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昔日
蔡盛他们在火车站附近果然找不到张军的影子，他又消失无踪了。大姜和唐岳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首先要做的是寻找张军的户籍档案，找到他本人的照片，这样才好发布通缉令。
按照周海强的交代，张军是真名实姓，所以警察们就首先通过电脑来查找。尽管叫张军的人非常多，不过，他的年龄已经确定下来了，是42岁，一个42岁的中年男子应该还是比较容易查找的。
通过电脑的查找，符合条件的张军冒出来17个。警察们把这些张军的照片都交给周海强辨认，他竟然说都不是。警察们又把这些照片交给黑刘辨认，黑刘也说都不是。
警察们都很纳闷，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电脑也会有遗漏吗？大姜只好去找户政科的严科长去咨询。严科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张军故意地没有上户口；二是他改名换姓，或者本来就不叫张军。故意地不上户口，可能性不大。你想，张军的父母怎么会不给自己的孩子上户口呢？张军是1953年出生的，他的青少年时代，没有户口，没有粮食关系，那是无法在城市里生存的。所以，我觉着这个人改名换姓的可能性更大。”
“难道他本来不叫张军？或者是后来改掉了？”大姜不禁抓了抓头发：“可是周海强供认，他从小就认识张军，而且那时候这个人就叫张军。除非是周海强做了虚假的供述……”
大姜郁闷地回到了刑警队，正好唐岳也回来了。周海强曾经交代，张军的家原本就在河西区家具厂附近住，只不过那里已经拆迁了。周海强赶到家具厂附近的团结派出所，到那里查找了张军家所在的那个大杂院所有的户籍档案，结果发现，姓张的人家不少，但是没有叫张军的。
唐岳说道：“我没有办法，只好把那个大杂院里符合这个年龄段的男子都记录了下来，然后一一查证，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另外，周海强不是还交代，张军曾经在团结小学读书。我们也到团结小学去了，在那里查阅了所有的档案，没发现这个张军。”
这时，二中队中队长徐杰也回来了，他也是出去调查了。原来，周海强曾经交代，张军在道南区曾经有过一处住房，还和一个女人在那里结了婚。后来，两个人离婚了，那处房子归了张军。再后来，为了筹集作案的经费，张军就把这处房子给卖了。
那处房子是新盖的楼房，当然不会被拆迁。徐杰按照周海强的交代，很快就找到了这处房子，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这处房子又是张军租下来的。原房主倒是记得有一对男女曾经租过他的房子，男人的名字也确实叫张军，女的叫什么不知道。那个张军还曾经把身份证复印件交给了房主，但是时间长了，这个复印件已经找不到了。
“见鬼了，简直是活见鬼了！”大姜一拍桌子：“现在必须再次提审周海强了，这里面出的岔子实在是太多了！”
说干就干，大姜和唐岳以及老何、杜海东、胡晓妮等人又赶到了看守所，再次提审周海强。
大姜对周海强说道：“周海强，我可是一心想要帮你，处处为你着想，你可不能用假话来糊弄我呀？你交代的都是些什么呀？和事实完全都对不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啊！”说着，大姜把他们调查的结果对周海强说了一番。
周海强登时也懵了：“这……这怎么可能？我……我可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难道张军从十几岁开始就在骗你？”大姜气哼哼地说道。
“我……我真的没说假话，天地良心，都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有什么必要撒谎呢？”周海强叫起屈来。
唐岳走过来，递给周海强一根香烟，然后给他点上，说道：“别着急，别着急，咱们慢慢来，慢慢来。周海强，你再把你当初从第一次见到张军开始的事情详细讲述一遍，讲得越详细越好。咱们共同来分析，共同来探讨，看看到底是不是张军从小时候就欺骗了你。当然，你要是说假话，我们也一样能够分析得出来。”
周海强抽了口烟，叹口气说道：“好吧，我再从头说一说。”
周海强第一次见到张军，那是1965年的事情。那时候，周海强在跃进小学读四年级。当时，社会环境很乱，有一帮辍学在家的年龄较大的孩子经常在路上抢劫上学的学生，周海强也是受害者之一。
以前，周海强总是由姐姐周海兰来接送上下学，姐姐比他大好多岁，个子高，性子也泼辣，总是护着他，勇敢地把那些小流氓骂退，但是现在姐姐已经考上了警校，要在学校住宿，不能再来陪他了。周海强的父母都要上班，更是没有时间来护送他。
这样一来，周海强就惨了。他多次被抢，身上的零钱被抢光了，帽子也没了，还多次挨打。他去找老师，老师不管校外的事；家长去找警察，可是对方都是些与周海强年龄相仿的孩子，警察也没法处理。所以周海强始终都无法摆脱这些小流氓的欺凌。
一天放学的时候，周海强又被两个小流氓给截住了。他们把周海强推进一个僻静的小胡同里，然后就翻周海强的兜，想找点零钱。可是周海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拿的东西，两个小流氓生气了，于是就决定把周海强揍一顿来泄愤。
两个人对周海强拳打脚踢，打得周海强连声惨叫，在地上乱滚。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个稚气的声音：“你们干嘛这么欺负人？”
两个小流氓转身一看，却见是一个个头不高，大约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只见这个孩子双手背在身后，高声说道：“不许你们欺负人！”
小流氓一看对方只有一个人，便大声喝道：“你管得着吗？找打呀？”一个小流氓冲上去就要打那个男孩。不想，那男孩把背后的手一抬，原来手里拿着一块板砖，只见他照着那个小流氓的脑袋狠狠地就砸了下去，“啪”的一声，正砸在小流氓的脑门上，砖头当时就断成了两截，殷红的鲜血登时就流了下来。
那小流氓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没经过这种事，一下子就被打懵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那个男孩不依不饶，抡起手中剩下的半截砖头，照着另一个小流氓又是狠狠地砸了过去。那个小流氓见状，吓得转身就跑，被打伤的小流氓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跟着也跑了。
