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嫌疑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唐岳的身上。
洪亦民笑道：“小唐，你连自己都怀疑？难道你连自己是不是坏人都不知道？”
“我自己当然知道，但是我现在还没办法证明给大家看。”唐岳坚定地说。
“你说大家都有嫌疑，那有什么证据吗？要怀疑一个人也是要有证据的。”洪亦民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现在还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唐岳说道：“不过，有些事情是只需要推理一下就能发现疑点的。比如，杨天顺是怎么把药丸放进饭菜里的？当时，我们都在场，一共六个人盯着他。当然，我们的目光不可能一秒钟都不离开他。但是，六个人的目光同时离开杨天顺的几率有多大，时间能有多长？杨天顺怎么能这样恰好抓住这个时机？”
张宝兴副局长说道：“小唐啊，你这个推理也不能说是绝对的。你看那魔术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还不是照样变戏法？”
“杨天顺好像没学过变魔术吧？”唐岳说道：“另外，田大队和他谈了一上午，并且说了洪局长要来亲自向他承诺照顾他女儿的事。从当时他的神情来看，他已经被触动了。我们都认为他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照顾的，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自杀呢？他自杀了，他女儿后半生岂不是就要落空了吗？”
“嗯，小唐说的这一点确实很重要。”张宝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唐岳说道：“如果，杨天顺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从他开始被捕，到他的死，他的身边就没离开过警察，那么是谁杀了他呢？”
唐岳说道：“只能是我们这些人中的一个。”
“会不会是那个什么顺风饭庄的人干的呢？”王云峰支队长在一旁说道。
唐岳说道：“到顺风饭庄买饭吃，是我们临时决定的，顺风饭庄怎么会知道我们的饭菜是给谁吃的？为什么只是杨天顺吃的那份饭菜里面有毒药呢？”
郭金川局长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对顺风饭庄进行了初步的调查。他们的老板是本地人，厨师是从省城来的。目前没有发现他们和杨天顺或者二棉厂有任何的联系。”
张宝兴副局长说道：“杜海东在买饭的途中不是和人发生过一起车祸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郭金川局长对杜海东说道：“海东，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对大家讲一讲吧。”
杜海东叹了口气，说道：“那是我买完饭菜，从饭庄出来往局里走的时候。当时，我开的是我们队里那台面包车，没有挂公安牌照，我穿的也是便衣。我从饭庄往局里开，刚到孝义街那个路口的时候，横着开过来一辆大卡车。我当时就减速想让它先过去。我刚点了一脚刹车，就觉着后视镜里有个车影不对劲，这时候也来不及反应了，‘砰’的一下子，我就感觉是蹭上了。回头一看，果然有辆天津大发蹭在了我车右边的后屁股上。”
“我当时就下了车，那车上的人也下来了。开始就是司机一个人下来了。他对我说：‘兄弟，你怎么冷不丁地就踩刹车啊？’我说：‘什么叫我冷不丁啊？隔着这么远，你难道都反应不过来吗？’那司机看了看剐蹭的地方，说：‘兄弟，你看这责任咱俩起码是一人一半吧？’我说：‘怎么能是一人一半呢？你应该负全责。’”
“我们俩在这儿争辩的时候，车上又下来一个人，他过来看了看剐蹭的地方，没说话，就绕到我的车另一边去了。我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可是那个司机拉着我，一再地辩论到底是谁的责任。后来，他忽然说：‘行了行了，反正剐蹭的地方也不大，我认倒霉就是了。一会儿我还有事，干脆你开个价，我赔你就是了。’我说：‘这怎么着也得三百块钱吧？’”
“那司机当时就掏出了三百块钱给了我，说：‘这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我当时也是急着回局里，就对他说：‘好了，你走吧，走吧。’接过钱我就上车了。他们的车当时就开走了。”
“你记住他的车牌号了吗？”张宝兴副局长问道。
杜海东说道：“这辆车的车牌嘛，前面的车牌上面满是污泥，根本看不清楚号码。而车的后面根本就没有车牌。车的型号是天津大发，已经半旧了。看来用了不少年头了。”
唐岳在一旁问道：“你的车是不是开着车窗或者车门的？”
“嗯，是，后面的车窗是开着的。”
王云峰支队长说道：“杨天顺吃的饭菜和你们吃的从外观上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
杜海东说：“我们吃的是盒饭，用白色的饭盒一盒一盒地装着。杨天顺吃的是专门给他炒的菜，饭盒里装不下。所以直接用饭店的盘子盛着，上面包了一层塑料膜。”
“那这样看来，半路被人投毒的可能性很大。”张宝兴副局长揿灭了烟头说道：“海东，这两个人的外表相貌，你还记得吗？”
杜海东想了想说道：“那个司机，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吧？身高有一米七〇左右，比较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比较旧了。后面下来那个人，个子高一些，有一米七五左右，年纪也有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军大衣，也比较旧了。嗯……对了，后面下来的这个人还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相貌。至于，他们说话的口音，那个高个子根本就没说话，那个司机就是本地口音。”
“那个高个子趁着你和司机分辩的时候，绕到你的汽车另一边去投毒的可能性是有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田宗义说道：“我看可以让技术人员去检查一下二东子的车，看看有没有什么毒药的痕迹。如果有，那就百分之百是有人投毒了。”
郭金川立即对分局的技术人员下达指示，要他们去查车。
唐岳说道：“即便是他们两个人投毒，那也是咱们内部人配合的结果。否则，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知道二东子去买饭的事？怎么可能知道那个炒菜是给杨天顺吃的？”
