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魁星点斗 > 第22章 第22章

第22章 第22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梁葵清望着门外的陈星河,一时语塞,心跃跃的,脸颊莫名鼓的热辣。

    陈星河笑望着她,小心问道:“葵清,你不生气了,是不是?我保证,绝无下次。”说着,慢慢近前,拉住她的手腕,道:“葵清,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看在夫子的份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不好?”

    陈星河找对了说客,梁葵清记起了“不知者不为过”的古训,是自己反应过火,他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像这种玩闹,小孩子间常耍的,也没见哪个小孩子因个玩笑就真翻了脸。要那样,倒真是自己孩子气了。

    她心中虽如是想,可要说出口,那是万万不能的。她只是换个话题,表示此事翻篇,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陈星河摇头道:“没有,我本想等你回来一起的,结果在榻上迷糊着了。你呢?你去看诊这么半天,可垫补过?”

    梁葵清没有回答,只是道:“那正好,你来。”说完,转身进屋,陈星河乐嘻嘻地跟着,心中大畅,比划龙舟夺了标彩还高兴。

    “这是?”陈星河看着桌上的食盒,总觉得有些眼熟,待打开看时,立刻笑道:“葵清,你去我家了呀。啊,我知道了,你去看我大嫂了,她可好?小侄女呢?哭不哭,闹不闹,是不是很好玩?”

    他如此笃定,是因为盒内的熏豆茶。熏豆茶,自然是拿豆子为主料,大都是黄豆,可他家做时,多了黑豆,这是他大嫂葛素梅的一点改良,说黑豆补体力,自从她过门起就是如此。

    梁葵清点头道:“我去给少夫人复诊,赶上小姐的洗三礼,这是谭姨给的。”

    陈星河笑道:“谢谢你,葵清,我跟着你有口福了。等我一下啊。”说着跑去厨房,洗了手,寻了杯盏碟筷热汤,还把自己的蓝布手帕浸湿了,回来拉住小女娃,要给她擦手。

    梁葵清又吓了一跳,强忍着,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手。

    陈星河见她勉强无奈却又忍而不发到底接受的模样,心中更喜,但不敢开怀大笑,只是抿着嘴,布下餐具,两个人在桌旁对面坐了。

    梁葵清拿起筷子,又放下,问道:“你能都吃完吗?”

    陈星河乖乖地摇了摇头,笑道:“葵清,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爱吃,可只有一个胃。”

    食盒里是炸虾,酥鱼,火腿,酱牛肉,喜蛋,蒸饺,拌面,茶糕,红豆饼等九样吃食,外加熏豆茶,整整十味饮馔。

    梁葵清道:“那留一些,给韩婶韩叔,让他们也欢喜欢喜。”

    陈星河笑着应了,每样拣了些放在盏碟里,余下的依旧放在食盒里,道:“韩叔,韩婶不在厨房里,出去了?等会儿再送过去。”说着,把茶糕递给梁葵清,道:“这是好吃的,试试。”

    梁葵清拿起筷子,夹在口中,咬下一小角,粘糯中带着丝丝鲜香,还有一点儿甜,原是糯米粉中夹了肉馅,又放了蔗糖调味。

    她忙了一上午,胃袋空空,此时吃到甜咸适口的茶糕,再是满足不过,遂没有停嘴,把一块都吃完了。

    陈星河见她吃的开胃,又陆续把牛肉、酥鱼递过去,让她慢慢吃,自己则剥了个喜蛋,放在嘴里。

    梁葵清吃着,忽然觉得好安静,似乎只有自己的咀嚼声,遂抬头,只见眼前人正笑望着自己,似乎自己吃的好好笑。

    “我脸上有什么吗?”梁葵清拿手背贴贴脸颊,干净得很。

    “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养的更胖一点儿,你可太瘦了,必须得多吃。”陈星河笑道,视线片刻不移。

    “你是说我浪费粮食,白吃了这么多年?”梁葵清放下筷子,举起手腕,道:“我虽然瘦,可有筋力,不是弱柳扶风。”

    “是吗,我看看。”陈星河探手捉住了她,笑道:“再吃胖一点儿,会更好。”

    梁葵清道:“多食是负担,七分饱正好。”说着,往回撤手,却被对方扣住,三番两次脱不开,刚要发急,陈星河慢慢松手,笑道:“看,力气还是不够,要多多加增。”

