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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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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河拦下她,接着胡老板的话,问道:“之前,骆华可有带谁来家中吃酒?”

    “没有。”胡老板摇了摇头,“骆华是个闷葫芦,没人跟他玩。不过出事之前,他倒是吃酒了,是刘掌柜请他去吃的酒。他跟刘掌柜女儿相亲,彼此中意,刘掌柜视他为半子,欢喜得紧。谁知——”

    他长叹一声,继续道:“说到底还是骆华没有福气。出事后,刘掌柜还来探望助忙,寿器衣裳都是他置办的,那刘家小姐惊闻恶讯,哭晕过去,一直卧床,直到断七,才勉强起身,去坟上烧纸烧钱。唉!”

    胡老板说完,摩挲着粗黑茶杯,皱眉不语。

    两位客人亦感遗憾,也未开口,只是细想他的所言所语。鞋铺里安静下来,只有腱马的蹄踏声偶尔传来。

    片刻,梁葵清开口问道:“府衙怎么说?凶手可有捉到?”

    意外身亡,自当报官,眼见胡老板虽然哀戚,却不甚着急,说明他已得到了说法,并且接受了。

    胡老板又摇头道:“难哪。要是一般的凶犯,说不定给点银子,那些捕快们紧紧手就给办了。可骆华遇到的却是流窜要犯,十多年了,老爷们都换了三四拨人了,也没头绪。现在就更别提了。那些捕快们也是焦头烂额,我去探问时,听说他们头头,好像姓金的,也遭了事。他们也是泥菩萨,哪有心思管咱平头百姓啊。”

    “流窜要犯?这是从何说起?”

    陈星河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骆华心口插刀,房内无有异香异味,并无特别之处,怎么就跟经年大犯联系上了?还是说府衙推卸责任,随意找个借口搪塞?

    “那把刀。宋仵作一看脸色都变了,说‘是他,他又出现了’。当时宋仵作就请里长去请了麻主簿过来。麻主簿也认得,细细看了那刀,说‘想不到时隔三年,居然又来了’。他们说那凶犯杀人甚是随意,辨不出个中奥妙,只有刀,总是用同样的刀,之后呈上报文验帖,夏父母倒是做了批示,‘务擒凶犯,除暴安民’。可真抓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胡老板一口气说完,很是无奈。

    “那把刀,我能看看吗?”梁葵清问道。

    胡老板一席话讲得通畅,她提着的心慢慢放下。如此说来,骆华当是意外身亡。

    但真是如此吗?会不会巧了些?天有不测风云,当真是这乌云落在了骆华头上吗?

    “刀不在这里。给宋仵作收走,交上府衙去了。”

    胡老板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请画师图描了那刀的式样。我这铺里客来客往,也许有人识得也未可知。要是能找到制刀之人,那恶人也就有了下落。”

    说着他起身,去柜台上的鞋楦下取了一方宣纸,放在女客面前。

    梁葵清跟陈星河同时去看。

    一柄弯刀,宛若新月,刃薄锋利,虽然是白描,却似有幽光现出,刀把很短,堪堪握住,刀格下画有两条细线,中间一粒乌点。

    “这是?”梁葵清的目光落在那乌点上。

    “刀格上的划刻,那画师倒是仔细,直接画出来了。瘆人是不是?”

    胡老板道:“那刀上更瘆人,你是没见,那线是红的,沾满黑血。”

    他说着,似乎那刀就在眼前,居然禁不住地抖了抖手指。

    梁葵清一愣,陈星河以为她害怕,立刻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是把宣纸拿开,道:“胡老板,我借用片时。这刀看着锋利,我想照样打一把。”

    他虽是如此说,实际却只是想誊画刀样。不为别的,这凶犯虽然不是冲着诚悦镖局而来,但实在可恶,如此滥杀无辜,人人当捉而诛之。

    “不用借。我送你一张好了。”

    原来胡老板描画了不止一张。

    “麻烦也给我一张。”

    梁葵清刚说完,就觉手腕上的那只手微微一动。

    陈星河扭头看她,目光中有一些不解,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收好图样,两人又宽慰了胡老板几句,便告辞出来。临走前,梁葵清还是取了一锭小银放在桌上,陈星河也同数奉上,让胡老舅好生将息。

    一出胡记鞋铺,芝麻立刻嘶叫着拱到梁葵清怀里,亲热地舔她,好似她才是它的主人。

    梁葵清轻轻拍了拍它。

    “要不,咱俩换换?”陈星河犹豫着提议道。

    “好啊。”

    梁葵清把她那匹白马的缰绳递给他。两个人各各牵马,却都没有上马,只是缓步前行。

    此时街市上正是热闹,人来人往,车来担过,攘攘熙熙中,灿灿日光洒下一地碎金。

    忽然,一阵饼香飘来。

    梁葵清等了一会儿,无有声响,于是立定,辨了辨香气的方向,牵了芝麻循着而去。

    走了两步,她缓了步速,慢慢走着,直到身后之人跟上来,才踏步向前。

    陈星河侧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当真在寻食肆,便开口道:“好吃的饼不在这边,这家只是闻着香,但没嚼劲,太软。”

    一说到吃食,他的语气自然了很多。

    “你带路。”

    两个人走到街口,刚要右转,就见一个人急冲冲地从斜对面奔了过来,口中喊着“葵清”。

    梁葵清看时,却是迟恩鸣。他一身簇新锦袍,长方脸上却是干瘦精黑,嘴唇上有裂开的翘皮,一看就是给风吹狠了,好在豹眼闪闪,甚是神采。

    “葵清。”

    迟恩鸣近前,笑道:“我正要去找你。我都听春杏说了。我这边有船,咱们一起回去?”

