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 深渊2
一只名为思绪的小兽撞开了回忆的大门，莫小七猝不及防地再次跌入自己的深渊，且一沉到底。
深渊之中，往日时光如老电影般在莫小七眼前隆重开演。
眼前的景是熟悉的景，眼前的人是熟悉的人，莫小七习惯性伸出手却再也触碰不到。
她与那个世界隔了一道墙，很厚很厚如钻石般坚硬。
既触不到，莫小七便只好静静看着。她想知道那些深埋于心的刻骨记忆是否已蒙尘？是否还完整？
她已经将它们封在心里太久太久，也是时候将它们放出来晒晒太阳了。
“嘿，你发什么呆呀？”少年小声询问旁边正发着呆的莫小七。
过了几秒，见莫小七还是没有反应，少年便伸手一把抢过她一直垂着头看的纸条，脸色忽变，眸色沉了几分。
纸条上写着：麻烦离我远一点，谢谢。
不用问，他也知道纸条是同他们隔了一个年级的顾南北写的。
顾南北的字，他认得的，同样内容的纸条他也看了不止一次。从前他都会说：林欢喜别再喜欢顾南北了，好累的。可是这一次，他说不出口，林欢喜再不是林欢喜，她成了莫小七，她已经喜欢顾南北整整两年了。
看到屏幕中少年内心独白里的林欢喜，莫小七眼角划过一颗泪，啪嗒落到地上，晶莹剔透的泪珠碎裂成许多块，而后消失不见。
有一瞬间，莫小七极想知道少年是谁，可用尽了力气回想却怎么也忆不起他的名字，她的部分记忆似乎被贴上了封条，无法轻易记起。
她想起自己还叫林欢喜的时候，爷爷奶奶是早已不在的，可爸爸妈妈还在，外公外婆还在，但眨眼间他们就一个个地都消失了在她的生活里。
大概是亲人们一个一个走的太过突然，林欢喜一下子接受不了，送走了亲人后，她就病倒了。讽刺的是除了少年和远方的姑姑一家竟无一人来看过她。
莫小七病了大约1个月，竟渐渐把难过的事忘了，当不舒服的感觉在某一天彻底消失，她也就好了。
好了之后，她就开始了很长很长的告别。告别亲人，告别家乡，长长的告别结束后，她就踏上了去往远方的火车，想着从此一个人在他乡游荡。
游了没几天，姑姑辗转找到她，接她回了家。说她现在还太小，必须读书。
这年林欢喜十六岁。远方的姑姑一家成了她的保护伞。
为了方便读书和将来的高考，林欢喜的户口迁进了姑姑家。姑父姓莫，她于是改名为莫小七。莫欢喜这个名字太过悲凉，她不喜欢。
回想戛然而止，面前的电影继续上演。
初一的时候，少年随着爸爸的工作调动搬了家，就此和林欢喜成了对门邻居。
搬家的那天，少年抱着自己的画册背着吉他同林欢喜在楼梯上打过照面。只一眼，他便认定了这个姑娘，哪怕他那时只有十四岁，还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不过他和林欢喜大概是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吧。初见后的每天早上，他都故意在楼道待好久，但就是见不到林欢喜。
后来他一想，虽是放暑假，但林欢喜这样的女生一定是待在家里认真学习的，他也要好好学习，便不再每天出门等着见林欢喜，而是开始期待开学后和林欢喜在学校再见。
可是开学后好久，少年也没见到过林欢喜一次。彼时，他只知道她的名字。这还是某天早上，他刚出门，偶然听到大嗓门林妈妈喊她，林欢喜，快起床吃早餐啦。
与林欢喜地第二次见面也算是缘分。他坐在窗前练吉他，不经意瞥见对面房间探出的半个头， 那双看不清明的大眼让他一眼就知道是她。
拍下她的照片是随心而动的，当时他刚学会摄影。
那段短暂的沉默里，他想了无数种自我介绍，但一到嘴边就又咽回去，他终究没勇气开口。
于是他又弹起了吉他，弹到一半 ，那半颗脑袋不见了，他也就停止弹吉他。然后他关了窗，坐在画板前开始画她的画像。不知为何，初见时她的样子在那一刻涌入脑海，而之前他一直想画却怎么也想不起。
那之后，少年常常同林欢喜在窗前望见对方，谁都不说话，只淡淡给对方给一个微笑。
仅仅是林欢喜的一个微笑，少年就会开心好久。
后来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后来她就喜欢上了顾南北，再后来她就离开了熟悉的城。
中考时他毅然考去了她所在的远方城市，只是没想到顾南北也在那里，甚至与他与那时的莫小七同在一所学校。
看着屏幕里少年的内心独白，少年同她从陌生到熟悉的全部画面，莫小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原来她也被人这般用心爱过，可惜当时的她一点不知道。
莫小七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变得糟糕，超级糟糕，简直糟透了。可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看，有些事情她必须去面对了。
这一刻她不自觉想起许余生那张温暖如阳的脸，勇气也随之而来。
突然屏幕里少年的脸慢慢和脑子里许余生的脸重合，远处似乎还有一张相似的脸，莫小七伸出手却没能抓住。
记忆的屏幕很小，莫小七看不见的事有很多，比如赫连宸爱她，陆新荷爱赫连宸，顾南北爱她。
她不记得屏幕里的少年是赫连宸，是二十六岁的莫小七忘了很久的人。因为她十六岁那年被某晚发生的事所刺激，选择性失忆了。关于那晚的不堪，那晚的人，莫小七都忘了。可偏偏还记得顾南北，记得陆新荷。也许是因为恨吧！
赫连宸气顾南北不喜欢莫小七，甚至拒绝她靠近但他更气莫小七自己作贱自己，明知道顾南北不喜欢她还拼命靠上去，最后让自己伤心难过。
赫连宸爱莫小七，除了莫小七自己，身边的其他人都知道。
莫小七每天到教室都可以吃上温热的早餐，哪怕是冬天。莫小七没做完的作业总有人帮她完成。莫小七逃课落下的课业总有人教她。莫小七的烂桃花总有人帮她挡掉。莫小七常常收到喜欢的电影门票，尤其生日时莫小七总会收到有喜欢作家亲笔签名的书。
这一切当时的莫小七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一直当赫连宸是哥哥，觉得哥哥宠她那是必须的。