    “不是这样比的。”梁葵清不服,道:“我是女子,你是男子,天生禀异,不可类比。”

    陈星河笑道:“你这点儿子力气,就在女孩中,也是不够的。”

    梁葵清听了,道:“我也不用跟女孩比。我只跟我自身比即可。只要我自己感到够用,就好了。要那么多力气做什么。凡事过犹不及。再说,做事靠头脑,靠智慧,光有力气算不得什么。”

    陈星河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笑道:“是,是。”又把红豆饼递过去。

    梁葵清让他吃,说剩下的都是他的。

    “你不吃了?就吃这么点子,哪里行?”陈星河急道。

    “七分饱啊,已经够了,你快吃。”梁葵清端起影青茶杯,慢慢喝着。

    陈星河知道她的脾气,不好再劝,遂自己拿着筷子,一样一样放进嘴里。奇怪,明明都是自己爱吃的,可怎么没有原先般好吃。

    他纳闷着,不觉加快了速度。

    “细嚼慢咽,不急,你慢慢吃。”梁葵清给他茶杯里添上茶,取自己手帕擦擦手,自去榻上拉过靠枕坐了。

    “葵清——”陈星河见她瞌睡,但刚饱餐不宜卧躺,遂没话找话说,道:“对了,我那小侄女叫什么名字?今天洗三,当命名的。”

    “晴岚,晴天的晴,山岚的岚。很好听的名字。”梁葵清说着,记起那襁褓中的女婴,心中很是柔软,不觉间语速亦舒缓下来。

    “晴岚,岚儿,山色晴岚景物佳,看来我这侄女将是个美人儿。”陈星河笑道,心中一动,眼眸微转,又问:“葵清,你的生日是哪天?”

    梁葵清闻言一愣,不明白他怎会有此一问,刚刚不是在说岚儿吗?

    陈星河见她不答,以为她困了,遂急急吃完,放下筷子,赶到榻前,一手拉起她,又问:“葵清,你的生日是哪天?”

    梁葵清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道:“不知道。”

    她没有撒谎,被捡进慈幼局的人,哪儿有什么生日。那是受双亲呵护之人才有的特权。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快告诉我,我要给你做生日,你不知道,生日那天可以吃——”陈星河说着,见小女娃面色平静,不喜不恼,忽然有些明白,顿时恼自己又不慎言。

    他赶紧找补,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诗曰‘七月烹葵’,你定是七月生的了,我猜,是七月初三,是不是?”

    梁葵清问道:“为什么是七月初三?”

    “我是这一天的生日啊。你想啊,咱俩如此有缘,可不是同一天生日嘛。一定是的,这可太好了,以后咱俩一块过生日,双份寿礼,双份寿宴,这可正是好事成双。”陈星河笑道,眸色湛湛。

    梁葵清在他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那个自己依旧小小的,瘦瘦的,可似乎有了光,澄澄的,净净的,亮亮的。

    她心中猛跳了一下,却避而不答,只是问道:“你的名字呢,有何含义?”

    陈星河笑道:“我的名字很简单,我出生在晚上,父亲等候的时候,看见了漫天星河,就定了这个名字。”

    “就这样?”梁葵清有些不信,都说名字是父母对子女期盼与祝福,很多人都会根据八字五行请人定取,没成想陈总镖头倒是简单。

    简单自有简单的好,或者说,简单甚好。星河熠熠,人如其名。陈星河的开朗快乐,也许正是乘了名字之便。不是说,名字即是人的性气禀赋吗?

    梁葵清想着,困意袭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中噙泪,道:“我困了,要迷瞪会儿,你自便啊。”

    她每日午间非有殊事,定要小憩的,少则一刻钟,多不过半个时辰。小憩即是小补,补足上午消耗的精力,下午才能清醒做事。

    陈星河看她确是困了,不再搅扰,等她在榻上倚好,自己也悄悄地上榻,在对面卧倒。

    不知过了多久,梁葵清正似睡非醒间,忽听见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韩婶的喊声:“快点儿,快点儿。”

    陈星河亦听见了,两个人遂起身睁眼望向窗外。就见暮色中韩叔推着水桶,韩婶拎着两条鱼,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原来已是酉时,秋日天短,太阳早已下山。

    “正好,我先去给韩婶送食盒。”梁葵清说着,站起来。

    陈星河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收拾了,一个提食盒,一个端盏碟,一起来至厨房。

    刚到厨房门口,韩婶一把拉住陈星河道:“陈公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韩婶,你可别吓我,我胆小。”陈星河笑问,一边把盏碟放进槽池里。

    梁葵清把食盒递给韩叔,说都没动过,让他下酒。韩叔双手接了,脸色却是紧张地不行。

    韩婶说:“捕快们正挨门挨户搜人呢。说什么一户不落,一定要抓到,还说设了关卡,挨次盘问。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已到万福街,很快就是惠泉街。你要怎么办?”

