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八年前的真相
幕后之人这一步棋走得倒是极妙，深谙人性。
知道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有疑虑时，不能直接把答案摆出来，因为太简单得到的答案多半会惹来猜疑。
相反，如果只给出一堆似是而非的线索，让那个人自己去推，去抽丝剥茧，那么当那个人得到的答案时，就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这是真相。
过程越复杂、越曲折，那个人就越会坚信。
就拿现在这件事来说，叶念安一直在查当初暗示云嫔买通王太医在她的药里动手脚的人是谁，真正的凶手想要把这件事嫁祸给白贵人。
她有两个办法能选，一是直接把白贵人的孩子当初因太医诊治不及时的消息告诉叶念安，暗示叶念安是白贵人心怀怨恨对她下手；二是通过香儿一步一步引出白贵人的旧事，中间香儿可能还会多次犹豫、迟疑，被吓唬几次才肯说实话，最后只隐约地提及一点当初的事情，引着叶念安自己去查所谓的“真相”，从而得出结论。
毫无疑问，幕后之人选择了第二种方法，并且还借机在她身边安了个棋子，可谓一举两得。
“娘娘，林太医来了。”夏瑾站在门口禀报道。
正好叶念安没兴趣继续配合香儿演戏，于是轻咳两声后压低声音对床边的小桃耳语几句，又冲孙姑姑道：“把她带下去……咳……先关起来……”
香儿再也维持不住镇静，急切地喊道：“奴婢是冤枉的！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啊！”
林致之目不斜视地跟随夏瑾步入殿内，连个眼神都没给被拖出去的香儿，作为太医，要想在宫里活得久，最重要的不是医术有多么高明，而是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接连被叶贵妃坑了两次，导致不得不跟昭阳宫绑死的事已经让他长够了记性。
“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林致之熟练地行礼道，本以为跟之前一样，走个流程把把脉开个药方就行了，不料叶念安忽然发问。
“林太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太医院当差的？”
林致之微怔，答道：“回禀娘娘，臣是八年前考入太医院的。”
“你们家不是世代都是太医御医吗？还要考试才能进太医院？”叶念安好奇地问道，同时心中微喜，这不是巧了吗？
林致之回答道：“但凡入院，皆要考试，若是不合格，即便是院正的子侄也无法成为正式的太医。且每三年便有一次考察，不合格者会被逐出太医院。”
叶念安顿时想起了上学时被期末考试支配的恐惧，不由得感慨道：“都不容易啊。”果然，古往今来，能逼迫人勤学不辍，发奋上进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考试！
林致之：“……”他沉默片刻，识相地没有去问叶念安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慨，而是静静等着叶念安再次提出问题。
“你知道八年前太子府中刚出生的孩子夭折的事情吗？”
林致之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凝眉深思起来，在记忆中翻找许久后才缓缓摇头道：“臣印象中未曾听人提起过。”
叶念安讶然，难不成香儿说的是假的？白贵人祭奠的不是她的孩子？
她正想叫青棠再去审问香儿，忽的灵光一闪，抬手扶额。
她真是傻了，换个角度问不就好了？
“那你记得八年前，先帝得了暑病，还有太子妃动了胎气的事吗？”
这回林致之非常爽快地点头道，“记得，似乎也是五月，端午前后的事。”
叶念安：“当时太医和御医们都被调到御前了？”先帝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太医吧？
“先帝当时正与大臣们在同一座宫殿内议事，因天气炎热，不少大臣们也得了暑病，是以整个太医院都被宣召到殿中，为先帝以及大臣们诊治。”
“那太子妃呢？”所有太医御医都被调过去的话，那太子妃动胎气又是怎么请到的御医或者太医？
总不可能承瑾帝都到了那里，还吝啬于多叫一个吧？
林致之道：“太子的嫡子事关重大，太子妃自被查出身孕起，就有专门的御医侍候，无需另请。”
这回才算是真正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八年前白贵人难产，尚且年轻又身怀有孕的太子妃可能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整个太子府当然是以太子妃为重，便忽略了正在难产的白贵人。
白贵人难产两天还没把孩子生下来，身边的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报上去恳请太子请一位太医回来。
