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口供
唐岳觉得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周海强的口供，因此，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厚厚的审讯记录，一遍又一遍地看，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由于对周海强的审讯是唐岳自己亲身参与的，所以审讯时的场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唐岳记得自己亲口问道：“你和张军下定了要做大案的决心之后，你们做了些什么？”
周海强说：“其实很长的时间里什么都没做。张军一向都是特别谨慎的嘛。他对我说：‘海强，我也算是做过几回案的人了，可是警察从来都没有抓到过我，为什么呀？还不就是靠我这个小心谨慎吗？’”
“后来，我们两个在1992年的时候还是做了两次很小的案子，作案后得到钱并不多，而且大多让我学习开车用了。张军坚持要我学习开车，说有这个本事对今后办事是非常有用的。”
“再往后，张军说他发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目标，在道南区靠近市郊的地方，有一片荒地，那里比较偏僻，但是却有一个批发香烟的人在那里做生意。张军发现他钱不少，值得抢一次。于是，他就买了个望远镜，每天远远地观察这户人家。可是后来，他在那里碰上了黑刘。黑刘当时要抢警察的枪，张军去帮助了他，结果我们自己的这个目标就只好放弃了。后来我们把黑刘发展了进来，准备一起做大事……”
唐岳这时问道：“你们是怎么确定把市二棉作为抢劫对象的？”
周海强说：“我们慢慢研究呗。一开始想抢银行，后来觉得银行防备太严密了，而且这个世界上钱多的地方也不止银行那里，所以我们就琢磨着找个钱多的地方下手。最开始是张军提出来的，他说现在各个集贸市场每月收税都是一大笔钱，同时还没有什么武装警卫，对他们下手更好一些。我们转了好几个市场，后来决定不干则已，干就干一把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时候我们就发现市二棉那个市场到了年底收到的现金有上千万，抢他们是最理想不过的，同时我又想起来，我在市二棉有一个认识的人，那就是杨天顺了。他老婆和我都是无线电器材厂的，我们认识，我也知道他特别困难，非常需要钱，所以就去联系他，想把他发展入伙。到最后，我们几个人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唐岳又问道：“你们那位在公安局内部的卧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存在的？”
周海强说道：“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吧。有一天张军很神秘地对我说，他在河西公安局内部结识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愿意帮助咱们干大事。这下可好了，只要咱们在河西这一片做事，警察就再也抓不到咱们了。我问他，这位朋友是谁呀？张军说，这个绝对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决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不过你放心，到了咱们干事的时候，他一定会帮助咱们，把警察的秘密透露给咱们的。另外，我们到俄罗斯去买枪，那也是这位朋友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张军对我说，警察朋友告诉他，有一个俄罗斯军官曾经到这边来卖枪，结果被抓了。如果我们想买枪，可以去找这个俄罗斯军官。那个叫蔡继红的，也是这位朋友提供给我们的，靠着她，我们就可以与俄罗斯那边搭上关系。”
唐岳说道：“你讲一讲，当初到俄罗斯买枪，到底是怎么做的？”
周海强说道：“当时去买枪，是我和张军一起去的。不过，张军不肯让我和他同行，只是让我远远地跟着，他带着蔡继红一起走。张军对我说：这样做，更方便彼此照应，所以我就照做了，一直都是装成一个同路的人跟着他们走。”
“到了边境，过境的时候张军没有让我过去。他说到了那边就没事了，我不用去。后来，他和蔡继红很顺利地返回了。回来之后，没过三天，那边就把枪偷偷地送了过来。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唐岳说道：“然后，你们就把蔡继红给杀了？”
“是啊，是把她杀了。我一开始也有点不忍心，可是张军说，这是最大的隐患，必须除掉。除掉了她，不仅可以保证咱们自己的安全，还可以借机让黑刘和杨天顺死心塌地和咱们一条心地干，因为咱们要让他们两个亲自杀人。他们杀了人之后，咱们这个小团体内部就算是安定了，再不会有人背叛了。因此，我们几个人就合伙把蔡继红给杀了。”
唐岳问道：“那你们杀陆长军和李德隆是怎么想到的？”
周海强说：“张军跟我讲了，这还是那位卧底的朋友给我们出的主意。张军说，这个主意太高明了，咱们弄两个替死鬼，把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到他们的身上，让警方一发现他们就会盯住不放。可是这两个替死鬼已经被咱们给悄悄地杀掉，如此一来，警察就调查不下去了，只能是把案子挂起来。这样咱们就会彻底安全了。”
唐岳说道：“你好好说一下，你们是怎么杀掉杨天顺的吧？”
周海强说道：“我和张军原本是打算把杨天顺以及他女儿都干掉的。这个张军早就跟我说了，只是他这个人做事讲究要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不会轻易地动手。他对我说，要除掉杨天顺只能是咱们两个去干，还不能告诉黑刘，免得黑刘对咱们不放心，担心咱们除掉他。咱们两个要除掉杨天顺还有他的女儿，那就必须做得干净利索，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毒，用毒药解决他们。”
“后来，张军就开始寻觅可靠的毒药。为了这个，我们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最后，这个毒药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于是，那一天的早晨，我和张军就开着面包车想去把杨家父女接走，然后乘机把他们毒杀。”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警察竟然也来了，提前一步把杨天顺给带走了。当时，我和张军就在杨天顺家附近眼睁睁地看着。张军对我说：坏了，警方一定是掌握了有力的证据，不然的话，他们不会来抓杨天顺。如果杨天顺招供了，那你首先就会暴露，这样一来，咱们可就全完了。”