    陈星河听了,笑道:“这可是有些难办。但也没什么,让他们搜好了,没事的。”

    他抬眼看了看梁葵清,又说了一遍:“没事的。”

    梁葵清很快会意,微微颔首,但没有开口。

    韩婶急道:“怎么没事?搜到你,可怎么办?还有堂主,要是连累了他,济仁堂上下可怎么办?”

    梁葵清听了这话,立刻道:“不会的,韩婶。请放心,不会连累济仁堂,我保证。”又对着陈星河道:“陈公子,事不宜迟,还请抓紧。”

    陈星河笑道:“好。”回头对韩婶说:“韩婶,一会儿他们来搜,要怎么搜就怎么搜,只是需要麻烦您把耳房收拾利落,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客房好了,常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韩婶听他是要走的意思,虽然略略放心,可又不忍,道:“那你要去哪里?一时匆忙,来不及给你置办……”

    陈星河笑道:“我只是暂时出去一下,还回来的。我还要吃您做的饭呢。”说完,行礼辞别了韩叔韩婶,又看一眼梁葵清,就提步出了厨房。

    梁葵清让韩婶等一炷香的工夫,再去收拾,自己则回了厢房。

    急促中,时间过得很快。韩婶把陈星河的衣物、攒盒等一应个人之物拿回倪伯珩的房间放好,只留下被褥等日常所需。

    刚收拾好,捕快们就进了济仁堂。大呼小喊着,从前堂搜进内院,倪伯珩要跟进来,却被制止,说什么所有人原地静候。

    他们三个一组,五个一帮,手拿鞭棍,见门即入,翻箱倒柜,揭瓮掀缸,仿佛群狼下山,肆意妄为。

    梁葵清听见院中动静,自从西厢房出来,立在廊下,喝道:“住手!”

    捕快们乍听到喝声,吓了一跳,停住了手脚,待看清不过是个娇小女人时,遂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雌雏。喂,小娘子,你喊什么!爷要怎么搜就怎么搜!不过,你要是乖乖听话,爷也是怜香惜玉的人。”

    梁葵清道:“搜便搜,为何要毁损器物?哪条律法允许你们糟践民力?哪位青天如此纵放你们?”

    其中一个矮胖捕快吼道:“爷就是律法。县官不如现管,此刻爷说了算。”

    梁葵清道:“不过一时张狂,万没有一世的嚣张。不信你到了夏巡抚面前也敢如此回话。夏巡抚见你如此霍闹济仁堂,坏了他顾照的恩人大夫,你且准备好。”

    一番话,说的捕快们面面相觑,气焰灭了七分,彼此干瞪着眼。夏大人是万万开罪不起的,轻则丢了差使,重则小命难保,可没听说夏大人给济仁堂有什么牵涉啊,难道这小娘子使诈?

    半信半疑的,那矮胖捕快又道:“你莫胡说。夏大人怎么会跟你们这些下九流的大夫有干系,你休要使诈。我不听,也不信。”

    梁葵清道:“夏大人日理万机,桩桩件件都要告诉你不成?信不信在你。我可是提醒过了,到时候夏大人面前自见分晓。”

    那矮胖捕快尚要回言,就见旁边一个圆脸差役跑到他面前,悄声道:“头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夏大人怪罪下来,咱可都吃不了啦。咱还是快点搜看完,早点儿复了差,好去吃酒。”

    那矮胖捕快想了想,睁着蟹目,道:“天色已晚,我不跟你个娘们计较。你既有胆,且留下名姓,日后自有分晓。”

    梁葵清道:“我是梁葵清,济仁堂大夫。你,我也记下了。”

    “好,有胆。”那矮胖捕快遂带着同伴,不再胡闹,快快搜看一遍,见无所获,怏怏离开了。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