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初尝云雨,如此三番方将停歇,赵阔叼住穆宜华娇软红肿的双唇,又俯下身吻去她腰窝鬓角的汗珠和眼旁的泪水,他将她揽抱在怀里,轻揉着腰安抚。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却是暖意暧昧。
穆宜华有些劳累,她紧贴在赵阔的脖颈间,眯着眼,呼吸轻浅。
烛火燃了半截,滴着红泪。赵阔感受着怀中女子的温度,他一寸寸地摩挲着她的肌肤,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什么时辰了……”穆宜华嘟囔一声。
赵阔将自己的衣裳尽数盖在她身上,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裸露在外,还有方才激烈行事而挂上的汗珠沿着线条缓缓流下。穆宜华只瞥了一眼,便哄着脸垂眸。
赵阔见她这样更加喜欢,连忙凑上去寻她的嘴唇,又咬又啃,像是含着糖一般□□。
方才压下去的气性一下子又被勾起来,刚想压着她再来几次却被穆宜华挡在胸前。
“不行不行,明天还要赶路呢……”
赵阔深吸一口气,惩罚似的在她嘴上咬了一口,躺回原处重新搂着她。
他抱得很紧很紧,像是用身躯为穆宜华铸起铜墙铁壁,为她抵挡风雨。
穆宜华觉得他全身有些紧绷,不由得失声一笑,抬眼瞧他:“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赵阔垂眸望着她,半晌又移开视线,挑了挑眉:“也是……到杭州怕是也要半月呢。指不定在路上,这孩子……”
“哎呀!”穆宜华怎么也没想到赵阔会这么没脸没皮,连忙捂住他的嘴,“再说把嘴给你缝起来!”
赵阔笑了,握着她的手猛亲,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二人又是嬉笑好一阵才停歇。
外头的雨还没有停,冷风从窗棱缝隙处吹来。赵阔怕穆宜华着凉,便先服侍她穿好衣服再收拾自己,而后找了件自己宽大的衣裳做被子盖在二人身上。
二人就缩身窝在窄小的榻上,相对而望。
赵阔其实有一对很好看的眉眼,他的眉毛很浓密,斜飞入鬓,眼睛呢,又亮晶晶的,像星星又像萤火。穆宜华看的失神,伸手抚了上去:“你的眼睛真好看……”
赵阔闭着眼睛笑:“他们都说我的眼睛像母亲。”
穆宜华闻言一愣,这话犹如巨石一般一下子将她的心砸到谷底。
热情过后,理智总是会奔涌而来。比如现在,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让她开始胡思乱想。
父亲和穆府的名声暂且不说,赵阔是大宋国的襄王,是治军能才,是皇后最宠爱的幼子,是有能力有机会继承那个位子的人。大宋如今风雨飘摇,他真的愿意,真的忍心抛下一切带她走吗?他真的能走吗?就算如今他们走了,那日后呢,他不会后悔吗?
若是日后自己在民间,听见他人诟病父亲,再加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门第出什么样的女儿”,她受得了吗?她会不后悔吗?
这些事情他们并不是没想过,而是知道只要多思便会犹豫。他们太痛苦了,痛苦得只有逃离这一条法子,便脑子一热,手脚一撒,你侬我侬就要浪迹天涯。
可真的能实现吗?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要他们还生活在这个国朝,他们真的能逃的出帝王的掌控吗?只要他们还姓赵,还姓穆,他们真的能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吗?
穆宜华不敢想,可这些念头却如同潮水一般侵入她的脑海。就连躺在赵阔怀中,她都开始觉得是罪过。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赵阔快要睡着了,伸拍了拍他的背,咕哝了一句:“怎么了?”
“你说……他们是不是还没发现……”
赵阔睁开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我们现在……”
“没有如果。”赵阔斩钉截铁,他紧紧地攥住穆宜华的手,盯着她,“没有。还是说……你,你后悔了?”
赵阔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
穆宜华连忙解释:“不,我没有后悔,我只是……我只是……”
她有些急得要哭了:“三哥……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我们是不是……是不是错了……”
赵阔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是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他也想过了,所有的结果,所有的问题他也全部都想过了。可是他们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回去,他只觉得窒息;出逃,或许对子民、对父母的愧疚感将一辈子压着他。
赵阔终是没有说话。
穆宜华却没有怪他,她拭去眼角的泪,只是往赵阔的怀中挤了挤。
她贪恋当下的温暖与安定。
若风暴即临,便就让他们死在一处吧。
二人相拥而眠,迷迷糊糊间,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咚”,好似庙门被狂风吹开。
赵阔从睡梦中惊醒,起身去看。穆宜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跟他一起。
赵阔将她按下:“夜里凉,你别起身。”
他披衣下床,走出里间。
屋外黑黢黢的,只有庞大的树影摇晃,土地庙的烛火照得来人面目斑驳,犹如地狱罗刹。
赵阔冷脸望着来人,眼神阴沉厌恶。
张尚宫与李青崖带着一队人马将整间土地庙团团围住,他们二人就拦在大门外。
张尚宫示意内侍们将们关起来,穆宜华见赵阔半晌没有回来也转出来看情况,这一看便呆愣在原地。
张尚宫掀起眼皮瞥了穆宜华一眼,又瞧了瞧那道通向里间的小门。她根本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径直走了过去。
赵阔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死死地盯着她。
这下她不用进去看都知道方才在这间小庙里发生过什么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尚宫嫌恶地觑了眼穆宜华,讥讽一笑:“穆娘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为了勾住襄王殿下,连此等腌臜污秽之事都做出来!父丧连三个月都还没过呢,倘若是让天下人知晓穆娘子是这样的女子,怕是连过路的乞丐都能狠狠地啐上一口!”
