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猞猁
说完这些,婆婆自顾自走进香堂。
我又捋了一遍整件事情的经过,心里犯了合计,艾载凤究竟是什么目的呢?想要勾引我?想要杀我?又或者想救我?从他们的对话中看,他们应该杀了好几个人。
而且木林哥还说再过半个月事情就成了,半个月后正是六月初六,村民集体消失的日子,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呢?
我胡乱地吃了口饭,等收拾完碗筷的时候,婆婆依旧没有出来。
本来想着吃过晚饭也去老把头家听听故事,婆婆又不让我出门,正当我无聊的想挠墙的时候,院外又响起敲门声。
我心中大喜,正想睡觉呢,有人来送枕头了,不能去老把头家听故事,来个人找婆婆看事也是让我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打开院门,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面色惨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小兄弟,婆婆在家吗?”
话音刚落,书生咣当一声栽倒在地,背上一片血红。
婆婆听到声音也从香堂中走了出来,看到倒地的书生,婆婆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狸子,帮我把他抬进来。”
“婆婆,村子里就这么点人,虽说有的不是很熟悉,但都有个脸熟,这个人,在村子里从来没出现过,怕是”
“废什么话,抬进来。”
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我只能照做,一手把书生的胳膊搭在肩上,一手拉住书生的腰带,费了好大力气才拖进屋里。
“婆婆,真的见过这个人,会不会?”
“把他衣服脱下来。”
婆婆没有理会我的话,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战战兢兢脱了书生的上衣,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出现在眼前,血肉模糊间还有白骨外露,已经看不清伤口有多深。
婆婆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了秘制的金疮药洒在书生背上。
“他伤的太重了,光用金疮药怕是不行,还得找一味药。”
“婆婆,您说是什么,我去取。”
“寡妇墙头灰。”
我满脸疑惑,随口问道:“那玩意有啥用。”
婆婆啪的一声打了我一下,骂道:“让你平时多看看医术,你好好想想《本草纲目》中有没有寡妇墙头灰这一味药。”
我突然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味药,新鲜的寡妇床头灰可以阻止伤口感染,涂在疮口上还能防止化脓。
思来想去,村中好几位寡妇,在我看来,最合适的就是毓舒娘了,说不定还能再看看毓舒。
想到这,我不由得面露喜色,开口道:“婆婆,那我能出去找药吗?”
“人命要紧,你去后院四娘家,取一些便是,快去快回。”
“四娘?小伙伴们流传她和别人好上了,要不”
“那你就叫上隔壁大哥,一同去毓舒娘那要一些,记住,要客气些。”
我应了一声,飞身跑出院子,想想我也是半大小子了,有什么好怕的,这时候路边还有纳凉的人,难不成虺木林还敢当众行凶,那他也别想活了。
一路小跑到了毓舒家,慌慌张张地敲门,屋内亮着油灯,却不见有人出来。
我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他娘的,谁这么不要脸,半夜敲寡妇门。”
声音饱含嫌弃之意,看来毓舒娘也是被人骚扰过。
我赶忙说道: “姨娘,是我啊,九狸子,婆婆让我找你借点东西。”
“谁?”
我故意放大声音道:“我是九狸子,婆婆让我来借东西。”
我相信第一遍说的时候屋里就听见了,毓舒娘这么问就是为了避嫌,村里人就是这样,晚上有人敲寡妇门,左右邻里都得竖着耳朵听。
“九狸子你怎么来了?”
毓舒竟然在家,只见她身穿白色薄衣,踩着鞋就来开门,她双臂外露,皮肤细腻白皙,身材已经有了些女人模样。
只是我还没看够,屋内就响起了毓舒娘严厉的声音。
“毓舒,赶紧回你屋,都是大丫头了,怎么不嫌害臊。”
毓舒对我做了个鬼脸,转身向屋子走去。
我关上了门,跟着进去。
毓舒娘披着一件大褂,正在油灯下绣着一件红衣,我心里一下子就凉了,这是出嫁时才穿的喜服,难不成毓舒要嫁人了?
“看什么看,大晚上的,你来借什么?”
我赶忙开口道:“姨娘”
我突然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毓舒娘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于是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快速思考该想一个什么由头呢,要是寻常之物,左右邻里便有。
“说啊,借什么?”
