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司家的保姆李姐听着从客厅传来的哀悼音乐,嘴角抽了抽。再看看窗外,社区组织的父亲节亲子活动队伍正好溜达到司家的小别墅门口,李姐的嘴角又抽了抽。
我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家父亲节都是欢天喜地的亲子活动,到了我的雇主家里就变成了每年一度的哀悼日?
李姐真的不理解。
司乐蝶也悄悄向窗外看去:“妈妈,我想出去玩。”
司薇甜把前男友的“遗像”摆摆正:“今天不行,今天是父亲节,你要在家里陪爸爸。”
对此,司乐蝶没敢反驳什么,因为她不想听她妈胡编乱造自己老爸是怎么难产死在手术台上的魔幻故事。马上就要上小学的孩子,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基础的认知了,比如——别人家都是妈妈生孩子。
司乐蝶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她从来不给自己找逻辑死结,她已经学会了把自己的爸爸代换成一个抛弃妻女的大混蛋。
——她只是不想给一个大混蛋开追悼会,还每年一次。
在大悲咒的加持下,临时布置成了灵堂的客厅充满了安宁祥和,仿佛下一秒就有个死人被佛光普度回人世了一样。以至于当门铃响起的时候,保姆李姐立刻就去开了门,生怕冒犯了佛祖。
一开门,李姐看见的是一大束玫瑰花。
这花束搞得还挺用心,哪怕是李姐这种对插花完全不懂的人都知道好看。
拿腔作调的浮夸声音在花束后面响起:“亲爱的司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你和小蝶一起度过这个父亲节?”
李姐的声音毫无波动:“您好,请问您哪位?”
花束后的人愣了愣,随即探了个脑袋出来,露出一片……青青草原。
李姐的第一反应是,绿得好别致啊。
青青草原把花往回收了收:“呃,不好意思,司小姐在吗?”
“在的,”李姐礼貌微笑,“请问您是?”
“我是她的朋友,”青青草原动作帅气的捋了一把自己的草……不是,自己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男性朋友。”
李姐笑容不变:“好的,请问您贵姓?”
“你……不先请我进去吗?”青青草原左右探头,试图绕过李姐,用目光溜进去。
“抱歉,客人,我很想请您进来。”李姐道,“但是家里有孩子,慎重起见,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青青草原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驳几句“我不是坏人”,面前的门就毫不留情地合上了。
他呆愣片刻,然后赞叹出声:“不愧是司小姐家的保姆,警惕性可以的。”
门内,李姐快步走到客厅:“司女士,有客人来访。”
坐在沙发上的司薇甜半闭着眼,像是在虔诚祷告一样,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是谁?”
“一位男士,染着绿色的头发,不肯透露姓名。”
“我知道了。”司薇甜睁开眼,一脸四大皆空地站起身,“我去处理他。”
然后顺手把放在客厅墙边的棒球棍拿了起来,还在手里颠了颠。
李姐一时之间没办法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究竟是“处理”还是“超度”。
司乐蝶抱着鲨鱼玩偶在旁边坐着,非常少年老成地问:“是我妈妈的追求者来了吗?”
李姐回想起那一大捧玫瑰花:“应该是。”
司乐蝶从沙发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地走向门外:“那我要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李姐瞳孔地震:“……什么?!”
司乐蝶认真解释道:“他要是死了的话,明年妈妈就可以换个人开追悼会了。”
李姐站在原地,精神恍惚。
我不理解。
为什么司家每年的父亲节都要开追悼会?
甚至同一张脸看腻了,还打算换人?
我真的不理解。
门外的青青草原等待了一会儿,门又开了。
他先是确认了下这次来开门的是司薇甜本人,然后才举起手里的玫瑰花束,念台词:“亲爱的司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你和小蝶一起度过这个父亲节?”
司薇甜拎着棒球棍,表情还是祥和平静、四大皆空:“吕青,你这是搞什么?”
吕青诚恳道:“我在追求你呀,司小姐。”
晚一步出来的司乐蝶从司薇甜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妈妈,他主动要求参加追悼会唉。”
吕青笑容僵在脸上:“追什么?”
“他还不够格。”司薇甜把女儿按回去,扭头对吕青说,“你来没别的事的话,就好走不送了。”
吕青连忙按住门,表情和语气都有点委屈:“司小姐,你连门都不让我进的吗?”