陆新荷喜欢赫连宸，默默的喜欢着。所以她嫉妒莫小七，嫉妒她理所当然享受着赫连宸的好。而自己却连靠近他的理由都没有。
陆新荷眼里的赫连宸，高冷、优秀、才气过人，只对莫小七展现温暖有趣的一面。对其他人，哪怕是比莫小七好看的她，永远只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陆新荷知道莫小七喜欢顾南北，从十四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十六岁。她也知道顾南北是对莫小七有好感的，只是一直在等莫小七长大，他大莫小七一届。
于是她故意和顾南北靠的很近很近。因为和顾南北是邻居，她总有理由靠近他。
屏幕里新的故事开始上演，莫小七受不了顾南北不喜欢自己，却总和新荷靠的那么那么近，所以总是给新荷找麻烦。
最开始是藏起陆新荷最喜欢的书，慢慢发展成撕掉她的书，故意绊倒陆新荷，下课后在女厕所吓她，最狠的一次是拿着小刀威胁陆新荷离顾南北远一点。还好少年及时制止了，否则后果无法想象。
屏幕暗下去，莫小七不大记得的屏幕外的故事开始接着上演。
这一切顾南北都是知道的，所以他越来越讨厌莫小七。或者说他更讨厌喜欢着莫小七的自己。
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生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喜欢她是他控制不了的。所以他只能叫她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以为这样他就会慢慢不喜欢她。
至于靠近陆新荷，他也是想借她忘记莫小七。可是哪怕陆新荷那么美那么好，受了莫小七欺负也从不会报复，只安安静静地做自己，他也还是没办法喜欢上她。
顾南北不知道的是，陆新荷报复过莫小七，很残忍地报复过。
赫连宸知道莫小七因为顾南北欺负陆新荷，以为陆新荷为了顾南北而选择默默忍受，直到他亲眼看见陆新荷带着人将莫小七堵在胡同口欺负。
他到的时候，莫小七的小脸已经开了花。他气不过，不顾对方是女生，直接跟她们打了起来。没几下，那些女生就跟他求饶，莫小七还傻的开口让他放过她们，说自己也做错了事。他只好放过了那几个女生。
陆新荷没动手，一直在旁边看着，嘴角上翘，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赫连宸看到了，但没有多想。所以后来更糟糕的事发生时，他恨自己当时没多想一想就放过了那几个女生和陆新荷。
屏幕再次亮起。这次之后莫小七依然不怕死的针对陆新荷，给她找更多麻烦，甚至拿着小刀逼陆新荷离顾南北远一点。
看着面前拿着小刀逼着自己离顾南北远一点的莫小七，陆新荷一副看傻子作秀的表情，一脸不屑。
正是这份不屑，使得莫小七发了狠，颤抖的小手紧握着的小刀忽然偏了方向，离陆新荷的脸更近了一步，仅差五厘米的时候莫小七的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手里的小刀也很快被抽走了。
被少年带走的时候，莫小七还狠狠瞪了陆新荷一眼，似是不甘，似是威胁。
早已转头的莫小七没看到，陆新荷回了她一个充满恨意的狠戾眼神。
晚上十点，莫小七刚准备睡觉，手机就响了，是顾南北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蓝山酒吧”
为了避免尴尬，莫小七到了蓝山酒吧时，还是给少年发了条短信，内容“顾南北在蓝山酒吧，让我去找他。你也来吧，我担心陆新荷也在。”
屏幕再次暗下去，屏幕外的故事又开始上演。
赫连宸收到短信，犹豫了好久，还是打车去了。他担心顾南北又会羞辱莫小七。
赫连宸赶到他们以前一起待过的包厢时，没有顾南北，也没有陆新荷，甚至莫小七也不在。
他焦急地一遍遍拨打莫小七的手机，却显示无人接听。将手机拿离耳朵，赫连宸听到了熟悉的铃声，从沙发底下掏出了莫小七的手机。心一下就凉到了极点，他最爱的小七一定发生不好的事了。
这时屏幕再次亮起，莫小七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醒来，身上酸痛的很，掀开薄被一看，白嫩的小脸苍白到极点。她再不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零乱的床上正对着莫小七放着一台电脑，好奇心驱使捡起地上衣服穿好的莫小七打开了电脑。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屏幕突然间暗掉，消失不见。
莫小七头痛欲裂，眼泪忽然就落下来，铺满了整张床，她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
突然敲门声响起，三声过后，许余生推开门看见沉默流泪的莫小七，快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在许余生的怀抱里，莫小七从回忆里彻底清醒。
这段残缺的回忆她一直放不下，只能选择埋葬。如今它自己砸出脑海，显现在眼前，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面对。
她从内心里想感谢许余生，可是那句谢谢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放在眼泪里流出来。
于是她在许余生怀里哭的越来越凶，许余生怎么也抹不干莫小七的泪，便放弃了，只紧紧抱着她，给她温暖。
她想问许余生他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可是她问不出口。她害怕知道答案。
许是哭的累了，莫小七从许余生怀里探出头望着窗外，此时烈日当空，她仿佛看见了明天的好天气。