结果恰逢先帝和一堆大臣中暑，太医御医都被叫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承瑾帝既不想引来先帝猜忌，也不愿得罪朝中重臣，所以等太医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太子妃身边有专门侍候的御医的话，离得这么近，让御医稍微离开一会儿过去看看，很可能白贵人的孩子就不用死了。
但好不容易怀上的太子妃肯定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视若珍宝，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得不行，何况是动了胎气这样的大事。
而皇后早上之所以对白贵人堪称冒犯的举动未置一词，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事心怀歉疚，又或许是怕遭到别人的诟病，更或许二者皆有。
事情弄清楚后，叶念安就让林致之走了个把脉开药的流程，然后让夏瑾把人送了出去。
早起请安一直忙到现在，如今空闲下来，叶念安就忍不住犯困。
一觉睡到下午起床，叶念安才准备着用午膳。
小桃早已得到了陶姑姑那边给的关于白贵人一事的答复。
“姑姑说，当年太子府传出来的消息是有一个侍妾小产，并没有提到生下来后夭折。当时宫里正因为先帝暑病的事人心惶惶，一个侍妾小产根本没人放在心上，姑姑也没关注。”
“收到我递过去的消息后，姑姑就去问了刘姑姑，刘姑姑说确实是生下来后夭折的，当时白贵人都九个多月，若真是小产，大人哪里活得下来？”小桃面露同情地道，“刘姑姑说，那还是个男孩呢，要是活着，白贵人怎么也不至于只是个贵人的位份。”
哪怕是个公主也能得封一宫主位了，就像明贵嫔那样。
叶念安低叹一声，忽觉桌上的美食都不香了。
青棠见状，给了小桃一个眼神，让她转换话题。叶念安一大早起来，只吃了一些点心就去了请安，回来睡到现在，再不好好吃饭对身体不好。
小桃会意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娘娘，那个香儿的来历奴婢打听出来了。”
“嗯？”叶念安起了些兴趣，“她以前是在哪里伺候的？”
“在哪里伺候的不重要，关键是她的身份。”小桃神秘地说，还故意吊胃口似的引着别人询问。
叶念安一阵好笑，同样是想引人发问，小桃就比香儿可爱多了，还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副“求求你了，你快点问”的表情。
“那她是什么身份呢？”叶念安顺从地问道。
小桃长舒一口气，眼眸亮晶晶地道：“娘娘你一定想不到，香儿曾是专门为先帝调香的宫女！”
叶念安惊讶不已，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她不解地问：“为先帝调香的宫女，怎么会被分到昭阳宫来？”还混得这么差？
“为先帝调香的宫女有好多呢！”小桃摆摆手解释道，“香儿只是负责处理一些香料，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说：“而且她妄图勾引先帝被发现，直接就被贬到浣衣局去了。”
“被贬之后，香儿跟从前的关系就全部断了。直到皇上登基，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被分到了昭阳宫来。”
叶念安一时说不上话，怪不得一个普通宫女一笔字写得那么漂亮，原来曾经是在先帝那边当差的。
那她现在被安排着往自己身边凑是图什么？
不会是……想混成她的心腹后再自己上位当承瑾帝的妃嫔吧？
真是好励志的故事啊……
“先看好她。”叶念安嘱咐道，她得想办法把这个香儿给弄走。
虽然放着这个香儿在身边也许能吃到更大的瓜，但是她怕这个瓜哪天突然跳起来给她一刀！
“对了，既然她曾经是先帝跟前的宫女，那她多大了？”
“已经过了二十五了。”小桃肯定地说道。
那就好办了！
叶念安松了口气，端午过后她就要病重，正愁没有契机在太后面前提一提放到了年龄的宫女出宫的事情，有这个香儿在，就简单多了。
“青棠，你一会儿去一趟慈宁宫。”叶念安斟酌着该怎么通过这个香儿提放宫女出宫的事，她又有点担心太后不愿意提这事，毕竟对于太后来说，她宫里的人大多满了二十五，可能不太愿意换人。
青棠却道：“娘娘只管放心，太后娘娘会答应的。真正该担心的，是太妃们。”
叶念安恍然，作为太后，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讨好，根本用不着担心没有人为自己做事，而从前受宠如今人走茶凉的太妃们，才是最应该担心的，没了熟悉的消息来源，她们便成了聋子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