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直觉
唐岳和胡晓妮离开了派出所,来到了自己的面包车上,胡晓妮对唐岳说道:“你怎么对一件军大衣那么感兴趣?发现什么线索了?”
“没有,没发现任何线索。只是……”唐岳并没有开车,而是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沉思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劫案发生的时候,那两个持枪的歹徒,其中有一个穿的就是军大衣。”
“是啊,是有一个穿军大衣的。怎么了?”胡晓妮满脸困惑。
唐岳说道:“后来,我和田队走访调查的时候,有个扫街的老头说他看到这两个劫匪了。而且这个老头还说,他看出来那个劫匪穿的是真正军队里发的军大衣。”
胡晓妮咯咯一笑:“那又怎么样?军队发的军大衣流散到社会上的多了去了。哪个转业干部和退伍兵不带件军大衣回来?咱们局里那些转业的,就说大姜和二东子吧,他们都有军大衣的,你也不是没有看见他们穿过。你总不至于连他们两个都怀疑吧?”
唐岳很严肃地对胡晓妮说道:“我这是一种直觉,我刚才看到这个黑刘穿的军大衣,突然就产生了这么一种感觉,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你那不叫直觉,叫幻觉。你这是破不了案,生憋出病来了。”
“不,胡姐,这种感觉我以前有过,而且我靠着这种感觉还破了不少案子。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直觉的。”唐岳还是很认真地说道。
胡晓妮说道:“你这直觉说出来谁信啊?你真的以为自己有特异功能啊?你对田队,还有大姜去说因为这个黑刘也穿着一件正牌的军大衣,所以我就认为他有嫌疑,他们会赞成吗?还不都得骂你精神过敏了?”
“不,我一定要调查一下。”唐岳十分郑重地说道:“我要再提审一下纪老四。”
“那要重新办手续的,领导不签字,谁给你盖章子?就你这个破理由,领导能给你签字吗?”
“我去找田队,他会给我签字的。”唐岳说着,用脚一踩油门,面包车向着河西分局驶去。
再说这个黑刘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心里很是有些不踏实,于是他给张军打了一个传呼,约他见面。两个人很快就在一家小酒馆里碰头了。
黑刘把警察找他调查的事儿跟张军说了。张军听了,半晌都沉默不语,手里端着酒杯,却不知道往嘴里送。
“军哥,应该没啥事儿吧?”黑刘说道:“警察这肯定是发现了老杨记录的我的那个传呼号,顺藤摸瓜地找上来了。我还真没想到,他们能找到我这儿。按说这台破传呼,都倒了不知多少手了,谁都应该没法查明白的。”
张军叹了口气,放下了酒杯,挟了口菜说道:“你当初怎么不换个号呢?把号换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嗨,军哥,那时候是去年十一月嘛。你跟我说,应该弄个传呼保持单线联系。我就趁着吃饭的机会把老鹞子的传呼给偷来了。当时吧,咱们还没干这件大活儿呢,大家的手头都挺紧的,我也是没钱。这换个号你就得给人家传呼台交一年的费用,那就是一千多块。我实在是拿不出来,所以就没换这个号,可是谁成想,这警察可真是厉害,硬是查到我这儿了。”
张军说道:“看来,这不管是哪一点没算计到,都会满盘皆输啊!”
黑刘说:“我看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就是跟警察说,我不知道这传呼的事儿,警察一点证据没有,肯定拿我没办法。”
“恐怕不能这么说。”张军沉吟着说道。他想了半天,猛地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对黑刘说道:“黑刘,你得走了,必须离开这里了。”
“啊,走?军哥,有这么严重吗?”
张军又给自己把酒满上,说道:“有,我感觉很不好,你应该走。”
“不至于吧?警察那里对我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啊?不管怎么说,他们当警察的还得讲点法律吧?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把我抓起来吧?军哥,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现在哪里有漏洞被他们看穿了?”
张军摆摆手:“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哪里有破绽,主要是我的感觉不好。我感觉怎么好像要出事儿啊?你别不相信这个,我告诉你,人是有第六感觉的,这个报纸上登过。虽然科学家还没把这个东西研究明白,但是这东西确实有,我就相信这个。黑刘啊,我告诉你,我活这么大岁数,我的感觉还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呢。另外,就算我现在没有这种感觉,你也应该走。你走了,咱们的保险系数更大一些,何必留在这里,坐等警察不知道哪一天上门呢。”
“那……那我就走啊?这……这往哪儿走啊?”