他这么一说，一中队的人都沉默了起来。这道理太明显了，如果没有一中队的里应外合，那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投毒。
大姜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咱们内部出了鬼了！”
几位领导也都一时默然不语了。警察内部出问题，倒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不过，这毕竟是一件难堪的事，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沉重起来。尤其是一中队的几个人，他们的面色都十分凝重，面孔紧绷着一声不吭。
只有唐岳是个例外，他的神色十分激动，说道：“这件事我早就有疑问。从那个四嗑巴和陆铁头的线索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未免有些太凑巧了，好像是什么人故意把我们的侦察方向引领到了那里去的一样。后来，我们发现了杨天顺这个人，把他带到刑警队来，他竟然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一句话就让我们哑口无言，简直就像真的与案件不相干一样。现在想起来，他一定是事先知道了我们的全部内情，所以才能那样滴水不漏。因此，这就更确定了这个内鬼就在我们刑警中间。我请求组织上对我们所有的人进行调查，包括我在内，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不要如此激动嘛，小唐。”郭金川说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你们内部出了内鬼呢。毕竟还是存在着杨天顺自杀的可能性的……”
张宝兴副局长说道：“现在时间也不算早了，我建议咱们先休息一下，吃点饭。技术人员不是在对二东子开的那辆车进行检查吗？咱们不妨等着检查的结果出来，再下定论。”
洪亦民听了，当即表示同意。于是，大家暂时散去，到局里的食堂吃晚饭。晚饭刚刚吃罢，大家刚回到一楼礼堂之内，分局的技术人员就来报告：“我们在杜海东驾驶的面包车后座上，发现了微量的白色粉末，经检验初步断定就是毒鼠强！”
听了技术科的报告，众人哑然无语。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是确定杨天顺死于投毒，同时也确定一中队内确实有内鬼！
田宗义叹了口气，说道：“我要向组织上做出检讨，我没有把队伍带好，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建议，我和一中队的人都集体回避这个案件，同时接受组织上的调查，我本人也在调查之列。”
洪亦民沉默了半晌，最后才说道：“一中队可以回避。不过，这不意味着一中队的同志都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某个人，大多数同志都是值得信赖的。至于田宗义同志，我更是信任他，我相信他不会玷污警察的称号，不会让我们的警服蒙尘。因此，我建议，这个案件还是由田宗义来负责。”
田宗义忙说道：“不，不，洪局长，我……我真的是……”
洪亦民一摆手：“老田啊，如果咱们公安局一个堂堂的分局刑警大队长都成了犯罪分子的帮手，那可就实在是没有天理了！老田，我洪某人今天就信定了你了！我认为你还是咱们局最优秀的刑警，你一定能够破获这个案件！老田，你就大胆地继续干下去吧！”
张宝兴也说：“我赞成洪局长的意见。咱们没有理由对老田产生怀疑，老田工作了这么多年，别人不了解他，我对他最清楚。他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郭金川说道：“如果不是老田主抓，我还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呢。老田，你千万别背包袱。队伍里出一个两个坏人，那也是难免的。你自己也曾经去抓过犯罪的警察，对这种事应该是见惯不惊了。”
洪亦民说道：“现在咱们警察收入低、待遇差，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得很清苦。因此有的人就不能坚守自己的信念，开始走歪门邪道，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了害群之马，咱们就及时地把他铲除掉，这对于我们这支队伍的整体是不会构成多大危害的。老田啊，我看就这么定了吧，你还是继续主抓这个案子，下面的人可以调整一下。”
田宗义的神色很激动，他尽力平抑着自己的心情，说道：“我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接着干下去。不过有一条，由于杨天顺死的时候，我也在场，所以我也要接受调查。对我的调查，要公开、透明，不要有丝毫的隐瞒。比如我和杨天顺以前有没有什么关系，或者我和市二棉之前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个都要调查，都要写进案卷里面去。至于，下面参加调查的人，我看就让二中队来接手吧。毕竟，他们那些人我都了解，安排工作也方便一些。”
洪亦民说道：“好，都是你的老部下，就由你来安排了。另外，有句话，可能是废话，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就是咱们队伍里的那个内鬼呀，我希望你能主动站出来交代问题，这样对大家都好。当然了，你是警察，你可能觉得你了解警察这一套办案手段，自信可以逃脱过去。那我可就要对你说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止你一个。那些违法犯罪的警察都是这么想的，可是最终他们的结果又是怎么样呢？还不是难逃法网？好了，话我就说到这儿，到底该怎么选择，那是你自己的事，到时候千万不要后悔就是了。”
在座的警察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神色都十分的凝重。
第二天一大早，田宗义就把二中队的中队长徐杰找来了。对他传达了上级领导的指示，要他们二中队从现在开始接手市二棉的持枪抢劫案。
徐杰听了十分惊讶，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对田宗义说道：“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要对一中队的人都进行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