“我说这可怎么办？张军说沉住气，别慌，咱们慢慢地寻找机会。他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传呼，然后对我说，我给那位卧底的朋友打传呼了，他会帮助咱们的。”
“随后，张军和我就开着面包车，停在了靠近河西分局的地方，等候回音。过了好久，张军的传呼终于响了，他跑到附近的公用电话那里去回话，很快就跑回来说道：警察要给杨天顺去买吃的，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你准备好。”
“张军告诉我，一会儿警察会开着一辆面包车出来到顺风饭庄去买饭菜，面包车的车牌号那边的卧底也告诉我们了。于是，我开着车就赶到了顺风饭庄附近，等候着警察那辆车的到来，随后在警察的车返回的时候，我就开车过去，让两辆车刮蹭，等到车停下来，张军下车去和那警察理论，我则借机跑到警察的面包车的另一边，偷偷地在饭菜里下了毒。”
“下毒完毕之后，我们谁都不知道这到底管用不管用。我想到河西分局附近看看会有什么消息。张军却对我说，咱们已经和警察碰面了，必须立即躲开，如果再到分局附近去，那不是给人家送上门了吗？想知道消息，自有那位卧底的朋友通知我们。所以，必须赶紧走。就这样，我俩就走了。当天晚些时候，张军又接到传呼，他高兴地告诉我说，杨天顺死了，线索掐断了。”
“我对张军说，这样一来，那位卧底的朋友岂不是要暴露了？警察会调查是谁把刑警队要到顺风饭庄买饭菜的事泄露出去的，一查就会知道他们有内鬼的。”
“张军说：你放心好了，咱们的那位卧底朋友不会暴露的。他比我还聪明，自然会有好办法来应付的。”
这时，唐岳对周海强说道：“此后，你们又打算把黑刘也给除掉吧？”
周海强苦笑着说道：“是啊，一开始本来是打算把他送走的，但是没有想到在火车站遇到了你。你这么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我们只好把黑刘接到松岭去暂时躲避。他暴露了，再让他走就无法做到了，所以张军就和我商量着要把他除掉。可是没想到黑刘竟然也很鬼，觉着不对劲，自己先跑了。不过，他跑就跑吧，因为他不知道我的真名实姓，所以他即使被抓，也不可能把我泄露出来，所以我和张军还是按部就班地做我们的事情。”
唐岳说：“你们是打算偷渡，是吧？”
“没错，关于偷渡的事张军对我说一切由他操办，我只需要在家里静等就行了。于是我就在家里一直等着，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被你们给抓了。”
唐岳把周海强的口供看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看得眼睛都酸了，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头绪。最后，他把目光投放在了张军的媳妇李芳这个名字上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唐岳紧紧地盯住了这个名字，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听，是大姜打来的，大姜要他过去一趟。于是，唐岳就起身来到了大姜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二中队的中队长徐杰正坐在那里，他对唐岳说道：“我们到柳林县去寻找张军的母亲赵玉芬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我们在那里根本就查不到赵玉芬这个人。柳林县局的朋友说，从各种迹象来看，赵玉芬根本就不是柳林人，咱们这边的户口记载肯定是错的。”
大姜不禁苦笑了一下：“简直都邪门儿了。这个张军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唐岳，你研究周海强的口供研究出点东西没有？”
唐岳摇摇头：“没有，没什么发现。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太成熟的看法。”
“有什么看法，赶快说说。”
唐岳说道：“按照周海强的口供，张军在八十年代中期从南方回来，带着一个漂亮媳妇，还有了宽敞的房子，这说明他发财了。但是张军是如何发财的呢？他对周海强讲的可是语焉不详，只是说自己是做生意发了财。我感觉，张军当时应该是确实挣了一些钱，只不过这些钱恐怕不是好来的，很有可能是他的犯罪所得。”
大姜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即便如此，咱们也没法去追查张军当年有没有犯罪啊……哎，你等等，唐岳，我跟你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也会被你的仙气感染，我的脑袋现在也变得灵光多了——对了，咱们可以查一查当年的协查通报，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案子。”
徐杰在一旁说道：“这个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张军是1986年回到金河的，就算咱们只是查那一年的通报，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大姜说道：“主要查来自南方城市的通报，范围可以大大地缩小。”
唐岳在一旁说道：“张军身边的这个李芳，我怀疑很有可能是他的犯罪同伙。两个人结成雌雄大盗来作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咱们不妨重点关注一下那些男女二人合谋作案的案件。”
大姜点点头：“有道理，这样又可以把排查范围再缩小一些。”
正在这时，大姜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喂，是谁呀？田勇？你有事想和我说……什么，还和咱们的案子有关？当然，你当然可以跟我说。你现在在哪里？好，你现在就过来吧，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大姜放下电话说道：“田勇突然找我，说有些关于咱们这个案件的事情要谈一谈。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也就在这里听一听，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