司薇甜疑惑得真情实感:“让你进来干什么?继续浪费我的时间吗?”
“司小姐,面对我这样诚心的追求者,”吕青勉强维持住笑容,“怎么也这么狠心呢?”
司薇甜更困惑了:“这世界上喜欢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喜欢我年轻貌美的,喜欢我事业有成的,喜欢我性格做派的……如果我每一个人都要关心同情下,我还做不做别的事情了?”
“可是……”吕青被噎了一下,“可是我肯定是最喜欢你的!”
司薇甜的目光在吕青的腰腹周围扫了一圈:“可是我不喜欢你。”她说着,伸手把人轻轻推出门外。
吕青被推得猛退一步,不大乐意,脸色也不好看了:“司小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吕青退这一步让司薇甜也愣了下,她没想到这人看着身材高大,实际上这么虚:“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司乐蝶悄悄探头出来,不赞同地说:“妈妈,老师说好孩子不能动手打人。”
“那妈妈教你,好孩子可以动用工具打人。”司薇甜随口糊弄孩子道,“当你赶不走坏人的时候,找个工具就能达到目的。”
司乐蝶看看她藏在门后的那只手上拎着的棒球棍:“棒球棍是工具吗?”
“是啊是啊……”
门外的吕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竟然还打算拿棍子打我?”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司薇甜眼也不眨,“你走不走?”
吕青看看司薇甜家门口的监控摄像,撂下一句“我不会放弃的”就走了。
“嘁,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司薇甜放下棒球棍。
司乐蝶眨眨眼睛:“妈妈,你好像很失望。”
“我没有。”
“你今天还说我佛慈悲,然后你就要打人。”
“我没要打人,我是要超度他。”
“超度不是佛祖的事情吗?”
“我佛不渡傻|逼。”
“妈妈,你骂人了。”
“我没有,我是陈述事实。”
旁观全过程的保姆李姐已经进入了一种放空状态。
她左耳是普度众生的大悲咒,右耳是雇主的“我佛不渡傻|逼”,脑子里最后的念头是“这么教小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李姐真的不理解。
送走了不速之客之后,母女两个回去继续开追悼会。
司乐蝶看着遗照,发出感叹:“我爸爸真好看。”
“不然怎么能是你爸爸呢。”司薇甜得意不已,“我跟你说,你爸因为长得好看,追他的人可多了。”
“那为什么他跟妈妈结婚了呢?”
“因为……”司薇甜含蓄一笑,“我有钱啊。”
司乐蝶沉默片刻,然后道:“你们,真庸俗啊。”
上午的追悼会开完之后,司薇甜按照日程得回老宅参与家庭聚会,而司乐蝶则是由保姆李姐带着去社区的大游泳馆跟着教练学习游泳。
母女两个在门前道别——
“好好学习。”
“好好聚餐。”
“注意安全。”
“不要骂人。”
然后两个人都怀抱着“哼,瞧不起谁呢”的态度转身就走。
李姐提着游泳用的各种东西,无声叹气。
游泳馆里。
叶梅友换好衣服,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颇为无奈地回复。
[真感激我的话,以后这种帮忙顶班的事情少来就好了。]
他的发小俞财算还在读博,本来今天的兼职是没问题的,结果导师临时开会,兼职的事情就被拜托给了刚回a市没几天的叶梅友。
叶梅友把自己的沙滩裤向上扯了扯,挡住露出一点的疤痕——当初开刀的时候,缝合痕迹其实都是能够藏在裤腰以下的。但是谁也没想到,非疤痕体质的叶梅友遇到了疤痕增生……他只能加倍小心。
确认好自己已经准备完全之后,叶梅友来到了泳池旁。他代班的工作是泳池救生员,只要注意有没有人溺水就好了——完全没有难度的工作,尤其是在这种富人区,会来这里学习游泳的孩子,哪个身边没有教练跟随?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爸爸?”
叶梅友转过头去,见是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女孩,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我的小鹅差不多也该这么高了。
小女孩见叶梅友转过身来,语气更加确定:“爸爸。”
保姆李姐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家小蝶父亲去得早……她父亲可能跟您有点相像。”
叶梅友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家小鹅……我是说我女儿也该这么大了。”
说着他蹲了下来,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乐蝶。”
叶梅友:“……”好炫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