    他的目光热切,仿佛所见之人是唯一至宝,却不妨早有人皱起了眉头。

    梁葵清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半步,尚未回答,就听一个气呼呼的女声喊道:“迟百户,你做什么呢!是要本小姐自己拿回去吗?”

    话音未落,一个娇俏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手握马鞭,一身粉裙,白里透红的鸭蛋脸上,樱口努起,一双大眼睛却是扑闪闪地盯住了迟恩鸣,眼波流转,甚是惜念。

    “夏小姐,我不是请您稍坐——”迟恩鸣急道,看了看梁葵清,解释的话却说不出口。

    出海巡卫归来,他奉谢千户之命,来柏城给夏知府送年礼。结果夏知府的幼女夏怡心拉住他,非要让他陪着上街,买东买西。

    迟恩鸣虽不乐意,但夏知府已经开口,自是不敢违抗,两天下来,他只觉得比二十趟巡卫都累。他硬着头皮跟夏小姐说了要回去复命之意,夏小姐倒也痛快,让他再陪着逛完日市即可。

    没成想瞧见了梁葵清。

    彼时,迟恩鸣正在绸缎铺里裁量尺寸。他不明白夏小姐为何要让裁缝给他丈量,但也没有多问。及至看见牵马的梁葵清,便立刻赶了出来。

    “坐什么坐!我要是一直坐着,你不得跑了呀。”夏小姐喝道,扭头望着梁葵清,“你是谁?多大了?”

    “这是梁大夫。”迟恩鸣抢着回答,缓缓语气,又给梁葵清做了介绍。

    梁葵清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猜,你比我大。”

    夏怡心上下打量着女大夫,道:“我喊你姐姐可好,梁姐姐。”

    说着又扭头看着迟恩鸣,“你喜欢姐姐啊?”

    此言一出,一直立在侧旁的陈星河变了脸色。他抬眼看向眼前人的侧颜,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不觉间,握着缰绳的手攥得更紧。

    迟恩鸣更是大囧,他已领教了夏小姐的说一不二,却没想到她还如此口无遮拦,不管不顾地就说了出来。

    他略一纠结,就做了决定,捡日不如撞日,此时此刻也很好,刚要回答,却听见了一声浅笑。

    是梁葵清。

    她笑着对紧张的女孩说:“夏小姐误会了。迟长官在济仁堂抓药,由我负责。他出海巡卫归来,需要将息,既遇见了我,便来告知,是对大夫的信任。”

    “真的吗?”夏怡心看看她,又看看迟恩鸣。

    “大夫不会骗人。”梁葵清笑道,语气坚定。

    “你说,我要你回答我。”夏怡心放下一半心,又去催问迟恩鸣。

    迟恩鸣尽力绷住脸皮,让脸色撑住,道:“梁大夫的话,当然是真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也不用回答了。虽然想过千万次最糟糕的结果,此刻真正听见了,倒也轻松,仿佛悬在心头的利剑终于刺下,尽管疼的厉害,可尘埃落定,别有一份踏实。

    踏实才是必要的,因为它令人心安。

    夏怡心立刻笑起来,近前一步,想要牵住姐姐的手,却不妨姐姐立刻避开了。

    她一愣,却没生气,只是欢喜道:“梁姐姐,多谢你对迟百户的看顾,以后还请多多照拂。今天遇上就是缘分,我请姐姐吃饭可好?”

    “改日再叨扰夏小姐,实不相瞒,我还约了病患,要赶回去。”梁葵清直接拒绝了。她款款立定,却不惶色,刚才退得急了些,没有站稳,幸好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了她。

    陈星河出手很快,等她站稳,虽立刻抽手,却悄悄近前了半步。两人离的很近,芝麻乖乖地退后,跟同伴白马并肩。

    迟恩鸣也待相扶,却是慢了一掌的距离。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少年站到了她的身边。

    “这位是?”迟恩鸣问道,眼睛盯住那少年。

    “我是陈星河。”少年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

    两人对视了片刻,还是迟恩鸣先移开了视线。

    “你呀,你是诚悦镖局的二公子,我知道你。”夏怡心快言快语,“你很爱吃,也会吃,说什么至味在深巷,还给那些小食铺做了排名。”

    “夏小姐可有去吃过?”陈星河问道。

    “有哇,所以我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比大饭馆强多了。我们今天早上刚去喝了曹旺羊汤,鲜的。一会儿还要去吃牛家灌汤包。”夏怡心说着,眼睛看向迟恩鸣。

    “我记得,那牛家每日只做一百蒸,卖完就收摊。夏小姐要去,可得抓紧了。”陈星河提醒道。

    “嗯嗯,我们量完衣裳就去。”

    说完,夏怡心立刻拉着迟恩鸣走了。

    看着两人进了斜对面的铺子,梁葵清才完全放下心来。

    又完结了一件。

    她心中顿觉畅快,唇角翘起,对身边人道:“我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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