穆宜华被她盯着,浑身发冷,却不觉得羞耻,她昂着头颅迎上她的目光,回敬以笑:“你以为我在乎世人如何看我吗?你们有这闲心管我,怎么不想想世人如何看待你们呢?”
赵阔猛然拉住穆宜华的手,望着张尚宫的眼睛,坚定道:“此事无关阿兆,是我将她带出来的,是我要她与我私奔,是我逼她的。”
张尚宫将目光移向赵阔,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竟是长成了这副叛逆倔强的样子,浑身是刺,怎么磋磨都不顶用。
她心中大恨,更加厌恶穆宜华,恨不得将过往三十余年所有恶毒的话都用在穆宜华身上。
张尚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看向赵阔:“襄王殿下,您素来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怎的被这个女人迷惑成这个样子!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能抛诸脑后!”
“母亲只是要一个能当皇帝的孩子罢了,已经有了太子哥哥,为什么……”
“先帝驾崩了。”张尚宫的嘴巴仿佛一把利刃,没等赵阔说完,便直直地刺向面前二人,“殿下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先帝驾崩了,殿下!他到死还在喊您的名字,而您呢!”
张尚宫的眼睛好似暗夜鬼火,看得人心发毛。赵阔闻言未动,只是盯着她,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太医前几日方才为父亲问诊,说父亲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多时没有说话的李青崖走上前,将一卷诏书上呈。
赵阔没有伸手,只是阴鸷地盯着李青崖。
穆宜华也不敢相信,却也只能僵硬着身子上前。她缓缓展开——
入目是赤红的玉玺印。
天子殡天,太子继位。
真真切切,没有半分作假。
“不然襄王殿下以为我们为何要深夜出宫?我们在襄王府寻您未果,抓了齐千审问也不肯吐露半个字。您若是寻常游玩,齐千有何不肯说?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奴婢遣人去了穆府,一看便知了。”张尚宫步步紧逼,“襄王殿下,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穆宜华与赵阔如鲠在喉。
他们根本说不出话来。
“还是你们以为只要你们相爱,就可以排除万难,今后的日子顺风顺水无灾无难?只要你们逃出去,你们就能脱离皇权的掌控,天大地大任逍遥?你们放得下父母亲眷吗?看的开后世骂名吗?如今金人步步紧逼,军政颓弊,殿下您就真的甘心一走了之吗?
“日后午夜梦回,您不会责怪自己,不会责怪您选择的这个枕边人吗?还有你,穆宜华,你们若真的逃了,你以为娘娘与新帝会放过你们穆府上下几十余口人吗?
“何况穆相议和身死之事如今尚无定论,史书工笔,不过就是帝王挥笔之事,你觉得你走了,史官们会如何书写有关你们的历史呢?你也觉得你父亲是对的,是忠诚的,不是吗?你难倒就忍心因为你的一时脑热,一己私欲,就将你的父亲推进千年骂名的深渊吗?”
屋外的风雨仍旧飘摇,神像巍峨庄严,俯视着庙中众生。
李青崖看着他们二人,上前一步对着赵阔抱拳:“殿下,请您跟我回去。”
“滚开!”赵阔怒视。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暴戾,好似谁敢接近下一刻他便要扑上去撕咬。
张尚宫与李青崖看着他这样,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张尚宫还想说什么,却听一旁的穆宜华出声:“请让我们二人独自说会儿话吧。”
张李二人没有动作。
“就一会儿。”穆宜华不想哀求,但她看向他们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盈着泪。
张李二人面面相觑,终是退出门外。
偌大的庙宇只剩下他们,空空荡荡,幽影瑟瑟。秋风不知从何而起,吹得穆宜华浑身彻冷。
他们望向对方,却相顾无言。
“我明白。”穆宜华含泪笑道,他抚上他的脸,“我都……都明白。”
赵阔没说话,一把将穆宜华拥在怀中,好似他们自出生起便是一体一般。他哭了,他将脸埋在穆宜华的肩上,不想让她看见。
穆宜华只觉失力,双膝一软,二人直直地跪倒在冰冷的石砖上。
只有哭。
哭自己天真,哭上苍愚人,哭情深至此,终是絮果。
四方围墙皆是牢笼,而他们是濒死的野兽,蚕食血肉,至死方休。
沉默,沉默。
大门瞬间又被打开,可进来的人却不仅仅是张尚宫与李青崖。未等他们反应,侍卫们已将赵阔按着脖子脊背狠狠压下,张尚宫带着一众宫人将穆宜华拦腰抱起就要往外拖。
“不要——”赵阔挥舞着臂膀,奋力地抓住穆宜华纤弱的手,“不要……不要……”
“三哥!”穆宜华哭喊得嘶声力竭,“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他们紧紧地抓着彼此的手腕,手掌,手指,像是要将双方的手指掰断。
“不要……不要……”赵阔涨紫了脸,双目猩红,“求求……不要……”
他丢盔弃甲,泪湿满面。
他看着穆宜华被帕巾捂着嘴,被众人粗暴地拖了出去,她奋力地挣扎着,却一点、一点脱力,直至双手垂下,被人塞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