”程夏取笑道。
“我只是看看，没有要买。”
“那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见苏难耳朵发红，程夏恍然大悟，只觉得不可思议，“老天，你好纯情啊，你这害羞的表情是认真的吗？不是吧苏难，你好可爱哦。”
苏难一脸窘迫：“程夏，你别说了。”
“哇哦，我想看你送戒指给男朋友耶，咱回去买了吧？好不好？”
“我真的只是看看而已，我现在没钱买……”
程夏打断他，拍了下自己的胸膛道：“我给你买，不行的话我借你钱也行。”
苏难没回应，走了一小段路，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握着程夏的手，连忙松开。
“再牵会嘛，跟咱俩读书那会一样。”程夏显得很大方，话落张望起来，故意开起苏难的玩笑，“你男朋友不在附近吧？万一被他看见了会不会以为咱俩有一腿啊？”
苏难心想，俞项才不会误会呢。
“给我看看你男朋友的照片呗，长得帅不帅？”
苏难把口罩往上拉：“一般帅。”
“怎么这么小气？看下照片都不行？”程夏撇了撇嘴。
程夏开了车过来，两人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车子刚驶出停车场，闲不下来的人心血来潮，忽然提议说想跟苏难看电影。
没得到回答，程夏开启黏人模式，他有一双汪汪大眼，搭配调皮的小虎牙，笑起来乖巧无害，陌生人尚且不忍拒绝，遑论熟人？
读书那会，程夏也约过苏难。
两人兴致勃勃地朝电影院出发，不巧的是搭乘的公交车与行人碰撞，交警出面处理，过程繁琐费时，等不及的乘客纷纷下车离开，于是他们商量着打车过去。
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半天过去一辆出租车都没能拦到，运气一差，喝水也能噎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最后两人躲进附近的小超市，人手一根大布丁雪糕，无奈地对视相笑。
少年时期没看成的那场电影，在十年后终于补上。
后备箱买的东西太多，一部分需要搁冰箱里进行保鲜，所幸程夏的住所就在附近，开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陈旧的老式小区设有保安亭，不过是摆设罢了，门口无人看守，许久才有三两行人进出，程夏把车拐进去，随意寻了个空处停着。
他环顾四周，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被阴影笼罩住的半张脸表情隐晦不明，收去那惯有的嘻笑欢颜，程夏的面孔竟显阴郁。
仿佛只是一瞬错觉，程夏推开车门，和熙温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把人衬得愈加柔和清俊。
程夏很快寻到了目标，是位年过半百佝偻着腰的孤苦大爷。
那些价格不菲的进口水果与各种各样包装精美昂贵的商品，是只靠收废品过活的大爷穷极一生都买不起的。
大爷迟钝昏老的大脑久久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他抬起浑浊发干的眼看去，只见满地飘零的枯黄落叶。
—
留在商场顶楼的苏难已经通过自助售票机取到了票，他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着，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身上。
女孩儿气呼呼的，扭过半个身体侧对着男生，余光却偷偷地瞄着对方，见他冷着脸不理不踩，女孩委屈地无以复加，杏眼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
男生见状瞬间慌了，手忙脚乱地掏纸巾给她擦眼泪，好话软话更是说了一大筐，好不容易才把人哄住了。
苏难的视线凝在小情侣紧握的手上，一时恍惚，忆起他跟俞项第一次看电影的情景，当时他们不过刚认识半个月。
那是一部很经典的欧美恐怖片，画面血腥惨烈，苏难胆量一般，被吓得脸色发白，中途俞项大发慈悲地借了半边肩膀给他，他不要，全靠一股不肯认输的劲儿硬撑着。
电影结束后，苏难被俞项搂着肩膀带出来，人已经傻了。
他当时笨得厉害，根本不知道俞项存着的那点小心思，他对他的试探一无所知，还因为被看扁而心生懊恼。