周海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个男孩，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男孩说道：“你别怕他们，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你就跟他们打，照死里打。打得他们都怕你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周海强嗫嚅着说道：“他们人很多的，他们……他们会找人来的。”
“那也没啥好怕的，就像我一样，往死里打他们，他们就不敢惹你了。你有刀没有？最好拿把刀，实在没有，那就找个棍子，找两块砖头，都行的。”
“那……那样的话，警察……警察要抓我的……”周海强说道。
那男孩大笑了起来：“你真傻，警察怎么会抓你？那都是大人骗你的。大人为了让你老老实实地听话，就骗你说警察要来抓你什么的，其实警察怎么会抓咱们小孩呢？你看他们那些小痞子，警察不是从来都不管吗？警察既然不管他们，当然也不会管咱们的。”
周海强有点豁然开朗，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他还是很害怕那些成群结队的小流氓，于是说道：“那我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呀，他们人那么多。”
“那我来帮你。”那男孩拍着胸脯说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
“我叫周海强，是跃进小学四年一班的。”
“我叫张军，我是……是团结小学五年一班的。”张军握住了周海强的手：“放心吧，我来帮你。明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到你们学校门口等着你，要是他们来打你，我就帮你一块打。”
六十年代的小学不是全日制，学生都是上半天课，到了中午就放学了。第二天，周海强提心吊胆地去上学。张军告诉他，一定要带一样武器，周海强琢磨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敢带刀，而是把家里一根尺把长的钢筋头藏在了书包里。
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周海强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找张军，但是没有看见他的踪影，他不由得心慌了起来。不过，不出校门也不行，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刚刚转过学校大楼的墙角，忽然对面就有四五个男孩围拢了上来，有人说道：“就是他，就是这小子，揍他！”
周海强大惊，急忙向后退了两步，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根钢筋头舞动了一下，对那几个男孩叫道：“你们……你们谁敢上来？我，我……”
“我敢上，你敢打我吗？”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向前走了一步。周海强对他很有印象，知道他的外号叫大斌，年龄已经可以初中毕业了，但是这个大斌却早就不上学了，一直在社会上胡混，是欺凌小学生的主力。
大斌面带不屑地走近了周海强，说道：“我的脑袋在这里，来，你照我脑袋打一下，不打你是我孙子。”说着，他就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来。
周海强自幼就被父母灌输了不能打架、不能犯法的观念，对于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是很有些畏惧的，所以面对着大斌的挑衅，只能步步后退。
大斌见周海强不敢动手，便抬腿一脚，把周海强踹了个跟头：“他妈的，你不敢打我，我可敢打你——”说着，上来又踢了一脚。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道人影闪了过来，只见他猛地一冲，大斌登时发出了一声惨叫，用手捂住了大腿。周海强定睛一看，大斌的腿上流出了鲜血。
冲过来的这个人冷笑了一声：“你敢打人？我还敢杀人呢！”他正是张军，只见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上满是血痕，原来他冲过来刺了大斌一刀，正刺在他大腿上。
大斌虽然在小学生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但是真的见到鲜血与尖刀，他就傻眼了，站在那里望着张军目瞪口呆。
张军喝道：“怎么，你还不服？我再给你一刀！”说着又是一刀刺过来，这一次扎在了大斌的肩头。大斌这下可是吓破了胆，“嗷”的一声转身就跑。其余的几个小流氓见此情景，也都吓毛了，转身跟着大斌一起逃走了。
张军作势追了两步，回过头对周海强笑道：“这下他们可老实了，今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你先回家吧，今天下午，咱们在小金河的明月桥那里见面。”
到了下午，周海强来到了明月桥那里，果然张军在那里等候着他。周海强对他说：“你帮了我的忙，我要谢谢你。”
张军说道：“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大斌他们那些人都是熊包蛋，你越怕他，他就越欺负你；你要是和他拼命，他就会怕你的。”
周海强说道：“你可真勇敢，你的胆子可真大啊。”
张军说：“我以前也害怕这、害怕那的，后来，我慢慢地想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用不着害怕的，很多事情都是大人为了欺骗咱们小孩故意说得很可怕，但是实际上没什么了不起。”
周海强说：“今天中午你怎么来晚了？为什么没有在学校门口等我啊？”
张军说：“其实我早就来了，躲在一边偷偷地看你。我要看你有没有胆量拿着武器来，你要是没拿武器，那就证明你是个熊包蛋，那我就会转身走掉的。可是你拿出了那根钢筋，说明你还有点胆量，所以我就站出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