张军说道:“你去深圳。将来一旦被警察发现你走了,你也有话说。你就说我在金河拉脚不挣钱,想去深圳闯荡闯荡,多挣点钱。这个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当然了,你走的这件事是不能让警察知道的,你要悄悄地走,最好是晚上走,让谁都不知道你走了。这样最好。”
黑刘想了想,说道:“那……那我那些钱……”他想说,自己从银行里提出来的那一百多万元的现金还在家里放着呢。
“那个必须转移。”张军说道:“你走了之后,警察有可能采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到你家里去秘密搜查。要是钱放在那里,岂不等于自首一样?”他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吃完了饭,咱俩马上去找大强,跟他商量一下该怎么走。至于你的钱,咱们另找一个地方把它存起来。然后,你带着存折走。”
“那好吧。”黑刘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哎,对了,我那儿还有一把家伙儿呢。”
张军说道:“所有的家伙都要集中起来,这东西现在已经变成祸害了。应该找个机会,把它们丢掉,或者是埋在什么荒山里。”说着,他给黑刘也满上了一杯酒:“来,先喝着,喝完了咱们就去找大强。”
第二天,唐岳和胡晓妮一大早从河西分局出来,又直奔道南区分局看守所而去了。
唐岳昨天回到局里就去找田宗义汇报,想要再次提审纪老四。田宗义居然还就批准了。因此,唐岳拿着提审的介绍信,带着胡晓妮又去了道南分局。这让胡晓妮真是感到不可思议。
“喂,就你这破理由,居然还把田队给说服了?我看他是病急乱投医了吧?”胡晓妮说道。
“我这理由为什么不能把田队给说服啊?要知道,田队也是靠着自己的感觉破了不少案子的人啊。”
胡晓妮哈哈一笑:“那我可真是太幸运了,身边的同事里居然有两个特异功能大师,看来我要大开眼界了。”
“你就等着瞧好吧。”
唐岳说着,开着面包车一溜烟地赶到了道南分局看守所,到了那里,办好了提审手续,很快就又把纪老四给提了出来。
这一次,唐岳对纪老四很客气,先给他点了一支烟,然后,对他说道:“我找你来,是想问你几个关于黑刘的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交代。”
“行,行,我保证有一说一,凡是关于这小子的事儿,只要是我知道,您只管问。”纪老四连连点头。
唐岳说道:“你跟黑刘是好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关系这么好?”
纪老四说道:“我是在监狱里认识他的。监狱里互相算计,互相争斗的事儿多了,你要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不定让人家欺负成什么样呢?我跟黑刘都是一伙儿,大家互相帮助,就这么着,成了哥们儿了。”
“他出狱后做的事情,你都了解吗?”
“他比我出狱要早大半年呢。出去之后吧,我听说他先是跟着曹大疤瘌在一起混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就退出了。自己弄了个破摩托在街上拉脚。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什么时候出狱的?出狱后第一次见到黑刘是什么时候?你详细给我说一说。”
“这个……”纪老四皱起了眉头,他抓了抓脑袋,用力地回想着:“我是前年出狱的。出来之后,我首先就去找过去的那几个哥们儿,像这个亮子、麻风,还有黑刘。我打算跟他们聚一聚。我到黑刘家去找他,他没在家,跟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他到街上拉脚去了。后来,我就找到他了,跟他一块喝酒。我说黑刘你咋干这个呢?他说不干这个干啥呀?像我这样进过监狱的人,哪个单位还敢聘用我呀?我说,你干这个能挣几吊钱啊?还是跟哥哥我到火车站去拎包吧。干成了一把就够咱们吃一年的。他说不想干这个了,说是不想再进监狱了。我说你可真是没出息,以前在号子里的时候,你不是成天憋着要出去干点大事吗?怎么出来了反而变怂了?”
唐岳听到这里,不由得双眉一挑,急忙追问了一句:“他说什么?他以前在监狱里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出去干大事?”
“是啊,他说过。”纪老四说道:“有一次,他跟我说,四哥,这可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说你都进来多少回了?你在火车站拎包,过段时间就让人家抓进来一次,再过段时间再让人家抓进来一次。你这一辈子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坐牢,这有什么意思啊?要依着我,咱们不干则已,干上一把,就解决咱一辈子的问题。这才算值呢。听了他的话啊,我就说,黑刘啊,要是照你说的那么干,那就只有去抢银行了。抢银行那样的案子,警察都会拼尽全力去破案,抓到就是死罪,风险太大了,我可不敢玩这个。当然了,这也就是我们在监狱里闷得无聊了,随便唠嗑而已。”
唐岳说道:“像这样的想法,他只说过这么一次吗?”
“还说过两次,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我们……我们都没深聊,没有深聊。”
唐岳说道:“你继续讲下去,此后你和黑刘还有什么交往?”
“我和他就没什么别的来往了,他不愿意跟着我干,偏要在街上骑摩托拉脚。我就只能干我自己的了。”
“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吗?”
“见过当然是见过,还喝过好几次酒呢?”纪老四说道:“我们俩隔个十天半月的,差不多就能见到一次。见了面有时候站下说会儿话,聊聊最近彼此都怎么样啊什么的;有的时候赶上大家忙,就点点头打个招呼就算完事了。”
唐岳想了想说道:“自从黑刘出来之后,他有没有对你说过要去做什么大事之类的话?就像以前在监狱里跟你说过的那样。”
“没有,没说过。”纪老四一边回想一边连连摇头:“他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负责记录的胡晓妮在一旁不禁抬头看了看唐岳,心里暗想:“你这问出来的都是些啥呀?什么价值都没有啊!靠这个能把黑刘列为嫌疑人吗?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
唐岳的脸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丝焦虑的神色,不过一闪即逝。他继续从容不迫地问道:“去年这一年里,你和黑刘见面大约有多少次?”
“这个……十多次吧?差不多每个月我都能见到他。”
“去年的冬天,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你见过他吗?”唐岳问道。
“见过,在大街上见过。当时,我要去火车站,他说正好我没事儿,拉你去吧,就把我拉到火车站了。”
“哦,他都把你拉到火车站了。”唐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时,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这个……”纪老四抓抓脑袋:“这都过去一年了,我也想不起来了。”
“好好想想。来,再抽一支。”说着,唐岳又给他点上了一支烟。
纪老四抽了口烟,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说道:“我记得他好像是穿着个蓝涤卡上衣,里面套着个当年监狱发给我们的那种扎趟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