表白后的第二场电影，苏难以为最起码得是男女之间感情朦胧的小清新电影，孰不知竟是某国闻名的怨灵系列电影。
苏难怕到极点，魂都快丢了一半。
他的脑袋被俞项捞进怀里，耳朵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低沉的嗓音自发顶落了下来：“笨蛋，不知道躲男朋友怀里？”
胸腔跟着震动，苏难不敢动弹，呼吸都跟着放轻，耳朵里听着俞项激跃跳动的心脏，他知道自己的心跳速度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他第一次尝得爱情的滋味，像含了一颗蜜枣，甜丝丝的，连怨灵的面孔都觉得可爱了许多。
摸着口袋里硬邦邦的小四方，苏难想到了那个人，眼里荡起一丝笑意。
不远处，立在一旁的程夏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难的侧影，他勾起一抹笑，大步朝他走去，趁着苏难没防备，他用手轻握了一下他的肩，又迅速地收了回来。
“我回来了。”
苏难抬头，跟着起身：“这么快。”
“买好票了啊。”程夏探头来看他的票，笑道，“哇，居然是这部电影啊。”
苏难忙道：“我随便选的……”
其实苏难是闭着眼睛胡乱下单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选哪一部。
“就这个吧，经典重温。”
虽是周末，但因时间还早的关系，能供苏难选择的座位也多，检票入场，观影的人寥寥无几，程夏拿着大桶爆米花，递给苏难一杯热咖啡，自己则选了杯冰冻可乐。
电影很快开始，屏幕一亮，熟悉的主题曲一响，浪漫优美的旋律直击心灵——my heart will go on。
《泰坦尼克号》，一部很老，却很经典浪漫的爱情灾难电影，也是苏难一直不敢看第二遍的电影。
第一次看时，他被杰克与露丝的爱情所震撼！
身份地位财富均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一见钟情，却不顾世俗的眼光义无反顾地走在一起，可惜这份爱情最后没能划出一个完美的句号。
杰克沉下海底的那一瞬，苏难没敢再看下去，恋人生死相隔，太凄惨，太遗憾，他无法接受。
多年后重温这部电影，苏难却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看似充满缺憾实则恰到好处的结局。
在杰克与露丝这段短暂而刻骨的感情故事里，他难过的不是结局如此，而是结局必然如此，他们注定无法走在一起，与其把这份美好打破，叫人失望，不好就此止住，成就一份经典。
小情侣跟苏难在同一个影厅，女孩靠在男生怀里啜泣不止，哭得厉害，哄人的一方也心疼得不得了，女孩就跟当年的苏难一样扼腕叹息。
苏难拿手去捂口袋，隔着一层布料摩挲坚硬的边角，想着心里藏着放着的人，悲伤才不会那么深重，却滋生出新的酸涩来。
掺着思念，苦痛愈加浓郁，拨都拨不开。
当真是自寻苦恼，选个嘻闹欢快的喜剧难道不美吗？
“啊，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苏难叹了声。
程夏流着泪，脑袋倒在苏难肩上寻求安慰，伤心得像刚失恋的小男生。
“恨死你了，我要哭死了。”程夏蹭了蹭眼泪，抱住了苏难的一条胳膊，怨气满满，“为什么杰克一定要死？为什么非要死一个？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圆满？”
苏难：”……“
导演安排的。
“我好难受，苏难，你赶紧安慰安慰我。”
程夏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他没注意到苏难越来越僵硬的身体肌肉，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不知为何，哪怕他们二人在读书时挺要好，今天也是第二次见面了，但苏难还是没办法跟程夏完全熟络起来，他依然不喜欢对方太过贴近自己，尤其是身体方面的接触。
他感觉别扭，膈应，想把那两条热烘烘的手甩开，想出言禁止肌肤之间的接触。
他对自己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明明是他自己需要陪伴才选择赴程夏的约，又因自身问题把错安在别人身上。
这个毛病，不能对太多人言明，于是，他只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