毓舒娘不耐烦的催促。
“啊,姨娘,婆婆家打纸钱的印子被我砸坏了,知道您总给毓舒爹烧纸,所以冒昧过来借一下。”
“啊,这东西,等着,我给你找去。”
趁着毓舒娘出去找印子,我慌忙掏出麻布,在炕稍摸了好几下。
“你干啥呢?”
毓舒从门缝中探出个小脑袋古灵精怪地问道。
吓得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看着有尘土,擦一下。”
“哼,骗人,你有那好心,我娘来了,我先跑了。”
毓舒慌忙跑回房间。
“给你印子,这还有些杏,可甜了,给你带回去。”
我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毓舒娘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
“多谢姨娘,明天一早我就给您送过来。”
“去吧去吧,我一个寡妇不方便送你,你出去把门带上。”
我走到门口,还是决定问一句:“姨娘,毓舒要嫁人了吗?”
毓舒娘愣了一下,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做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对呀,是他舅家的表哥,怎么,你看出什么不对吗?”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九狸子,你这是怎么了。”
“嗯,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这话我说的倒是轻松,可身体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好像胸口压着巨石,肩挑重担,喉咙里卡着鱼刺,痛苦不堪。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家中,那书生还没有醒,但是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婆婆见我手中捂着砸纸钱用的印子,面露疑惑,我简单地解释了一遍,没想到婆婆竟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狸子,取瓢水来。”
“小狸子,取瓢水来。”
“想什么呢?”
婆婆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慌忙嗯了一声,去厨房舀了一瓢水,打湿了麻布,婆婆接过后,开始擦拭书生的伤口。
书生额头起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给他披上衣服吧,今晚就让他睡你屋里。”
“好。”
“哎,你这是怎么了,魂丢了啊。”
“没啊,累了,婆婆我先睡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睡,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倒让我有些不自在。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着毓舒要嫁人,心里真不是滋味。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我还是难以接受。
我已经不记得从何时起喜欢上毓舒,多年来,只要一闭上眼睛,毓舒的俊俏的脸庞就会浮现在眼前,可我是个外族人,我连我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房屋一间,地无一垄,又没什么本事,又怎么能娶毓舒呢。
“吱吱吱吱。”
书生痛苦的哀鸣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他侧躺在炕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弓着背。
我赶忙说道:“兄台,你不能这样,伤口会再次裂开的,快,趴着。”
没想带那书生猛地回头,眼毛绿光,恶狠狠地看着我。
“你别害怕,我知道你不是人,我只想救你,你来找婆婆不也是为了活下去嘛。”
书生的眼睛慢慢地暗淡下来,艰难的开口道:“我袖子里有两颗丹药,烦劳小兄弟取出来。”
我在他衣服里来回摸了几遍,果然找到了丹药,只有山枣大小,却比鸡蛋还重,拿在手里,还有一丝温热感。
“喂给你吗?”
“一颗。”
说罢,他张开嘴,露出满嘴的尖牙,我捏起一颗放入他嘴里,他顿时眼冒金光,一个翻身跃起,左手拿起另一颗丹药,右手捏住我的嘴就塞了进去。
我大惊,慌忙要吐出来。
“吃下去,对你有好处。”
“不吃,你先说这是啥?”
我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喉咙一滑,腹中顿时像起火了一样,燥热不堪,无数股热流在身体内来回传递。
我刚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依稀感觉书生在耳边低语了一声“你救我一命,我送你金丹,这个事,谁也不要告诉。”。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翻身一看,那书生竟然不见了。
我慌忙跑向婆婆的房间,没想到婆婆正要进我屋,和婆婆装了个满怀。
我揉了揉眼睛道:“婆婆,他不见了。”
“看来是好了,没事的。”
“伤的那么重,一晚上怎么能好。”
婆婆摸了摸我的头道:“他不是人,是山中的猞猁。”
“狸子精?”
婆婆瞪了我一眼,小声说道:“不许胡说,咱们这啊,遍布山精地灵,都是山神老爷的子孙。”
婆婆继续说道:“洗把脸,先吃饭,一会去艾载凤家。”
我应了一声,转身叠被。
“婆婆,你看。”
枕头边竟然有一张叠着的黄纸,上面挥挥洒洒写着一行字“村中黑凶白煞,村外妖鬼横行,天道有变,弟马小心。”
我把黄纸递给婆婆,她眉头紧皱,死死瞪着手中的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